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齊寒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謝臨溪了, 今日之行非常順利,順利到他有些不相信。
謝臨溪感到齊寒章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身上瞟,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于是他擡眸看向身側之人,雙眉微挑:“世子有話直說。”
話在不同的語境對着不同的人自然不一樣。
如果現在身邊的人換做是齊靖淵, 謝臨溪應該會問,王爺, 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齊靖淵會是什麽反應呢?如果有, 他會直接伸手幫自己擦拭,如果沒有,他會裝作有,最終結果還是撫摸上自己的臉頰。
總之, 那人向來喜歡順着杆子往上爬……
念起這個,謝臨溪忍不住抿起嘴角, 臉上神色比着往日更是溫潤柔和了幾分。
齊寒章本來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謝臨溪這表情, 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垂下眼道:“你這話怎麽說。”
對着不是齊靖淵的人,謝臨溪不好說要不然你一直瞅我幹麽, 便順勢道:“沒什麽。”
語氣淡淡, 仿佛再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
齊寒章沒有吭聲, 兩人沉默的走着。
有那麽一會兒後,齊寒章開口:“我剛才就是在想很久沒見你了。”
謝臨溪沒想到他會回答, 微怔, 随即道:“世子若是想見我,入宮便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怵皇叔,哪敢随便入宮。”齊寒章笑道, 這時的他已經恢複了往日,語氣也變得可憐兮兮起來。
謝臨溪沒有吭聲。
齊靖淵的好他心裏清楚就好,也沒必要對任何人說道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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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寒章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有那麽點心塞,覺得自己越發看不透這京城的人和事。
兩人就這麽靜默着走到宮門口。
按說謝臨溪把人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只是還沒等他開口,齊寒章站在宮門口,語氣有些落寞寂寥道:“你随我回府吧……”
謝臨溪望向他,齊寒章抹了抹臉,悻悻道:“我就是想說,你随我回去,等我把信寫好,你直接帶回皇宮給皇叔。你也知道,讓我再來皇宮一趟,我腿軟。”
謝臨溪想了下同意了,出宮時,他招來個侍衛,讓他同齊靖淵說一聲。
齊寒章看着他這番行為,神色若有所思。
謝臨溪回頭看到他打量的目光,心不知為何突然跳了下,就好像自己同齊靖淵的關系被眼前之人知道了似的。
不過他并沒有問什麽,也沒有回避齊寒章的視線,而是同以往一樣,臉色變都沒變一下。
齊寒章收斂眼神,他道:“走吧。”
齊寒章也是騎馬入宮的,回去時,兩人都騎着馬。
只是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有那麽兩次還差點摔下馬。
還好最終他們很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齊寒章也恢複了清明,他親自帶謝臨溪入前廳後才去後院寫書信。
府上的管家為謝臨溪奉茶,謝臨溪并沒有喝。
在前廳坐了一會兒,他隐隐聞到一股若有若無很難描述的味道,這味道他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到在哪裏聞到過。
還沒等他細想,齊寒章已經拿着寫好的書信回來了。
書信放在信封中,并未封上。
信的內容需要齊靖淵過目,封上也要拆開,還不如正大光明的敞開。
謝臨溪沒想到他這信寫的這麽快,表情微微帶了幾許訝異。
齊寒章笑了下道:“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早些時候京城議論紛紛的時候,這信我就琢磨着寫下了,想着早晚有天能用得上。這不,現在也不用我思考該如何落筆。”
這笑容有些勉強,謝臨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雲南王拒絕上交稅銀時,齊寒章已經有這個心裏準備。
他對自己的身份很明确,雲南和京城風平浪靜時,他是雲南王世子,雲南和京城有風波時,他只是一個質子。
身為質子,自然要有質子的覺悟,在京城才能過的舒心些。
謝臨溪接過書信放好,然後他看向齊寒章道:“世子,我這就回宮複命。”
齊寒章嗯了聲,道:“我這院子裏的景色不錯,等過些日子後院的花都開了,到時你若有空閑就來我這裏喝酒。”
謝臨溪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應了下來。
齊寒章樂了,臉上的陰郁盡消,還親自把謝臨溪送出府。
謝臨溪騎馬離開。
回到宮裏,齊靖淵正在景華殿偏殿,聽宮人說是齊靖淵剛回來就把梨花班的一群人給放了。
謝臨溪到偏殿時,只見裏面已空,宮人正在打掃。
梨花班的人不少,但呆在景華殿的這些日子,他們都很安靜,不敢輕易惹事,院落也很整潔,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那個紫衣原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完全沒想到齊靖淵根本沒空搭理他們。
謝臨溪走過去時,聞到裏面的熏香味,鼻子不由的那麽醬了醬。
齊靖淵看了他一眼道:“回來了。”
謝臨溪收斂心神微點頭,把齊寒章寫好的書信遞給他。
齊靖淵收了,并未直接打開,而是問道:“怎麽了,有心事?”
謝臨溪:“沒有……”他心裏有點在意在齊寒章那裏聞到的香味,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這種事,只好搖頭。
齊靖淵沒有為難他非要說,他知道謝臨溪做事有分寸,一般事都不會瞞着自己,便道:“這裏亂的很,讓他們收拾,咱們回去。”
謝臨溪擡眸,同他一起離開,“王爺怎麽想着把梨花班的人送出宮了?”
齊靖淵哼哼道:“你說呢。”
謝臨溪想了下,有些啞然。
太後一直想治梨花班的罪,齊靖淵一直在壓着。
說來這紫衣也不過是實話實說,就這麽死了怪可惜。要不是怕太後會對他們下毒手,齊靖淵早就把人送出宮了。
現在太後執意要為小皇帝立後,齊靖淵一直沒怎麽表态。
朝堂上議論紛紛,季明毅賀運之輩則在不停的猜測他對小皇帝的心意是否變了。如今把梨花班送出宮,一在有些人看來,齊靖淵這是在對太後不滿,二饒了這些人一命,順勢把紫衣扣在太後頭上的罪名坐實,還可以給人種太後知道自己錯了,沒有殺紫衣的意思。
這種順勢而為之事做下來,太後要是生出歹毒心思,齊靖淵也會留有後手。
太後了解齊靖淵,她若不想小皇帝的婚事節外生枝,這口氣她就得忍下。
謝臨溪樂了下,正準備開口說什麽時,身後傳來金一的聲音,他低聲快速吩咐道:“你們把這些熏香味都散掉,王爺不喜歡聞這些。”
偏殿點熏香是因為當時紫衣受了傷,要壓制血腥味。
後來偏殿給了梨花班的人住,齊靖淵再也沒踏足這裏,偏殿有熏香的事就默認,這味道也就留了下來。
現在梨花班的人走了,偏殿自然要恢複以往清新的味道。
熏香這東西,齊靖淵不喜歡用,也不喜歡聞。
想到這,謝臨溪正準備說什麽,然後他猛然站定,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東西被他抓住。
齊靖淵被他這動作弄得一愣,他看謝臨溪臉色有些不好看,皺起眉道:“怎麽了。”
謝臨溪回過神忙把在齊寒章那裏聞到的味道說了下,他說:“我一直沒想出來這是什麽味道,剛才突然想起,這是香燭的味道。”
他之所以現在才想起來,是因為在養父母過世後,他曾給兩人燒過。
他們之間沒什麽感情,有的也只是冷漠和無情,但到底在他年幼無助時養了他一場,人死後,他并不吝啬請些香。但也只有那麽一回,等他被齊靖淵撿到,就再也沒有想起過往事,更不用說祭拜。
“香燭味。”齊靖淵挑眉:“這就怪了,這香燭的味只能是長時間燒才有殘留,寒章府上沒有佛堂,他也不信這些,不會常年燒……就算是有,味道也只限在佛堂周圍,你在前廳不該聞到這些。”
謝臨溪沉默。
齊靖淵閉了閉眼,他道:“那宅子是本王替寒章選的,前廳後方應該是一方水塘,裏面的水是活水,這香難道是在那裏燒的?可是為什麽?”
謝臨溪道:“難不成世子是在祭拜什麽人?”
齊靖淵恍然朝他看去,眸中神色有些異樣,他道:“寒章是什麽身份,能讓他親自祭拜的人這世上沒幾個。京城裏就不說,皇上和本王身體都好着呢,暫時用不上他這份心意。遠的來說,雲南王身體很硬朗,至于雲南王妃,也沒聽說她病故。”
說到這裏,他那麽笑了下,幽幽道:“那這事就更奇怪了,本王實在是想不出來,寒章在自家後院偷偷祭拜誰。”
謝臨溪抿了抿嘴,他心裏忽然有個想法,但又覺得有些荒唐,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盡在那裏瞎胡想。
但這世上的事往往是越不可能就越是那樣。
好比季明毅……
齊靖淵看他神色有些嚴肅,忍不住道:“你在想什麽呢?”
謝臨溪看向他道:“我就是在想有關雲南王和世子的傳言。我記得王爺以前說過,世子出生時朝霞滿天,因此很得雲南王的眼,覺得他是一個特別吉祥的人。世子自幼被養在雲南王身邊,頗受寵,雲南王妃也世子而備受雲南王尊敬。”
“是有這麽回事,這也是當初皇兄感覺自己身體不好了,召見雲南王入京,雲南王把世子送來皇兄沒有追究他的緣由之一。畢竟寒章是雲南王最疼愛的世子,能送入京來,雲南王的心意還是到了。”齊靖淵是個聰明人,一聽謝臨溪這話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于是接口道。
随即兩人面面相觑,齊靖淵說出謝臨溪心底那個想法,他輕聲道:“難不成是桃僵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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