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二日,白澤芝便由一輛馬車帶出宮。白澤芝閉眼感覺着馬車的或轉彎或前進,心裏思索着會去哪裏。
時間一長,白澤芝暗暗皺眉,這怕是都出城了吧?人聲越來越少,直至沒有。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那該是密密的林子繁茂的樹木才有的聲響。風拂過草地,沙沙地不絕于耳,那該是吹過連片連片的長草才會有的聲音。時有鳥鳴聲,偶有流水潺潺,間或有獸鳴,絕對是城外才有的聲響。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白澤芝看着這山谷裏的宅子,有些默然。環視一周,入目皆是蒼山綠樹,無人煙,無民居。而跟随自己的卻又增了兩名暗衛,這算是囚禁了?也罷,囚禁在這裏,也比在宮中好。白澤芝深吸一口氣,拂了拂衣袍,走進這簡簡單單的宅子。總有一天,可以從這裏逃出去,白澤芝堅信。
白澤芝在這宅子裏走了一圈,發現這裏定期有人來住。宅子不大,奴仆配得少卻精,各司其職,井井有條。白澤芝平日裏喝的調理身體的藥,立馬就開始熬上了。
白澤芝發現還有書房,裏面卻沒什麽痕跡。除筆墨紙硯之外,僅有一些尋常的讀物,各類都涉及一些,看不出之前住的人什麽喜好。而後發現竟有練武房之後,才着實讓白澤芝一喜。
白澤芝看了一番兵器架,拿過一杆大刀來耍。弓步一抹,或劈或紮,或斬或撩,虎虎生威,很是順手。收手,白澤芝撫摸了刀鋒,露出了這一陣來唯一真心的笑容。每日來練上一兩時辰,體能便很快能上去了。
“看着你一點都不魁梧,耍起刀來卻是有一番架勢。”其瀾趴在窗便道。
白澤芝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開玩笑!這看家本事,難不成耍起來是光好看的!
“你怎地離開都不說一聲的?隔天過來,便是人去樓空。”其瀾一手撐臉,看他。
“身不由己之人,有何自由?”白澤芝道。
“我道鐵定是其冽小心眼,見不得你與我交好。”其瀾皺眉。
白澤芝聽到他直呼皇帝名諱,還如此不同常人的口氣,便有些奇怪:“你到底是何人?與其冽什麽關系?”
“怎麽這麽問?”其瀾一愣,收起了撐臉的手。
“你直呼帝皇名諱,沒有莫桑人的嚴肅莊重,也沒有樊廈人的恨意。你既無谄媚,又無鄙視。态度随意,又不失熟稔。”白澤芝盯着他道。
“哈……”其瀾笑道,“你果然聰明。”
白澤芝又是那般看着他。
“鄙人名諱其瀾,字不驚。攻其不備之其,波瀾不驚之瀾。”其瀾坦然道。
“其瀾,不驚。”白澤芝思索了一下,疑惑道,“你與其冽是兄弟?”其是莫桑國姓,自然是皇親國戚。其冽一輩皇子皆單名從水旁,那便是皇子身份。可是,據白澤芝所知,皇室中沒有其瀾這一位皇子。
其瀾點點頭,不在意道:“長于民間。”
白澤芝明了,怪不得沒聽過。
其瀾偏了偏頭,彎腰拿了盒子遞過去,道:“怕是沒機會再來,這便贈與你,以後慢慢品。”
“什麽?”白澤芝接過來,拆開看看。
“也便是看你這邊荒涼,拿了些花前月的美酒與你消遣。”其瀾淡淡一笑,“每日只得品一種,喝上兩盞便收。冬日裏常喝,身上也舒坦些。”
白澤芝看了看,盒子裏以赤珠酒居多,便道了一聲:“多謝了。”随即又想起他說的,便問:“以後便不來了麽?”
“養家糊口,哪有那麽多時間玩樂。”其瀾輕輕一笑,然後轉身朝後揮了揮手,一如以前那樣潇灑。
在白澤芝看不到的時候,其瀾收起了笑容。他已答應了其冽,這便是最後一次來看他。這宅子曾是當初莫桑在樊廈京都的一處消息集散地,很是偏僻,避開耳目最是不錯。其瀾擔心白澤芝被禁在這一處,會憋悶得很。曾經叱咤戰場的人,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囚禁。過來看到他耍刀耍得很自得,心裏才稍下安心。
白澤芝看着他離開,沒多大在意,拿着大刀在練武房耍了好久。直到掌燈時分,白澤芝才拿了其瀾送的盒子,悠悠走到自己房裏。
“你怎麽又來了?”白澤芝看着房裏多出來的人。這地很是偏遠,他這來回要用多少時間?
“嗯。”其冽被他第一句話就噎了,不放心他便大老遠跑過來看他,等到的竟是這樣的話。
白澤芝沒再說話,徑直拿着盒子走進裏屋,打算去沐浴。
其冽跟了過去,看着他放下盒子,便道:“他送你什麽?”這麽遠還巴巴送來,怎麽不讓他都不肯。其冽心裏微微不爽。
“酒。”白澤芝直去裏面沐浴,沒去管他什麽想法。
其冽喚了人擺膳,伸手打開了那盒子,打算拿瓶出來嘗嘗,替他喝掉一點。
白澤芝沐浴出來的時候,便是看到其冽站在放酒的盒子邊,手裏拿了白色的衣袍。白澤芝徑直到桌邊,自己拿着碗吃起飯來。
“這衣衫怎麽回事?”其冽拿着衣服看向白澤芝。
“什麽衣衫?”白澤芝看他。
“盒子下面放的一件衣衫。”其冽不開心。
“我怎麽知道。”白澤芝無奈道。
其冽看他表情不做假,心情才稍微好一些些,将衣衫扔在一邊案幾上,準備過來吃飯。
白澤芝無意間眼睛一瞥,只見那散開的煙白色衣衫對襟上用銀絲線繡着輕見千鳥,下擺上點了零落的殷紅寒梅。白澤芝咽下飯食,将碗放在桌上,走過去捧了那件衣衫看。他還能想起芙蕖勸他買下這衣服時的情形。彼時,父母俱在,妹妹還能撒嬌。此時,芙蕖在哪裏呢?能不能等到自己逃出去找她?
其冽看到了他的失神,他的恍惚,眉頭一皺。這衣服又有什麽故什麽情!在他不經意間,其瀾參合了多少?
“這裏面又有什麽故事?”其冽抓住白澤芝的手臂,“除了雙嬉舞,你們到底還有什麽事!”
白澤芝擰眉,他怎麽雙嬉舞都知道。
“幹你什麽事?”白澤芝淡淡道。
“我便是不許你與別人這般!你只是我的!”其冽氣極,扯了那件衣衫,三兩下便将衣衫撕成碎片。
“我永遠不會是你的。”白澤芝的神情淡淡,一如當初說他們是死敵般。
“你會是我的。”其冽握了拳頭,死死地壓制着自己。
白澤芝表情沒有一絲改變。
“你忘了,”其冽想起什麽似的,嘴角呈現一抹笑,“你還有個妹妹……”
白澤芝如雷擊中般呆立。
其冽深深地看着他,随後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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