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白澤芝睜開眼,透過淡淡霧氣,看着站在跟前的人,卻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白澤芝垂斂了眼眸,站起身跨出浴桶,拿過挂在旁邊的袍子穿上,徑直走向外間。
蘭煜想了一路都沒想好怎麽開口,看着白澤芝走向外間,也跟着走了過去。
“吃麽?”白澤芝坐到桌前,打開砂鍋蓋,舀了一碗魚片粥,看了看蘭煜。
蘭煜搖頭,哪還有什麽心情吃魚片粥。
“是戰場上……”白澤芝便将蓋子蓋上,自顧自地吃起來。
“嗯。”蘭煜看着白澤芝,應了一聲。
白澤芝吃下最後一口魚片粥,将碗筷放下,看向蘭煜。
“白大将軍被抓了。”蘭煜定了定說道。
白澤芝眉頭一皺,果然最近一直覺得不安心。
“明日消息便會傳回京都。”蘭煜道。
“怎麽會被抓的?”白澤芝斂了斂神問道。
“白大将軍到泊古最先發現糧草問題。原本糧草充裕的泊古及周邊都告罄了,絲毫沒查出去向。”蘭煜沒有先回答白澤芝的問題,而是将最先可疑之處告知白澤芝。
随後,蘭煜講起那邊戰場上的情況。交戰第一日霁月那邊起了大霧,白将軍便傳命下去靜觀其變。哪知那霧越來越濃,到午時時分已蔓延到泊古。羅那全國都是雨林區域,人人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都熟悉那叢林地域,就趁着濃霧逼近了燓廈軍。羅那軍要說實力比不上燓廈,卻勝在出其不意,又比燓廈人更熟知這雨林氣候。燓廈軍戰鬥力遠勝于羅那人,卻不太熟悉這種天氣和叢林,這下便不敢冒進,只得在受到攻擊時給予反擊。而那兩日的氣候實在多變,早晨太陽冒出來一會,立馬被團團大霧蒙住,而後到中午開始傾盆大雨,到傍晚時分又收住雨勢。将士們既要對付狡猾的敵軍,又要顧着詭異的氣候,還要防着奇怪的蛇蟲鼠蟻,精疲力盡,傷亡很重。就這麽打了兩天兩夜,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
另外,糧草根本就供應不上,而這消息根本瞞不住,仗打第一天就傳了整個燓廈軍營。附近千裏都沒多少存量,若強收了過去,勢必造成民心動蕩。皇上下令從相隔遠的郡縣調過去,發現存量不多,卻也是盡力在籌。
這營中肯定混了細作,而這糧草一事也必是籌備已久,為穩軍心,白大将軍親領上陣。誰想白大将軍貼身侍衛裏就有細作,與羅那人裏應外合,設了圈套,将将軍抓了去。
“現在是霍将軍在頂着?”白澤芝聽了之後,好半晌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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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蘭煜道,“皇上派我馬上過去。”
“馬上傳信宋允翼,将溱水關屯存的糧草運送過來。”白澤芝思索了一下道,“與莫桑的仗剛打完,那莫桑也等着休養生息。莫桑皇帝目前正在燓廈境內,往京都趕,在這段時間溱水關不會有戰事。”
“我也這麽想。”蘭煜點頭。
“現在,我們來看一下如何攻打羅那。”白澤芝走向書房,蘭煜跟着走了過去。
白澤芝将一卷紙一甩,平鋪于書案。一手執起筆蘸了一下墨,落到紙上。
蘭煜看着他将燓廈與羅那接壤那處描繪了出來,随後又添上河流與山川,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點都沒有停頓。畫完之後,白澤芝看着筆下低頭沉思。
“這處是霁月,這處是淺水,這處是瀾橋,”白澤芝沉默了良久才開口,筆下将幾處點出,“而這處是我們泊古,呈衆星環月之勢。”
蘭煜看着白澤芝點出的印記,泊古被那三處半包圍在其中,便道:“泊古處于這種危險形勢之下,這是我們一直知道的。我軍一直至死守住卡口位置,以免被圍攻。”
白澤芝擡眸看向蘭煜,搖了搖頭:“既是危機,也便是轉機。”
“你是說……”蘭煜腦海中有些念頭一閃而過,卻又不确定。
白澤芝點頭:“我泊古雖呈圍困之勢,卻也是兵力集中。若能應用這一優勢,便能擊破羅那防線。”
蘭煜聽後,垂眸看向羅那的那三處地方,思索道:“這淺水景色宜人,引得富人聚集在此建宅邸別苑。而淺水的商賈雲集,貿易繁盛,地域相當富庶,羅那有相當一部分賦稅出之淺水。若攻打此處,羅那貴族一定會奮力要求皇帝保衛淺水。”
白澤芝點頭。
“這瀾橋則是地勢平坦,遠處東達山脈擋住大部分強風勁雨,種植糧食十分省心。此處多為種植園,羅那國大半糧食産自瀾橋。”蘭煜思索道,“若糧草告罄是營中羅那細作傳出的話,我們攻打此處,羅那帝皇肯定會以為我們要搶奪糧草,必定會撥付大批兵力來阻止。”
白澤芝又是點點頭。
“這泊古一向是屯兵處,我們往泊古攻打是正常的很。”蘭煜挑眉道。
“這泊古之所以選為屯兵處,是因為這裏,”白澤芝執筆往泊古之後又添了幾筆,道,“這裏可謂天塹,若打過泊古,直取天塹,便可直搗皇城。”
“嗯,”蘭煜看着一笑,“那泊古兵力不會撤。”
“我們先退後,不必在泊古對陣,将兵力投向瀾橋。”白澤芝指向瀾橋一地,道,“羅那肯定不想我們得到糧食,必會派重兵往瀾橋。”
蘭煜看着白澤芝冷靜地分析,暗暗嘆服。父親被俘,還能這般沉着地想出神機妙算,着實讓人欽佩。
“我燓廈以八分之力在瀾橋迎戰,”白澤芝一挑眉,“若勝出,則能取得糧草,以備後站。若勢均力敵,則打上一仗後退回泊古。與這同時,我燓廈派兵攻打相反方向‘淺水’。如此,羅那帝皇必是又要分很大部分兵力來抵抗。”
“聲東擊西之後,留在霁月的兵力将會大大減弱,我們便可直攻霁月。我們收回兵力很快,而羅那卻是兵分東西兩條線。等他們收回兵力,我們已直搗皇城。”蘭煜連連點頭。
“只得一條記住,”白澤芝正色道,“我泊古卡口位置必要控制住!”
“我自是明白。”蘭煜鄭重地點頭。
“什麽時候出發?”白澤芝問。
“馬上便走。”蘭煜道,看着白澤芝眼裏對父親無法遮掩的擔心,便伸手拍了拍,“我力求速戰速決,盡快救出大将軍!”
白澤芝想了想,吞下想說的話,只點了點頭。
蘭煜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便道:“見着皇上,不要請求上陣。你這傷骨去了那地,也未必能上陣打仗。”去戰場,說不定還會成為弱點。
白澤芝沉默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我即刻就出發,等我好消息!”蘭煜道。
白澤芝點點頭,又想到薄言,便拉住蘭煜道:“跟薄言說過嗎?”
蘭煜搖搖頭,眼睛看向跳躍的燭火道:“他在這裏,我才能安心。”
白澤芝心裏暗嘆一口氣。蘭煜不想薄言置于險地,以為将薄言留在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卻不知道薄言心裏真正想要的。白澤芝私心是覺得薄言能跟着去最好,畢竟蘭煜從沒上過雨林的戰場,其中的危險自然是重重。薄言雖不能上陣打仗,醫術卻是極高的。況且,從上次澹水遭襲那次來看,薄言還會使毒,比那些上陣便手忙腳亂要護衛的大夫好。但是,蘭煜這麽說,白澤芝便不說什麽了。
“替我護着他。”蘭煜的眼裏滿是溫柔。
“好!”白澤芝點頭。
看到白澤芝點頭,蘭煜放心地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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