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白澤芝撩開簾子,朝外看。馬車在林裏小道上緩緩而行,道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清晨的林子很幽靜,偶有幾聲雀啼。放下簾子,白澤芝躺了回去,見木藍坐在一邊,頭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
“阿木。”白澤芝喚道。
木藍迷迷瞪瞪地朝白澤芝看去。
“過來睡吧。”白澤芝拍了拍身邊尚有些餘地的榻板。
木藍使勁甩了甩頭,兩手拍了拍臉,然後道:“不了。”
“過來!”白澤芝假怒,他知道木藍只是怕擠着自己的傷口,“林間路不太好,萬一你一頭紮過來砸到我,豈不是不劃算。”
木藍眨巴了幾下眼睛,想了想覺得也對,便立馬爬上白澤芝的榻上。澤芝微微側身,讓木藍躺得寬适些。木藍躺上去立馬就睡着了,還舒适地輕輕“哼哼”來着。白澤芝看着他微微張開的嘴巴,起伏的肚皮,笑了笑。這幾日,薄言和木蘭都在制一些藥丸,少眠了些。白澤芝伸手撩過薄毯,蓋到木藍身上,然後閉上眼養神。
一刻之後,一黑衣男子飛落到馬車上。蘭煜在一邊騎馬,只朝他微點了一下頭,那男子便側進馬車裏。
白澤芝睜開眼,做了噤聲的手勢。那男子便放輕了動作,坐到一邊,摘下蒙面。
宋允翼看了着躺在白澤芝身邊睡的昏天暗地的木藍,朝着澤芝眉挑了挑。
白澤芝沒理他,自顧自地閉上眼。
宋允翼無奈,看着兩人閉眼便只得望望車頂。一靜下來,卻是滿滿相思。安常,安常......宋允翼心裏念着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平身不知寂寞何滋味。馳騁沙場,駐守邊疆,上陣抖擻,倚榻便睡。從沒這樣惦念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深夜輾轉反側,思念入骨。而她一離開,便拉空了心裏一大半,空蕩蕩地,空虛寂寞之感無際無邊......
快到晌午時分,宋允翼想着快要到了,便換了身侍衛服出馬車,坐到駕車人旁。
蘭煜看着他出來,翹首而望,便笑了笑。
宋允翼白了他一眼,遙見不遠處的小村落,臉上欣喜更添了幾分。
蘭煜伸手拍了拍薄言的手臂:“可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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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言朝蘭煜微微一笑:“不礙。”
蘭煜看着他略微有些倦怠的面容道:“馬上就到了,可以歇上一歇......”話還沒說完,蘭煜擰起眉,立馬看向村落。
宋允翼也是感覺到了不對勁,他與蘭煜對視了一下,飛身出去。
濃郁的血腥味彌漫了整個村落。宋允翼從背上抽出大刀,手緊了緊,急急地沖了過去。蘭煜也是急急跟上。
“哥哥......救......”隐隐地呼聲從村莊角落傳來。
宋允翼飛身過去,踹開了門。
“啊!”宋允翼紅着眼舉刀砍了過去。
“你爺爺......”那人一仰頭,哀嚎了一聲。身下的洛安常是一副陌生的面容,卻還是那副呆呆傻傻的神情,她挪了挪,抱着頭哭叫。
宋允翼一把拽起那人後領,将他甩到一邊牆上。剛落地,宋允翼持刀猛砍了上去。頓時,牆腳一片殷紅。蘭煜看着他,沒有跨進去。
“将軍哥哥......”洛安常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宋允翼猛一頓,看了看手下一灘血跡,回過神。
“莫怕!”宋允翼幾步跨到洛安常身邊,摟住縮在一邊的洛安常......
蘭煜在村落裏轉了一圈,幾個村民和洛家姨娘都被砍死,連那跟随到這村落保護兩人的侍衛也被砍死。蘭煜皺了皺眉。
“就一個山匪?”白澤芝站到蘭煜身後。
“恩。”蘭煜點頭,“那些個傷口皆是亂刀砍的。”
白澤芝微微皺了皺眉:“到這般山谷,是要劫什麽?”白澤芝看了看周遭。這山谷僻靜幽然,與市鎮較遠,離邊疆也是挺遠。而這村落只住了兩戶人家,守着兩畝薄田,清貧幽靜。實在想不出山匪過來有什麽可劫。莫不恰巧是躲避追鋪的悍匪?
“我看了看屋內被翻了一遭,幾個家禽也是被砍殺了。”蘭煜道。
那許是碰巧出了這檔事。白澤芝想了想,又微微一嘆:“原想是救她們出去,哪道是這樣......”
“罷了,”蘭煜拍了拍白澤芝的手,“好生葬了她吧。”
白澤芝點點頭,走向洛安常那屋子。
蘭煜見薄言帶着木藍走來,便上前幾步,握了握薄言的手道:“待他們拾掇拾掇。”
薄言點頭。身後的木藍看着這亂遭遭的一切,不禁抓上薄言的袖子。
蘭煜指了幾個侍衛去收拾收拾,又指了兩個去做飯......
“你且歇一歇,等把這裏收拾了我們再走。”蘭煜對薄言道。
薄言便帶着木藍找了間屋子補眠。
蘭煜再進洛安常那屋的時候,洛安常明顯不似方才那般受驚,只将臉埋在宋允翼肩裏。
“允翼,是我們安排不夠周密......”白澤芝道。
“王爺!澤芝!”宋允翼打斷了白澤芝的話。
蘭煜和白澤芝看着他。
宋允翼松開洛安常,牽着她下跪:“請将洛安常帶走!”
蘭煜眉微動,卻不語。
白澤芝扶了扶宋允翼,卻也是不語。
“将軍哥哥?”洛安常緊緊拽了拽宋允翼的衣衫。
“莫怕,這兩位大人會保護你。”宋允翼摟了摟洛安常。
“安常不能和将軍哥哥在一起嗎?”洛安常抱着宋允翼,将頭埋在他懷裏。
“安常......”宋允翼在她額上親了親,摟着她的手緊了緊。
“實在不行,就将安常置在附近小鎮上吧。”白澤芝看着兩人道,“只要不在外人面前開口說話,這般改了面貌,應是不會輕易讓人認出。再派兩個人扮作家人保護着,加幾個扮作仆奴,或許比在這僻遠的山谷好一些。”
“大隐隐于市?”蘭煜笑了笑。
宋允翼思索着。
“溱水關軍營離那小鎮也是近一些,你有空可以出來看看她。”白澤芝道。
宋允翼神色稍稍松動了些,看了看洛安常。
“安常怕!”洛安常似覺得自己又會被抛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便急道。
“王爺,澤芝,我還是比較放心把安常交你們手上。”宋允翼撫了撫洛安常的墨發,道,“安常心性單純,指不定不露出馬腳。萬一被探子發現了,就會連累大家。有你們顧着,安常會安全一點。”
“那這樣一來,你們可是說不準三年五載都見不上一面的。”白澤芝道。
“不......礙,”宋允翼眼色黯了一黯,“只盼着她安全就好,快快樂樂地過活,我便滿足了。”
“那便随着我們上路吧。”蘭煜道。
宋允翼微微一笑,而後又想到什麽似的,道:“會不會連累你們?”
“無妨,”蘭煜廣袖一揮,道,“路上扮作奴仆,到京裏我将她安置內院。”
“內院?”白澤芝大笑,“你不怕你那些個姬妾吃醋鬧翻了天?”
蘭煜卻是頓了頓了,垂了眸。
宋允翼臉上頓時抽了幾抽。
“還是我府裏方便些,”白澤芝看了一眼宋允翼道,“與芙蕖一起在閨房,必是要自在些。”
“那再好不過了!”宋允翼大喜。
從洛安常房裏出來,蘭煜便默不作聲。白澤芝看着蘭煜寥落的背影,心裏暗暗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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