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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病人珍重身體。”大夫給白澤芝敷完藥,斟酌着對他說道,猶豫了一下,才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旁邊小幾上寫了兩字,“龑沒”。這是上一任醫聖的名號。
白澤芝看着這兩字,疑惑地看向大夫。
“如此反複,必遺留傷痛,之後若想拿刀拿槍,只怕……”大夫一面寬慰地說道,一面看着白澤芝的眼神,又抹去那兩字,用茶水又寫了兩字,“薄言”。這便是這一任醫聖的名號。
白澤芝眼瞳猛地一縮,立馬看向那大夫。
那大夫看及他的眼神如何不能明白,這人肯定認識這一任醫聖薄言,而且關系不淺。世人只稱之妙手醫聖,并不知其名諱,也不知其究竟長相如何。醫聖出手也以化名居多,能知曉這真正名號的,肯定與醫聖交情匪淺了。
“保重!”大夫抹去那兩字,簡單地說了句,卻眼含深意地看着這人。馬車外面有侍衛,還有暗衛,隔牆之耳,實在不容多說。
白澤芝也明白,便點了點頭。
這時方才那位侍衛掀開簾子,大夫便收拾了藥箱躬身出去。再看白澤芝,已如之前一般躺在榻上,一副不理不睬的神情。侍衛又将扔出去的狐裘貂裘拿了進來,不容質疑地蓋住白澤芝。
“莫要讓再下為難!”侍衛只說這一句,見他沒有要将這些再扔出去的架勢,便以為他被大夫那句影響以後舞刀弄槍給吓住了,便沒有多說一句,便出去了。保護并伺候一個敵國俘虜,這是很憋屈的一件事。上面關照不許虐待,要好生伺候。雖有不耐,但遵從主上的命令已深入骨髓,他只是奉命照料,并不會和顏悅色地“好生”伺候。
遠在藥谷之外,夜隼将薄言放下。薄言舒了口氣,斂了斂汗,細細地看了周圍一圈。茂密的谷底,紛落的花朵,淡青色的水霧。薄言取出白色的藥粉,朝那水霧撒了過去。那水霧與藥粉一碰即化作乳白色的霧氣,緩緩沉下,落到枝葉花瓣上僅成細密的水珠,宛若朝露一般。
夜隼這才知道,那淡青色的水霧大約是布下的毒瘴。
薄言用帕子擦了擦手,正待去啓開進谷的陣法,忽而聽到幽靜的樹林深處,時有車輪碾過草地的聲響。薄言看向夜隼。夜隼點了點頭,确有馬車從遠處過來。
薄言心裏一緊,看向聲音來處。
過了兩刻,果然,矮樹灌木之後,一輛馬車緩緩走來。
薄言探了探身體,走上前幾步。
那馬車走了一段後停下,跳下個青布長衫的青年。那青年正是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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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蘇木趕緊幾步上前行禮。
“師弟,”薄言扶了扶蘇木,眼睛已看向後面的馬車,“那可是……”
蘇木不知怎麽說,那人自己也不知道是誰,自己僅憑了他口中好似說了“薄言”兩字,思索一番才決定冒險帶過來試試。蘇木無語,只讓了讓身,同薄言一起走向馬車。蘇木也是第一次看到薄言如此失态,不禁開始好奇這人的來由。
薄言伸向布簾的手顫了顫,再掀開。只見,蘭煜靜坐在馬車裏,淡淡地看過來。
“蘭……蘭煜……”薄言只吐了兩字,忍了忍,眼裏微紅起來。
蘭煜看着他的眼睛,未有話語,也未有動作,只靜靜地看着。
“他……”薄言發現蘭煜眼裏的陌生,便詢問地看向蘇木。
“這邊受了創,”蘇木指指腦後,“恐得了失憶之症。最初我好似聽到他喚了師兄的名號,瀾橋又是大肆在抽查什麽人,我便瞞下來帶給師兄你看看。”
薄言的心終于落下,道了聲:“多謝!”只要活着便好,薄言心道。
坐在蘭煜對面的濃若,起身到薄言的視線裏,微微行禮:“女子濃若,初見先生,問先生好。”
薄言這才發現蘭煜對面還坐了個女子,便點了點頭,看向蘇木:“這是……”
“這是……”蘇木本是想了一路,到谷中怎麽介紹濃若,臨到了便微紅了臉,“這是我要負責的人。”
濃若本以為蘇木只會報富商索琨女兒這一名頭,沒料到會這般說。濃若看了看蘇木微紅的臉,頓時喜笑顏開。
薄言看着兩人的神情,便明白了,沖他點了點頭。
“師兄,”蘇木想了想又說,“多虧濃若幫助,才得以換出此人。”
薄言聞言又看了一眼濃若,道了聲謝。
“先進谷吧。”薄言道。本來藥谷很少接納外人入谷的,既是救過蘭煜,薄言便許了濃若進入的資格。
蘇木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師父不在。”薄言看了一眼蘇木,飛身去開啓進山的陣法。轉眼之前,濃密的樹林開啓出一條道,蘇木趕着馬車随後進谷。
夜隼只眨了兩下眼睛,也跟着進了谷。
薄言待衆人都進入之後,關閉了通道,那密林恢複了嚴嚴實實,絲毫看不出有通道的存在。
薄言拿着藥箱,拉着蘭煜走進自己的房間。
蘇木在後面頓了頓,心說:果然與師兄關系匪淺,客房都不住,直接住師兄的房間。
夜隼見找到了主子,心裏也是松快了不少,進了谷便去放消息給其他暗衛。
蘭煜走進那房間,只在窗前的幾案旁坐下,靜靜地打量這屋子。床鋪上沒有被子,應該是人不常住,便都收起來了。案幾櫃閣上的物品幹幹淨淨,應該是常常有人打掃。書案上陳列的大多是醫書。這不會是客房,應該是某人不怎麽常住的人的房間。
薄言将窗子撐開,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等着他看這個屋子。
暖暖的陽光傾瀉一室,徐徐的清風帶着草木的清香。蘭煜看了一遭,便看向坐在一邊的薄言:“我是誰?”
薄言看着他,緩緩道來:“你是樊廈國君的皇弟,……”薄言并沒有急急診脈治病,只将他的點點滴滴緩緩道與他聽,卻沒有提到兩人之間遠比摯友親密的關系。
蘭煜聽了薄言的話,靜坐了半晌。
“我會治好你,”薄言道,“你會想起一切的。”
蘭煜看着他點點頭,微微一笑。
薄言看着他露出的久違的笑容,心裏微微一酸。他垂下眼睑,将藥箱拿過來放在案幾上,拿出一枚診脈枕,示意蘭煜把手搭上去。薄言給蘭煜細細地診了一下脈,又起身到他身邊,查看他後腦的傷處。
淡淡的藥香襲來,帶着幾絲溫暖與清冽。蘭煜側過臉在薄言身上深吸了一口,那味道在肺腑裏游走了一道。隐隐地有些熟悉,仿佛午夜夢回曾游走在自己潛處。
“怎麽?”薄言看着他閉眼深吸,又回味的樣子,不禁問道。
“我記得你的味道。”蘭煜道。不同于蘇木身上的藥香,這股氣息讓自己覺得熟悉,從記憶深處勾起,再無法忽視的那種眷戀。
薄言手下一頓,眼裏的淚水沒忍住,滑落到蘭煜的肩膀上。
蘭煜看着他的淚眼,只覺得那清冷的眼裏不該有淚水,擡手去拭他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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