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作怪還是鬼作怪(三)〔小修)
那條縫隙中,剛好可窺得屋那頭的床榻。
但見其上錦被翻騰,赤着身子的一對男女正以奇怪的姿勢交疊在一起,糾纏于錦被間。
看動作的激烈程度,有些似打架,只是這打架幹嘛要在床塌上,又為什麽要褪了衣衫。
姜憐心愈看愈疑惑,她轉過頭去本想向桃公子請教,卻被那貼着她唇瓣掠過的薄唇吓了一大跳,險些就要呼出聲來,又被他及時的伸手捂住。
因方才一道趴在門上窺伺,不知不覺兩人就陷入了如此暧昧的情狀。
桃公子一手撐着關好的半扇房門,一手覆蓋她的櫻唇,貼得極近的距離将他呼吸間的香氣都渡進了她鼻息。
也不知他熏得什麽香,憑的好聞至極,令人如墜花海,仿佛置身于三月的桃林。
望着只差半寸就要貼到她臉上的薄唇,姜憐心下意識的掙了掙。
桃公子便松了覆在她唇上的掌,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姜憐心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只是方才他掌心的溫潤似還殘留在唇上,竟有些酥麻。
“他們……可是在打架?”
姜憐心實在尴尬,便忙着尋找話題。
不想那桃公子卻淺笑着搖了搖頭,方才覆在她唇上的那只手又塔在了她的肩頭上。
他緩緩的又湊近了些,直叫姜憐心胸口的跳動陷入混亂,才壓低了聲音道:“他們行的是男huan女愛之事,也是夫妻之事,若自修道上來講,則是雙/修之術。”
桃公子解說得甚為詳盡,然而姜憐心自小無人教導,哪裏懂得什麽是男huan女愛,什麽是夫妻之事。
盡管如此,桃公子說話的語調卻十分蠱惑,還攜着一絲意蘊深長。
柔軟的聲音傳進耳中,仿若棉柔春風,撩動得心尖上的肉直癢癢。
還有順勢噴撒在頸項間的陣陣潮濕氣悉,一時間竟讓人燒紅了臉。
姜憐心緊張得不敢動彈,僵持許久後,終于忍不住伸手欲将那桃公子推開,卻被他搶先一步伸手往回一拽,她整個人便都落進他懷裏。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巨響。
她于是詫異的回頭,才發現方才她站過的地方正躺着一個摔得粉碎的花盆。
擡頭朝樓上望去,原是那走廊裏擺着的一盆蘭花,不知怎的落了下來。
這時,屋子裏的那對鴛鴦也受了驚動,正起身推門查看。
說時遲那時快,桃公子拉了姜憐心便往樓梯處跑去,下到底層大堂。
停下腳步時,姜憐心還後怕的扶着胸口喘息。
桃公子卻依舊雲淡風輕,溫雅的對她道:“在下不才,一日內救了姜兄兩遭,姜兄可該賞臉,與我痛飲三杯?”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姜憐心自然無從推拒,便由着他重開了一個雅間,兩人直飲到日陽西沉。
自靈犀堂出來時,姜憐心已然醉得通透,被兩名仆從駕着,才勉強回到姜府。
至府門前,三五仆從正陪着畫末在門口張望,見得醉意熏熏的家主歸來,一個個面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唯有畫末不悅的蹙了眉。
“小白……你怎的在此候我?”
一見那白衣翩跹,姜憐心頓時綻出滿臉笑容,睜開正扶着她的兩個侍從,朝他撲了過去。
畫末不曾答她的話,略一閃身,姜憐心便撲了個空。
她又豈肯就此罷休,搖晃了兩遭,卻又轉個方向往他撲去。
畫末未想到她竟敢繼續糾纏,一時來不及躲避,這一遭就被她得了手。
姜憐心握緊了入手的一片衣擺,順勢把身子的重量依在了他的身上,滿臉都是得逞的癡笑。
畫末面上不悅更甚,杵在一旁的衆仆從似也感覺到逐漸變低的氣壓,皆斂目垂首,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整個夜空中都回蕩着姜憐心滿載醉意的笑聲。
“還不快把家主扶進去。”
畫末以清冷的語調對衆仆從吩咐,俨然是對那一團壓在身上的重物忍無可忍,正急于脫手。
仆從們得了管家的命令,慌忙上前去扶家主。
怎料他們才觸上她的衣角便被兩手一揮,大力的推開。
她一面伸出手臂往畫末的脖子上搭,一面嚷嚷:“我要小白馱,才不要你們扶……”
畫末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側頭以眼神示意仆從們繼續方才的動作。
奈何姜憐心今日多飲了不止三五杯,正将酒瘋撒得厲害,任誰也不許近身,只一味的拽着畫末不放。
仆從們試了幾遭均無果,只得膽戰心驚的望着畫末無奈道:“白管家……這……”
說話間,他們似乎瞧見了白管家額際逐漸暴起的青筋。
姜憐心見畫末許久都不動手馱她,便索性繞道他身後,勾了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背脊往上攀。
嘴上更是拉高了音量喊道:“我都和你結了契約,讓你吸了我的生氣……你馱我一下怎的不行……”
語調中竟滿是怨毒與委屈。
就在仆從們以為白管家可能要把家主扔到街上去時,卻出現了極其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
畫末似極隐忍的閉了閉眼,而後竟蹲下/身子,由着姜憐心伏到他的背上,而後馱着她往姜府內行去。
仆從們自然不敢再參與家主與管家間随時可能爆發的激戰,只遠遠的目送他們進入主院,卻都立在門外,不敢踏進一步。
以畫末的修為,馱着姜憐心自府門前行至寝屋裏本不是難事,奈何那姜憐心伏在他背後也不肯老實,一路上手腳不停,嘴上還又唱又鬧。
好不容易到達床榻前,畫末卻在她的一陣折騰中功虧一篑,被她拖累着跌倒在地。
兩人頓時滾做一團。
當雪白的衣袖沾上灰塵,畫末終于忍無可忍,正欲發作,卻又被她忽的勾住脖頸一扯,兩具身軀剎那間緊緊的貼到了一起。
感受到凡人肉身獨有的暖意,畫末的身子忽的一僵,竟連方才的怒意也抛到腦後。
姜憐心卻未曾察覺他的異樣,正撅了嘴湊到他脖頸跟前,嗅着好聞的墨香,還怨怼的數落着:“還沒到地方呢……你怎的就放我下來了……”
飲酒之後的人就是這樣,前一秒鐘還提到的事情,下一秒就都忘了。
記憶都是飄飄忽忽的,仿佛還在那靈犀閣裏和桃公子暢飲。
忽然間,姜憐心又想起走廊裏窺見的那一幕。
說到修道,畫末不也是修道之人。
她便趁着這酒後的迷糊勁兒,将始終盤桓在腦袋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小白……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麽是雙/修之術……”
說完這句話,那酒意便愈發的襲上心頭,姜憐心只記得兩眼一抹黑的最後一刻,壓在身上的那只妖明顯的顫了顫。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姜憐心極不情願的撐起身子,卻因腦中殘留的混沌感重新跌了回去,只是那床榻怎的柔軟了許多。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惺忪的睡眼,但見一雙勾魂攝魄的吊梢眼映入眼簾。
她本想閉了眼再迷瞪一會,卻忽然覺察到不對勁之處。
猛的再次睜開雙目,才發現近在咫尺、略顯憔悴的瞳眸裏盡是陰寒戾氣。
姜憐心頓時慌了神,同時又發現一件可怕的事。
她的雙手與雙腳竟都糾纏在畫末的身上,俨然是壓得他不得動彈的姿态。
此刻的姜憐心深覺,相比對自己貞/操的擔憂,她更有一種近乎五雷轟頂的恐懼感。
從畫末的眼神裏她也看得出來,他現在很生氣,後果非常嚴重。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榻上下來,絞着衣擺,膽戰心驚的看他。
或許是因為被她壓了整晚,畫末起身的時候顯得頗有些費力。
當看到他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一絲不亂的雪白衣袖,已然如腌制過的白菜那樣皺在一團,連綢緞般順服的發絲也落魄的垂了兩絲于鬓前,姜憐心徹底意識到自己正面臨的兇險。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去,眼睜睜看着他逐漸逼近的身軀,俨然像是孤狼與獵物的對峙。
随着背脊觸上牆壁,她終于退無可退,只能絕望的等待來自于他的宣判。
當尖細的指甲逐漸逼至她近前,姜憐心顫抖着閉上雙目,卻覺得脖頸間驀地一涼,繼而那只掌越收越緊,一點一點壓迫着她的呼吸。
姜憐心下意識的想要掙紮,卻又畏懼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動彈,只得兩手握上他的腕,仿佛無言的哀乞。
“你若再敢喝得爛醉回來,就休怪我食了你的精魄,毀了你的肉身!”
畫末幾乎是從牙齒縫裏逼出了這句話,陣陣陰寒之氣沿着與她相觸的掌心直凍到她的心裏。
此刻的姜憐心就算想要應允或是哀求也都毫無辦法,她只覺那扼住命脈的掌就像一把枷鎖狠狠的鎖住她的呼吸,連同意識也開始漸漸變得模糊。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喪失于此時,那只掌卻猛然松開。
當久違的空氣終于回歸于身體,姜憐心只顧撫着火辣的喉間大口喘息。
當她終于平複下來,看到負手側立于她面前,尚且餘怒未消的畫末時,心下頓生怨怼,一時竟情難自禁,蹙了眉低聲埋怨道:“不過是遇上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同是經商之人,便多飲了兩杯,何至于此。”
怎料畫末忽的轉過身來,以可削骨破髓的淩厲眼鋒投向她道:“這麽快就忘了陸子洵的教訓?你怎的還不開竅?越是看似美好的東西,越是和善之人,就越有可能帶來危險,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這一連串的斥問直說得姜憐心無言以對,只得垂首默然絞着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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