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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莫桑軍營。幾位将士剛從主帳掀簾步出,一小隊騎兵已出軍營,向着蒼頃荒原奔去。
蘭煜聽到密報,眉頭一鎖,遙遙看向蒼頃荒原,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站在高瞻臺,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陽,蘭煜眼色一凜,心裏暗念:澤芝,澤芝……
十裏之外,冰藍色莫桑戰旗升起,戰鼓震天。其冽手持寒冰大刀,斜指天際,金黃色盔甲在銀灰色隊列裏閃耀異常。
蘭煜□□一掃。紫色燓廈戰旗飛舞張揚,迎戰鼓聲震天。收回視線,看着臺下整齊排列的黑色盔甲兵士一片,在晨光裏肅穆而士氣勃發。
銀灰色隊列一步一步逼近,黑色隊列向着銀灰色隊列挺進。兩裏處,莫桑戰鼓停下,接而一擊響徹天際。銀灰色隊列如魚貫般改變陣列,弓箭手居中湧出,盾牌兵掩護其外,步兵手持□□大刀在後,兩側騎兵如雁翼般嚣張兇猛。整個對陣如鵬翅展飛!
蘭煜手一揮,燓廈戰鼓擊鳴。黑色隊列舉刀迎擊,厮殺聲馬蹄裏塵土飛揚,隊列呈錐形直指雁首。銀灰色兵士持盾相向,兩側雁前翼騎兵收攏包圍。黑色兵士被圍擊,包圍之外的黑色兵士包抄翼翅攻向後方步兵。而銀灰色後翼兵士又呈收攏包圍之勢。攻擊,被包圍,突圍,複包圍。蘭煜眉頭一皺,手向上一撩,鑼聲鳴起。黑色兵士如潮水退卻,而銀灰色陣列迅速恢複鵬翅展飛隊列,按原來速度一步一步挺近燓廈境。
“好個以柔克剛的陣法,其冽倒是一改以往的強勢攻擊。”白将軍站到蘭煜身後,看着黑色兵士潮來潮去,“進退當得宜,引至溱水。”
蘭煜緊鎖的眉頭頓時一松,看向白将軍淡然的側臉。敵方如此張弛自如的陣法一布,便差點亂了自己的章法。本就打算誘敵,碰上如此強悍的陣法,正好退的理所應當。而進要進的恰到好處,減少折損,退要退的得當,不引起懷疑。蘭煜心裏一動,雙手一拱:“謝大将軍指點!”白将軍點點頭,眼神卻飄向蒼頃荒原……
白澤芝帶着一百精騎兵繞開莫桑軍營,從蕪泱山繞到蒼頃荒原。到蒼頃荒原,伏在馬背上的戰士們微微可以直起身,跑的稍稍暢快淋漓些。日落西沉,天際的雲彩染上火燒的絢爛。白澤芝手拉起缰繩,皓雪蹦跶了幾下,打了幾個響鼻停下。身後的騎兵也收起缰繩。
“稍作休息。”白澤芝跳下馬,甩了兩下腿,取下水囊灌了兩口。朝着落日,他牽着缰繩沉默站立。皓雪低頭在白澤芝身邊,馬臉蹭了蹭他。他伸手撫了撫皓雪,拿水喂了些。微風拂起兩鬓發絲,頭盔上的紫色盔纓深沉而練達。蒼白的臉龐略顯柔和,眼睛下略帶一圈青黑。
“将軍。”夜鹫遞過來一個餅子。
白澤芝點頭接過,席地而坐,和兵士一般啃餅子。夜鹫在他身邊坐下,灌了口水,眼睛掃過一望無垠的荒原。廣闊的荒原泛着淡淡的煙黃,遙遙看去似有似無的朦胧霧氣。白澤芝手一撐地面,眼睛掃了一下遠處。夜鹫手一頓,轉臉看着白澤芝。白澤芝對上夜鹫蒼幽的眼睛,立馬伏地貼耳。眼神一閃,起身,遙看蒸騰的水氣間似有虛無淡渺的陰影,在昏黃的夕陽下隐隐顯顯。白澤芝拉起缰繩,縱身躍上馬背,身後的兵士也随之躍上馬背。白澤芝橫刀一指:“殺!”衆兵士合聲厮殺沖出!
殘陽裏,塵土飛揚,刀光劍影,厮殺聲遠,數百輛運糧車的押送兵持刀迎上。運糧車的兵士雖然人數衆多卻大都是步兵,卻不敵白澤芝帶的都是騎兵中的精兵。
白澤芝将缰繩一扯,皓雪揚起前蹄踢翻面前兩個運糧兵。橫刀往後一掄,又幾個倒地,鮮血飛濺到皓雪身上煞是醒目。白澤芝拿刀抵地,飛身回旋踢倒幾個揮刀上前的,又縱身躍上馬。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許多殺死的運糧兵,血從身上流出,浸入泥土,渲染了一片荒原。飛揚的塵土裏夾雜着兵器的陰冷鐵臭,和濃重的血腥味。白澤芝餘光掃到天空,夕陽已落,暗紅色的雲彩已染上藍黑色,大片大片,壓抑而沉重。
“棄車者,不殺!丢械者,不殺!”白澤芝看着漸漸暗下的天空,心裏不免一緊。這麽濃的血腥,在這荒原之上說不定會招來狼群,務必要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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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與糧草同在!”一兵士吼道!随之此起彼伏的相同聲音吼道。
運糧兵視死的氣勢奮起反抗。押送糧草中丢棄糧草到底最後落的是個死,如若仗着人多能殺出一條路,或者堅持到接應兵士到達,還能有活命的機會。厮殺聲更響亮!而燓廈的精騎兵也愈見嗜血如狂。一夜的掩體奔走,一天的荒原趕路,終是有些疲憊。雖為精騎兵,卻以一百抵兩千甚者,勢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戰場上永遠是你死我活的。
夜幕來臨,一聲狼吼驚醒了厮殺中的兵士。遠處星星點點的綠光在緩緩靠近。厮殺聲開始銷匿,所有人都一身冷汗出來,戰馬開始煩躁仰天長嘶。這麽多雙眼睛,得是惹了一群多少數量的狼!
白澤芝擰眉看了一遭,縱身躍上一車幹草,打火折燃草。深深淺淺的綠光似停了下來,此起彼伏的狼嚎傳過來,在遼闊的蒼頃荒原顯得更加陰森。昏黃的火堆在如此遼闊的荒原夜幕裏卻顯得微弱。綠光似又開始蠢蠢欲動,似又大膽了些,飄動地快了些。
“将運糧車集中,燃糧草!”白澤芝舉起火折,聲音堅定不容置疑,直達衆人心底。這時候,衆人不分燓廈還是莫桑,都聽從他的指揮,驅趕着受驚的騾子馬匹,點燃一車車糧草,然後斬斷缰繩。火點愈來愈多,耀得周圍一片火紅。撥起的火苗在上方盤旋飛舞,張牙舞爪地搖曳。跳躍的火焰,随之晃動的妖冶異常的人影在夜色顯得張揚而空洞。嗆人的煙氣,吞噬着濃重的血腥氣,讓人窒息異常。有些受驚的馬匹亂闖,竄出去沒多久,就被狼群圍攻。臨死的哀鳴,似混有血肉扯開的嘶嘶聲,這些聲音在死寂的荒原顯得異常鮮明。衆人縮後了幾步。
白澤芝攥緊了手裏的缰繩,一手攬過皓雪,一遍一遍地撫摸。夜是那麽漫長,而糧草終會燃盡。他眉頭緊鎖,汗水順着臉頰滑落到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盔甲上。
有幾匹膽大的狼開始試探着慢慢走近。白澤芝從裏衣扯下一段,蒙上皓雪的眼睛,持刀躍上馬背,腿一夾駕着皓雪奔出。夜鹫和幾十位騎兵也紛紛效仿跟上。
白澤芝眼見着最先一匹狼飛身撲面而來,電光火石間後仰貼上馬鞍,大刀微斜向上。只見狼堪堪地在自己上方躍過,從脖到腹被刀一字劃開,落到後方。白澤芝調轉馬頭,拿刀用力一劃,将狼劈成兩爿。
厮殺與血腥充斥整個濃漫夜色的荒原。在一番屠殺後,白澤芝感覺到空氣裏的異樣。頭一轉,瞥見數十丈外,一隊莫桑騎士原地靜觀。這是坐收漁翁之利嗎?本已是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筋疲力盡,方才與千餘糧草兵殺鬥,又遇上如此彪悍的狼群。只怕是撐過狼群的厮殺也勉勉強強了。白澤芝嘴角綻放一抹笑,複雜而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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