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齊靖淵問過那話直接樂了,被氣樂的。謝臨溪擡眸飛快看了他一眼,有些憂心。
齊靖淵若真是個為了鏟除異己而濫殺無辜的攝政王還好,對一些人的死和活,他完全可以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加以利用。
可他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他會生氣會不自覺承受很多。
只是這種場合,謝臨溪身為一個天獄司的統領,沒辦法走上前低聲安慰他。
小皇帝知道齊靖淵生氣,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他自己也有些心虛。
小皇帝錯開眼繼續道:“罪名是……罪名是貪贓枉法。王遇承認自己借着修建聖麟臺的機會,故意克扣工匠工銀,為了趕工,更是讓他們晝夜不息的幹活,以至于有工匠墜落至死,才造就了今日血染聖麟臺的事。他也是一念之差,犯下大錯。”
說道後面小皇帝閉了閉眼。
有些可憐的樣子。
齊靖淵冷眼看着他,然後他笑出聲,看向季明毅道:“太傅認為呢?”
季明毅垂眸道:“皇上、王爺,臣不善審案。”言下之意,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小皇帝的臉上有些緊張,只見齊靖淵又看向賀運一字一句的問道:“賀國公認為呢?”
賀運抿嘴:“此事事關重大,當慎重查證。”
小皇帝的臉瞬間白了。
從季明毅和賀運的态度不難看出,他們沒有立刻站在小皇帝這一邊。這就意味着,他們根本不相信小皇帝說的話。
齊靖淵寒着臉道:“皇上年幼,不知人心險惡,遇事容易受人蠱惑。本王身為攝政王,深覺此事荒唐。既然太傅和賀國公也這麽認為,王遇的事本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犯下罪的誰都跑不掉,被冤枉的,本王還他清白。”
說到這裏,齊靖淵看向小皇帝道:“皇上,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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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離開,謝臨溪跟在他身後。
除了季明毅、賀運和一些資深帝黨,其他中立朝臣相互看了一眼,也紛紛起身告退。
等人散去大半,小皇帝頹然坐在椅子上。
他眼巴巴看向季明毅和賀運,委屈的喊了聲太傅和舅舅。
賀運讓其他人都退下,他則問道:“皇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明毅也想知道,這裏面到底出了什麽事。
小皇帝那些話糊弄旁人還行,但糊弄他們這些朝臣和齊靖淵,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最關鍵的事,小皇帝做這些事時,完全沒有同他們事先通個氣,以至于他開口時,他們都驚呆了,自然也沒辦法阻止。
季明毅心裏想着這些,面上卻還算和善道:“皇上當知王爺的脾氣,天獄司的謝臨溪可不是個善茬,人落在他手上,想不說話都難。皇上有什麽難言之隐,還是提早說出來,老臣和賀國公也好商議個對策。”
小皇帝一聽這話眼圈都紅了,他看了看賀運小聲道:“是左敏。”
國庫能拿出給太後修建聖麟臺的銀子不多,左敏為了趕工和少費銀子,讓工匠晝夜不停的幹活卻只給一份銀子。
出了事,太後不等查證就在盛怒之下抓了工部官員。
太後不了解朝堂上的事,左敏卻知道齊靖淵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再者說,他也不是完全清白,到底是沒控制住自己的手腳,從裏面撈了點銀子。
左敏怕了,他找到太後哭訴,求太後救他一命。
他因為修建聖麟臺的事得罪過齊靖淵,害怕被報複,自然不想落在齊靖淵手裏。
太後對左敏是有些生氣,但轉念又想,左敏到底是站在皇帝這一邊的,平日裏沒少幫皇帝,少了他帝黨的勢力又會縮減不少。
于是就答應救左敏。
有了太後作保,左敏回到刑部暗中操作一番,工部侍郎王遇就在天牢認罪自盡了。
太後則去見小皇帝,給他分析其中的利害關系,出了事總要有人認罪。只要她這個太後執意追究,工部的官員一個都跑不掉。
再者說朝堂為官,水至清則無魚。工部其他官員手頭上也不幹淨,推出王遇放過他們,他們也樂意。
小皇帝自然是不同意的,在他看來,左敏并沒有犯下死罪,齊靖淵絕不會故意追究。
可太後不信,然後告訴小皇帝王遇已經死了的事,逼問小皇帝到底是願意把罪責都推到已經死了的王遇頭上,日後好好補償他的家人,還是眼睜睜看着左敏死在齊靖淵手裏。
左家同賀家是姻親關系,動左家賀家必然要傷筋動骨。
小皇帝現在能儀仗的就是賀家,賀家若是落敗,更不會有人把他看在眼裏。
“簡直是胡鬧。”賀運聽完小皇帝的話忍不住說道。
季明毅雖然沒有說什麽,但臉上的表情也是這個意思。
賀運沉着臉道:“皇上,你從來不插手政務,剛才突然那麽開口訴說王遇的罪證,是個人就要懷疑。攝政王是什麽樣的人,你當清楚,他眼裏容不下這些糊弄人的沙子。”
季明毅在一旁捋着胡子肯定的點頭:“若只是左大人私吞些銀子,私下裏給補齊,攝政王那裏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現在朝廷命官出了問題,左大人怕是不好輕易過關。”
賀運接口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皇上為何不提前告訴找微臣等人商議在做決斷?你是皇上,金口玉言,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牽扯到一條人命。等攝政王拿到證據證明王遇無辜,皇上和賀家在朝臣眼中怕是要成為笑話。皇上身為君王,豈可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話到最後是十分的嚴厲,幾乎帶着怒其不争的怒氣。
這也是齊靖淵開口詢問,他和季明毅都沒有順着皇帝話的緣故。明明是有假的事,要是順着皇帝,等被查出來,那就等于在扇自己的耳光。
更何況随意草菅人命,誣陷在其他人身上,百官心中若是沒有什麽想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說是為了賀家不動筋骨,這次不動也得動。
小皇帝動了動嘴唇,整張臉蠟白,他咬了咬下唇道:“事發突然,母後那裏又逼迫的緊,朕實在是來不及找太傅和舅舅商議……”
看他實在可憐,季明毅再次和稀泥道:“賀國公冷靜,此事也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
小皇帝巴巴着擡眼看着他。
季明毅道:“現在有兩條路可走,其一,認定王遇貪贓,死不改口。當然,老臣并不建議這種方法,天獄司想要查的東西沒有查不出來的,除非謝臨溪肯網開一面,這更不可能。到時候王爺那邊拿到确切的證據,場面怕是要更加難看。”
“其二,此事既然涉及到左侍郎,賀國公要避嫌。皇上年幼現在又沒有親政,太後娘娘常年在宮中從不參合朝政,受人蒙騙也在情理之中。”
說道這裏,季明毅看向賀運勸慰道:“老臣知道國公品性高潔,向來行得正坐得端,不屑避嫌,但此事也确實怪不得皇上和太後娘娘。”
季明毅言下之意是舍棄左敏,把小皇帝和太後徹底從這件事中摘出來,畢竟這事弄不好對皇帝和太後的影響太大,日後成了把柄就不好了。
他之所以當着小皇帝的面這麽說,是怕賀運這個死腦筋不同意。
賀運看了季明毅一眼道:“太傅不用拿話堵我,若攝政王真查到左敏的罪證,我絕不姑息袒護,若是沒有查到,我也絕不任人把髒水往他身上潑。”
季明毅那張老臉苦笑了下,小皇帝站在一旁低着頭沒有吭聲。
賀運不經意瞧了他一眼,只覺得他側臉木木冷冷的,有股說不出的陰沉感。
那廂謝臨溪随同齊靖淵回到景華殿,還沒有說什麽,齊靖淵突然趴在他肩膀上唉聲嘆氣道:“無雙,本王受傷了,心疼的厲害,你要好好安慰安慰本王。”
謝臨溪感受着他說話的溫度灑落在脖頸處,那雙看似溫和卻極冷的眼眸泛着一絲漣漪,他忍着渾身麻癢僵硬沉聲道:“王爺想讓微臣怎麽安慰?”
“本王想要什麽,無雙都會給嗎?”齊靖淵低聲悶笑道。
謝臨溪淡淡道:“王爺要的,只要臨溪給的起,自然會雙手奉上,哪怕是臨溪的命。”
“本王要你的命做什麽。”齊靖淵從他肩膀處起身十分不悅道:“你這條命沒本王的允許,誰都不可以拿走,哪怕是你自己都不行。”
他說這話時表情很陰鸷,裏面還有極力隐藏卻隐藏不住的憤怒和恐慌。
謝臨溪愣了下,第一次見到他這表情,就好像在害怕着恐慌着什麽。
他心中一緊忙安撫道:“王爺說的是,臨溪銘記在心。”
齊靖淵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他微微錯開眼道:“今日乾宸殿的事你怎麽看。”
謝臨溪知道他是想岔開話題,便順着他的話回道:“皇上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人也不那麽克制。”
“皇上算是你我一同看着長大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和本王心裏還是有幾分清楚的。他今天的确很失态,說出的話也是漏洞百出。”齊靖淵幽幽道。
最重要的是,一直以來小皇帝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
在沒有到親政的年齡很少會插足朝事,哪怕有時他心裏不怎麽高興也會忍着。
是很聰明的做法,讓齊靖淵在前面沖鋒陷陣,而他坐享果實。
而今天的事,小皇帝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讓齊靖淵覺得很違和,就像被強行降智似的。
齊靖淵想着這些,手指無意識的在桌子上敲了敲道:“有點像是故意在大臣面前把事情鬧大,從而……”
“借刀殺人。”謝臨溪在他看過來時,心有靈犀的開口道。
齊靖淵點頭同意,然後他笑了:“咱們這小皇帝心思倒是挺多的,就是不知道是看不慣左敏這番行事,還是左敏哪裏惹怒了他。”
謝臨溪道:“微臣立刻去查。”
如果是第一種,那很好解釋,太後想讓小皇帝護着左敏,但小皇帝不樂意,但礙于情面又不能不聽從太後的話,幹脆把事情鬧開,讓齊靖淵順着這事往下查。
如果是第二種,那就是很有意思了,左敏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小皇帝連他的身份都顧不上,直接把人送到齊靖淵的刀下。
又或者說,小皇帝想讓一個死人守着什麽秘密。
“現在不忙。”齊靖淵彎下眼簾,掩蓋住裏面的神色道:“不管是哪一種情況,聖麟臺的事都要細查。左敏既然成了棄子,就由他先開始。本王這刀既然有人想借,那可是要見血的。”
謝臨溪擡眸看着他道:“王爺這刀動了左敏就是動了左家,勢必連累到賀國公府的聲譽。”
他這話裏有一絲試探的成分在裏面,畢竟以前齊靖淵做任何事都以小皇帝為先,都在顧忌小皇帝的名聲。
最近齊靖淵行事好像沒了那些顧忌,有些事謝臨溪沒辦法開口直接問,便這麽迂回道。
“同本王有什麽幹系。”齊靖淵嘴唇微抿,涼涼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3 13:57:34~2020-07-14 01:14: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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