12 :Chapter 問情為何物

時間過得還是很愉快的,至少對于有了幾乎可以算是重生一般的鐘茗煙而言,似乎這樣下去,和朱玄當一輩子的‘床伴’,也是可以的。

是的,按照朱玄的說法,她們還是‘床伴’關系。雖然鐘茗煙十拿九穩的保證,朱玄愛她,她也對朱玄有着不一般的好感,但是,這個關系似乎真的很難發生轉變。

直到朱玄結婚消息流出前,訂婚都不是,而是結婚。

鐘茗煙一大早來到事務所時,眼看着一群人八卦的圍着以回家為由好幾天沒見的朱玄,跟着又發現對方躲避自己的眼神,不安和奇怪頓生。上班時間,原本鐘茗煙是只在乎工作的人,不過周圍的議論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她想聽不到都不行。

“之前我就奇怪為什麽突然會來個這麽年輕的部長,原來居然是大小姐呢!人生怎麽能有這樣的?贏在起跑線?簡直就是生在終點線了!”

“就是…我還愁着找男友,這大小姐就直接華麗奔向婚姻了,對方還是那麽典型的高富帥!”

“我聽說啊,不止是典型高富帥,還是一個癡情種子呢!說是視其他紅顏作枯骨,從小到大女人也就只大小姐一個!青梅竹馬什麽的,簡直是叫人羨慕死了~”

“也不知道結婚的時候,我們這些當員工的能不能有幸觀禮,肯定特別豪華浪漫!”

鐘茗煙越聽眉頭收得越緊,結婚?她們說的真是朱玄這個人嗎?默默上網查詢,萬能的互聯網不但很殘酷地确定了要結婚了的朱氏大小姐是朱玄,還順帶着,有一副類似于訂婚場面的圖片。

照片上朱玄穿着白色禮服,渾身上下無不透着優雅聖潔的氣息,女神一詞此時不用就只能留着浪費了。而旁邊的男人,拿大衆正常眼光,确實是非常标準的美男形象,五官精致不失男人味,較之粗狂一詞,又貴在幹淨整潔;身形挺拔,比穿着高跟的朱玄還高上半個腦袋,可鐘茗煙天生就一個同性戀,對男人再怎麽看也就just so so,只是當這男人是她的情敵時,鐘茗煙能找到一大堆的缺點。

心裏肯定了這男的不如自己、配不上朱玄後,跟着朱玄和那男人挽着手,同樣的左手都有枚戒指的場景,就更使人心氣不順了。

當然,真正心氣不順的是,朱玄要結婚了,作為‘床伴’的人卻還是從別人那兒聽來,并且自己上網查才知情的?

鐘茗煙是個非常非常有尊嚴的人,甚至到達了‘作’的境界。一直保持着不快的心情,直到大概都下班了,她才主動敲響了部長室的門,裏面朱玄正一邊收着東西一邊打着電話,見她進來,還有些驚詫。

“嗯,等下見,先拜拜了。”挂斷電話,朱玄看着表情有些陰暗的鐘茗煙,“你怎麽了?”

鐘茗煙不語,抓起朱玄的手,上面果真有着一枚戒指,鑽石閃得叫人不住挪眼。擡頭無言對視,質問的态度已經充分表現了出來。

“你已經知道了?”朱玄沒有一絲尴尬和驚慌的意思,連手都沒抽出,只是淡漠的看着鐘茗煙。

“你希望我不知道?”鐘茗煙冷笑,“你要結婚?”

朱玄聳肩,“你已經知道了。”

“你要結婚?”前面那一句問的是客觀事實,既這件事存在與否,真實性如何;這一句,問的是朱玄的主觀意願,即,自己想要結婚,或不想要結婚、只是被逼的。

“半半?”朱玄扯扯嘴角,模糊的答案。

“你要結婚?”最後這一句,是問朱玄未來計劃,客觀和主觀結合後,她的選擇。

沒有遲疑太久,只是稍微呆了一下,就直接給出了肯定,“是的。”

朱玄遠在意料之外的姿态,就算拿到李純揆看來,估計都是非常讓人目瞪口呆的。而受影響最大的,亦是朱玄‘床伴’的鐘茗煙,這一瞬間,荒唐到了極點。

較之朱玄當初不是回來質問她,而是直接自己消失不見,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于鐘茗煙而言,朱玄是最特別的,這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注定了。

剛開始,朱玄就像是一碗清湯,對于長久重口味的人而言,那是非常新鮮的。只是重口味還沒徹底被清湯洗去,日子下來,清湯自然也就會被重口味掘棄。當時,鐘茗煙還自我總結,能馴服野獸的永遠不是親近友好,哪怕野獸願意花最多的心思去誘導獵物,用最多的僞裝讓獵物愛上她,那也依舊不是她安定下來的契機。

可是人啊,就是會很奇怪。清湯沒有了之後,重口味的人們才會偶爾感嘆,這時候好想要清湯緩緩胃部壓力…而朱玄再次出現時,就猶如清湯與重口味有了中和,變得既爽口,又舒服。

而以前交往時,朱玄無怨無悔的等待、貼心對口味的一桌飯菜、溫溫柔柔一句‘回來了,累嗎’…原本全部都沒有放在心上的小事,當某天不再擁有而又需要時,這些瑣碎的小事突然變得彌足珍貴了起來。

特別是單子成堆的時期,鐘茗煙幾乎就沒有個休息的機會,那時拖着最疲憊的身子,偶爾會無意識到了那棟公寓,心底裏期盼着有人會對她柔柔問上一句,“回來了,累嗎?”

說到底,鐘茗煙是個從小孤獨而又渴望溫暖的人,父母忙碌的工作、黃種人在白人孩子間受到的歧視和孤立,這些無一都成為了鐘茗煙渴望刺激的理由,也将她內心最渴望的溫暖關心全部掩藏了起來。

縱觀以前交往過的數多情人或床伴,除去原始欲望,偶爾有兩個會扯扯感情卻終究不知道柴米油鹽、日子苦苦短短,最後不了了之的。單就朱玄,真的把愛她這事寫在臉上,比起身體上的交流,更多時候,這個孩子總是想要照顧她愛護她包容她,時不時會傻乎乎的把兩人的未來計劃到生命結束前…還會不斷強調一個詞,家。

明明從不是無家之人,但是某個瞬間,朱玄的一個‘家’字,早就在鐘茗煙心底種了最神奇的種子。

可是現在,這個給了她家的幻想的人,現在再說什麽?要結婚了?雖然是被逼的,但是也是自願的?鐘茗煙因為內心的千言萬語,最後竟然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靜默,斟酌了許久,才澀聲問,“為什麽?”

“為什麽?好一句為什麽!”朱玄嗤笑,一雙眼睛依舊是那麽清澈幹淨,受着這麽美好稱贊的眼,卻沒有沒有半分溫暖,反透着讓人心寒的光,似乎是在無聲質問着。直把鐘茗煙看得側頭,她才淡淡答,“就是家庭有需要,感覺上不壞,所以就這樣了啊。”

“感覺不壞?”

雖然表面總是淡然無所謂,但鐘茗煙對感情上是非常敏感的、也非常自負的,從她主動去勾搭朱玄那時,就足以證明。而現在,朱玄卻告訴她,感覺不壞,所以要和別人結婚了?見鬼!

“嗯!”朱玄肯定的點頭。

鐘茗煙不住冷笑,“那麽,我解放了?”

這段再次在一起的日子裏,朱玄和鐘茗煙定義上是‘床伴’,可事實上,朱玄對鐘茗煙的掌控欲卻早已超過了口頭定義的範疇。男人們對鐘茗煙示好,朱玄不快;女人對鐘茗煙示好,朱玄不滿;鐘茗煙不吃醋,朱玄也會心氣不順。

畢竟還是那個人,再怎麽變,只要感情還在,潛意識就不會變,鐘茗煙單憑這些,就一度相信,她有辦法耗朱玄一輩子。

解放一說剛出來,朱玄眼底就直接閃過了不快,跟着又假裝坦蕩,“那行,畢竟我結婚了的話,該對家庭忠誠一點的。”

明明是特別的關系,卻被欺瞞至今,光有這點,鐘茗煙已經很難接受了。而這話無論是出于任何目的,真心或者假意,都遠遠超過了鐘茗煙的接受範圍。

要知道,每次鐘茗煙最擅長的無過于以看似被動的主動引導對方,而使自己成為感情上真正被動的一方,這簡直是觸碰她的驕傲底線。于是,她非常默然地開口,“好,那祝你幸福。”

“光就這一句話嗎?”朱玄被這麽簡單的話弄得有些意外。

“嗯,不然呢?”鐘茗煙轉身,對視許久,終究不知道是嘆息還是什麽,手捏着朱玄耳垂,悠悠地說,“我的乖女孩,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做了任何事,我都不可能低頭的。”

說完,就想要出辦公室的門。

“你…”是對我沒有感情,所以才不能低頭的嗎?朱玄安靜與轉身的鐘茗煙相視,最終卻什麽話都沒說,反而拉下臉,“你最好,永遠都別低頭。”

鐘茗煙不置可否,關上門,徹底離開了辦公室,好像也徹底離開到了另一個世界。

可,真正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不是鐘茗煙,而是朱玄,她又進了一次死亡的世界,然後好久好久才出來。

李純揆看着朱玄躺在病床上,除了旁邊的機器顯示外沒有半點活着的跡象,兀地想到了大半年前,她也是這樣,以好友的身份,安安靜靜看朱玄。

朱玄平時非常注意健康,處世樂觀積極,所以怎麽看,別人大概也絕對想不到她會有心髒病,雖然只是情緒性心髒病,但是,真的不怎麽能想象,也沒有發作過幾次。人生中第二次因為心髒病發,據說找到她人時,她是在某個小區裏倒下然後被好心人送進醫院的。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遑論是心髒出了問題。朱玄被迅速運回了鄰市的本家,請了諸多權威教授和醫生,通過黑市找合适的供體,最後算是把她的小命給好好拉回來了。

好好的掌上明珠突然犯病,朱父可沒有無動于衷的度量,好好安撫後,就從李純揆那裏知道鐘茗煙一事,再借着家中勢力一查,來龍去脈也大致清楚了…

李純揆至今都還能記得,朱父是怎麽個痛心疾首,又是怎麽個怒火中燒,好巧不巧,鐘茗煙還是朱氏子公司下所屬一建築事務所的設計師,當時朱父就想了各種身敗名裂、由內到外的狠毒報複,最終都在朱玄一次次狠狠地拔針頭固執反抗中,選擇了退縮。

朱玄手上的針孔是怎麽來的?一次次固執拔針頭後又重插,光扒針頭這事,相比一個不小心把血管給弄破,或者針直接留下,只是有些難消的印子,已經算是很小的事了。

這一次,雖然沒有上一次來得可怕,但是也非常駭人。保姆叫起床結果卻是只有一個出于昏迷狀态的人,可沒把全家上下都鬧翻。

而其發作的理由,李純揆雖然都不在現場,更加不知情,但是她必須肯定,這天底下,能讓朱玄如斯痛苦的人,除了鐘茗煙,就沒有第二個了。

都說同樣的陷阱不會再進一次,朱玄你怎麽就如此不信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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