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收驚
可惜這皇城是進來容易出去難,深夜的皇城雖然沒有一個人影,但是外圍卻布足了警備力量。大門從外面鎖死了,要想走大門出去是不可能的。想要爬牆就更不可能了。第一,他還扛着一個昏迷的家夥,如何爬?第二,就算他身手了得爬上去了吧,城牆下面可是有值班保安。如果被捉住,他們可就是犯罪嫌疑人了。現在他們就跟關在鳥籠裏的鳥一般,插翅難飛啊。
無奈之下,姚懾也只有扛着阿豪再次往回走。怎麽着先找個亮點的地方熬一宿,等天亮皇城開門馬上就走。
也算他們走運,雖然姚懾神經緊繃,高度戒備,不過後半夜一直平靜無波,沒有再發生任何怪事。終于撐到了天亮,待第一波游客進來後,他半扶半抱地帶着阿豪離開了這座詭異、陰森的古代帝王宮殿,不敢再做逗留。
本來,姚懾想着大老遠來京城一趟,不能這麽簡單就回去。怎麽的也得搞清楚那一晚到底是怎麽回事,琢磨着再去探個究竟。他還是不相信那是什麽靈異現象。為什麽皇城那麽大一座博物館,裏面放了無數奇珍異寶,裏面卻沒有一個守衛,只是派保安在外圍巡邏?難道就不怕像他這樣的人半夜蹲在皇城偏僻的角落裏,待城門一關,便大肆偷竊文物?雖然出城門要進行全身掃描檢測,可也備不住有要錢不要命膽子肥的翻牆逃逸的啊。
雖然民間傳說是因為皇城夜裏陰氣重鬧鬼,這才沒人敢晚上留在裏面。但是姚懾卻并不相信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仍然堅持這事應該有更科學的解釋。
也許皇城一到夜晚,裏面的某種植物就會釋放出一些氣體,所以當時他才感到空氣變得渾濁。而這些氣體也許具有致幻成分,讓他和阿豪都陷入了幻覺裏這麽想着,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想要再一次夜探皇城。可惜天不從人願,阿豪大概受到了極大的驚吓,醒來後心智失常。不但一直躲在被子裏發抖不肯出來,還不時失聲尖叫:“有鬼!有鬼!井裏有鬼!”
姚懾一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人是他拉過來的,現在必須負責到底,還是先把他送回去就醫吧。那夜探皇城計劃只得擱淺。
“哎呦啊喂,這是怎麽搞的?阿豪這是中邪了。得去收驚!”制作人錢哥與一幹節目組工作人員圍觀阿豪後得出了如上結論。
姚懾臉抽了抽,我了個去!他們這節目還叫《進入科學》呢,制作人帶頭反科學搞迷信啊?
“靠!別開玩笑了,我看阿豪就是被吓到精神有點失常。收什麽驚啊?應該是去看精神科或者心理醫生吧?”
“小孩子懂什麽?別不信邪。我聽說你也見鬼了?都親眼看到了還不相信?不過我們這節目也真邪門,最近沒有什麽好題材,一直重播以前的錄像,收視率節節下滑。好不容易有個新話題吧,又鬧出節目組成員撞鬼中邪的事。我看你去幫阿豪收驚的時候,順便幫我們節目組祈個福,轉轉運吧。”聽錢哥話裏的意思,這事就算落到姚懾頭上了。
“我去?”姚懾指着自己,抽了抽嘴角。誰不知道他是最反封建迷信的?竟然要他去求神拜佛,搞迷信活動?
“不是你是誰?人是你拉去京城的,人家現在吓傻了,你敢不負責任?!”錢哥義憤填膺,簡直就跟捉住了毀掉黃花大閨女清白的采花賊一般。
姚懾被他這麽一說,心裏确實愧疚,便閉嘴不語。好半天才有不情不願嘟囔一句:“就算我願意去,也要知道哪裏能收驚啊。”
錢哥大掌一推,打開窗戶,指着樓下胡同口的電線杆:“哥哥給你指條明路。”
姚懾走到窗前往外一看,果然,那電線杆上貼着大紅色的“牛皮癬”,上面扭七歪八寫着兩個字:收驚!
姚懾看着手上的“牛皮癬”:“雲天宮,和平街203號,确實是這裏啊”
他四處張望,除了一家牆壁上寫着大紅“拆”字的危房,就只有兩三間已經拆除一半,只剩下幾扇牆壁的平房。怎麽看這裏也不像有廟宇庵祠啊。
正疑惑着呢,叢那僅剩的一間危房裏走出一個人。那人一見姚懾手裏的“牛皮癬”就如黃鼠狼見到了大公雞,雙眼透過厚眼鏡直冒綠光。姚懾心裏打了個突,那人卻已經沖到他的面前,熱情地拉起他的手:“雲天宮?收驚?!”
姚懾被他的過分熱情吓了一跳,下意識将那雙“毛手”甩開:“你幹嘛?你哪位?”
對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禮了,忙整了整自己那身破得打滿補丁的褂子:“貧道失禮了,吾乃雲天宮宮主,道號三無”
道士說話都這麽文绉绉的酸得人牙疼?姚懾帶着一點譏諷意味地接了句:“産品?”
那三無也不氣惱,搖頭正色道:“非也非也。三無,乃無仇、無怨、無執念也。”
姚懾點頭:“喔,那什麽,我确實是來收驚的。可你那雲天宮到底在哪?”
三無朝他招了招手:“先生随我來。”說着,他領着姚懾往那座寫着大紅“拆”字的危房走去。
臨到房門下,姚懾擡頭才看見,原來門梁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塊小木牌,用黑色油漆寫着“雲天宮”三個大字。由于年代久遠,那黑色的油漆早已掉落,木牌也長滿青苔,所以他一開始并沒有發現。
難怪他一開始見到自己雙眼發亮呢,這雲天宮破成這樣,估計他們也好久沒有過生意了吧?好容易逮到個水魚,還不狠狠地宰自己一筆?
進到門內,出乎姚懾預料,與殘破的外牆相比,這裏面倒是別有洞天,就是殿中供奉的幾尊神像讓人感到不倫不類。中間供的是關聖帝君關雲長,左邊是佛教佛祖,右邊儒教孔子,看門的是道教呂洞賓。這是什麽古怪組合?
三無在殿堂角落的木桌後面坐下。這木桌上擺了簽筒、擲筊,還有個鳥籠,估計是他為人算命的吃飯家夥。姚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仿佛還看到木桌的抽屜裏還有一顆水晶球三無推了推完全遮住他半張臉的酒瓶底眼鏡,正色道:“先生,話可先說在前頭,我們這雲天宮收驚服務費,每次一千。”
“一千?!你搶劫啊?!”喝!這一說到錢,馬上就把那滿口之乎者也的文人酸氣抛掉了。
“先生您可不能這麽說。要說收驚方圓百裏也就只有我們雲天宮了,只此一家絕無分號,您要想找別的可再也找不到了。再說,我們雲天宮收驚的效果是遠近聞名的。只收您一千權當結個善緣”
姚懾不等他說完,作勢扭頭就走。
三無見了,馬上從桌子後沖出來将他拉住:“這位先生你怎麽這麽急呢,先聽我說完嘛。我說只收您一千是結善緣,但是我們既然有緣,那就給你打個半折五百”
姚懾再次轉身。
三無狠下心來:“好吧好吧,就當年底大酬賓了,三百!”
姚懾扭着頭不看他:“再加五個護身符。”
三無咬牙:“成交!”
姚懾這才滿意地回過頭來,從包裏掏出一件衣服。那“牛皮癬”上早已注明要來收驚,必須帶上被收驚者的衣物。
三無也不接:“這個,先生,我們這的規矩是先收錢後辦事”
姚懾撇嘴,掏出三張毛爺爺。
三無眉開眼笑拿了錢,這才将衣服接過來。
只見那三無拿了一碗米倒進盤內,再用一疊紙錢将米壓平,放到供桌上。之後再将阿豪的衣服蓋在米上,點上香,嘴裏念念有詞祈求神明幫忙把阿豪驚亂的三魂七魄收歸穩定。
姚懾其實對這些神神鬼鬼的儀式是不屑一顧的,不過看他這麽搗鼓,卻也覺得有趣,看得是津津有味。
念完咒語,按照程序,三無掀開衣服觀察了一遍米堆的紋路,解釋受驚原因:“看來是你家裏陰氣太重,招了些不幹淨的東西,孩子被驚吓到了。”
孩子?姚懾挑了挑眉角。
這三無是個大近視,眼睛厚得堪比啤酒瓶底,上面還能看到清晰的“蚊香線”圈圈,他是根本沒看出那一件衣服是成年人的。更何況,一般來收驚的,都是因為自己的孩子半夜無緣無故啼哭。大人魂魄比起孩子的穩定,不易被鬼祟沖撞。他沒有想到會有人來為成年人收驚。随口編了一套萬用的理由,打算糊弄糊弄姚懾這條“水魚”。
姚懾心下起疑,也不馬上揭穿他,又試探了一句:“道長如此神通,自然能看出我這孩子是男是女吧?”
三無低頭看了一眼那衣服,偏巧阿豪為人騷包,喜歡穿粉紅色的衣服。他成竹在胸:“那是自然的!先生家的是千金。”
姚懾一把奪過衣服:“千你妹!還錢!你這個神棍!”
三無看對方這陣勢,就知道自己被揭穿了,忙向後跳了兩步,抵死護住破褂子裏的三張毛爺爺:“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我是說,我是說千金難換的小少爺”
“少爺你妹!敢騙老子?!你是活膩了!”姚懾追着那神棍滿院子跑。
三無邊護着錢,還要顧着逃跑,眼睛就不好使,磕磕碰碰終于被門檻絆倒了。
眼看姚懾的拳頭就要砸下來,他忙喊道:“壯士饒命!我帶你去找高人收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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