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賞春詩會得賜酒

榮玉書微不可查的擡頭,看着來人,城陽公主,這個已經算是最好命的公主了,按照年歲來算,和皇上相差不多,眉間的一點紅心,襯托得整個人有些嬌豔,倒不像後宮中的那些妃子一樣,打扮的死氣沉沉,雖然已經嫁過了二夫,但是面容依然精致,身穿的一身金線玉衣,頭頂的華貴珠寶,珠光閃爍,像是銀河中的一片繁星,這一片燦爛的桃花襯托她都顯得有些過了,非得要牡丹的雍容華貴,才能襯托她。

這次的主角除了城陽公主之外,還有幾人,甚至還有幾位尚書帶着家眷坐在下面,嘴上說了幾句官方的套話,一揮手,就放底下人的自由了。

賞春宴主要是為了促進群臣之間的關系,玩樂為主,賞詩看人為輔。

這個時候的唐代,詩歌的地位已經初具雛形了,其中中場的餘興節目,也是各位舉子躍躍欲試的項目,便是行酒令。

場中的興致正是高的時候,城陽公主突然滿臉微笑的對着旁邊的禮部尚書說道:“曾尚書,既然現在興致最高,我們不如來點行酒令如何。”

曾尚書的身材微微略胖,看上去滿面的福相,除了眼睛中時不時的閃過了一絲精明,大家估計都要忽略這麽個人。

微笑着點頭,道:“當然,不知道公主有什麽好的提議呢?”

城陽公主居高臨下,将下面人的眼神神情一掃而過,無一例外的都是一臉的期待,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的笑容,高聲對着下面的奴仆說道:“擡上來吧。”

榮玉書正在好奇是什麽東西,卻發現幾人擡着一件不大的花鼓上來,架子上綁着紅色的綢緞,鼓面上畫着花草魚蟲,分外的精致。

有種不好的預感傳來,這不會是擊鼓傳花吧。

果不其然,城陽公主起身,親自走到了旁邊的桃樹旁邊,從上面挑選了一枝開的最盛放的桃花,走到了原地上,對着曾尚書微微一笑,道:“這倒是我新想出來的一個法子,我命擊鼓人敲打一首曲子,眼睛蒙上,若是鼓聲停止,這花在誰的手裏,就上來做一手詩可好?”

雖然榮玉書覺得這個法子土爆了,但是放在剛剛興起的唐朝,特別是還是城陽公主提出來的,一瞬間就引起了周圍人的興趣,紛紛開始拍着公主的馬屁,說道真好法子啊。

曾尚書也有些感興趣,雖然以往的賞春宴,其中也有詩會這個項目,可是多半有些古板無趣,這個法子倒是不錯,于是開口說道:“公主果然明慧,只不過這開始的一局,是什麽題目,不如讓公主定一個也好。”

城陽公主的臉上挂上了一絲狡黠的笑容,看起來有些俏皮,微微一笑,道:“現在若是将題目定下來了,那該有多無趣啊,不如等着花傳到了誰的手裏,我再來說怎麽樣?”

曾尚書愣了愣,下面的人也愣了愣,包括了底下的官吏和舉子,這難度也不小啊,不過曾尚書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哈哈大笑,拍板決定了,道:“公主果然厲害,就這麽決定了,那就開始吧。”

底下人是什麽心情榮玉書不知道,不過他的心裏面是哇涼哇涼的,公主這一招狠着呢,她掃視下面,多半是一些身上儒雅的氣質的舉子,下面人打的是什麽心思自己是一目了然,不過要是想要得到她的贊揚,卻是要費一番功夫了,看看右手邊的,多少帶着家眷的官吏,其中有幾位還是自己相熟的大家閨秀,臉上多是帶着一些看好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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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廣坐在旁邊,腦袋不偏,只是身體微微的傾斜一些,聲音很小聲,但是足以傳到榮玉書的耳中:“若是等會我和唐寺卿有一人拿到的話,你便替我站起身作詩,聽到沒有?”

榮玉書滿臉驚訝的轉過頭去,道:“還能這樣?”

唐廣微不可查的白了他一眼,語氣有些痛心的說道:“要不然我帶你過來幹什麽你個白癡?”

城陽公主心情似乎分外的好,開始在旁邊講着規矩,道:“當然,若是各位大人手中接到了這花之後,有三個法子,一是乖乖的将這一壇酒喝下去,還有一種是可以找一人代替你作詩,當然,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自己做也可以了。”

旁邊的人擡上來的了一個桌子,榮玉書的眼睛微微張了一下,想到其實也不算是特別毒了,一壇酒也沒多少,大概,一斤多吧。呵呵。

不過城陽公主特別的提了一條,一人只能有一次機會作詩,若是之後再抽到他了,就除了另外找人之外,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榮玉書的心中隐約的升起了一絲的激動,心情有些沸騰起來,直覺告訴他,等會一定會很好玩。

上來一位穿着粉藍色勁裝的藝人,眼睛上蒙着一條粉色的絲巾,看不清楚下面是什麽動作,手上一手拿着一個響捶,待到城陽公主說了一句開始之後,藝人手上一敲,鼓點聲音仿若是夏雨落在了芭蕉葉上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盤,居然帶着一絲的清脆,一首清閑愉快的調子便傳來了。

城陽公主倒是不緊不慢,遞給了旁邊的曾尚書,後者也是一臉的祥和,傳下去了,地方當然很明确了,從左手邊開始,右手邊坐着的都是一些女眷,人家多是用看熱鬧的。

鼓聲清新愉快,按照蛇形狀傳的,傳到了唐臨唐寺卿的時候,鼓聲有了一個節拍點,榮玉書心中大叫着不好,估計要停,果不其然,擊鼓的藝人一個漂亮的轉身,停了下來,第一位倒黴蛋新鮮出爐了。

榮玉書的心跳猛地加深了幾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唐臨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拿到手上的豔麗桃花有些發愣,但是還是站起身來,笑着朝着公主敬禮,道:“老朽不才,得到桃花了。”

對于這位五十而知天命的老人,就算是城陽公主也不敢造次,身居大理寺卿,幾乎是聖上,也是大哥最信賴的人了,身體坐直了,臉上笑容淡淡的,收起了調笑之心,也正經許多,态度誠懇的說道:“唐寺卿說笑了,不知唐寺卿是選擇哪一樣呢?”

唐臨轉頭的那一刻,榮玉書幾乎心都快跳起來了,但見唐臨的眼神中傳來了一絲的詢問,榮玉書波瀾不驚,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鎮定起來,世外脫俗,風輕雲淡,咬牙給了唐臨大人一個放心的眼神,後者了然,對着公主拱手說道:“老朽不才,自認為這次的詩會,便是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便請後面的這位後生代老朽作詩可好?”

公主看見唐臨轉頭的拿一下,幾乎就将目光放在了後面的那個年輕人的身上,恩,面容看上去還稍微的顯得有些稚嫩,但是看這氣質,鎮定自若,行事從容,恬靜自然,雖然不知道才學如何,但是憑着這一份長相和氣質,至少都可以為他加上幾分。

城陽公主見着榮玉書站起身來,探尋的眼神掃視了一番,突然笑道:“你是哪裏的人士?”

榮玉書恭敬的抱手鞠躬,道:“晚生是洛陽人士,姓榮,名玉書,字文玉。”

洛陽人士?城陽公主有些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了一絲的笑容,道:“我聽聞,洛陽的牡丹聞名天下,是否?”

榮玉書聽着這麽一問,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心想着這題目多半就是牡丹了吧,聲音輕松了一些,也清亮了許多,答道:“晚生以為,洛陽的牡丹可以當得上雍容華貴,豔而不俗,柔而不媚嗎,是以國色天香。”

“哦?”城陽公主的聲音微微挑高,似乎不以為然,但是對榮玉書說的又很感興趣,道:“照你這麽說,這牡丹,當真可以當得上花中之王呢?”

榮玉書對城陽公主中的話有些摸不透,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周圍人對這位公主的脾氣也摸不透,不敢妄加揣測。

城陽公主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端起了一個酒杯,在口中微微抿了一下,道:“正巧我府中的花園中也需要新增幾樣花卉,既然你說的牡丹這麽神乎其神,幫我選一個品種可好?”

榮玉書敢說不好了,微微想了想,答道:“若是襯得上公主的卓越風姿,當屬于洛陽牡丹中的魏紫了,花朵豐滿,造型在牡丹中可謂是別致了。”

城陽公主笑了,不知道是哪一句讨了她的芳心,答道:“既然你認為牡丹配得上我的身份,那便做一首詩,同樣也需得配得上我的身份,若是我覺得不好,便不是這些酒了,那裏有一鬥酒,便喝下去了吧。”

一鬥酒,也就是三斤了,看着場上人的竊竊私語,榮玉書反而不怕了,微微一笑,場上的人,看上去就是胸有成竹一般。

其實榮玉書心裏面是這樣想的:媽蛋,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你要讓他做一手詩其實不難,問題是要做出來符合公主的心意,這又是一個問題了,榮玉書想了想,一咬牙,在腦海中尋找了片刻。

“富貴風流拔等倫,百花低首拜芳塵。

畫欄繡幄圍紅玉,雲錦霞裳涓翠茵。

天是有各能蓋世,國中無色可為鄰。

名花也自難培植,合費天工萬斛春。”

心中默默的對前人表示了一些歉意,自己算是被逼無奈了,莫怪莫怪,反正這樣的宴會,多半是即興創作,場上人聽了便罷了,只要沒有人記下來,便流傳不下去的。

城陽公主初聽聞的時候,眼前倒是一亮,不過自己倒是沒有發表什麽看法,反而将話語權轉到了旁邊的曾尚書上面,道:“曾尚書以為這詩如何呢?”

曾尚書一瞬間的:“這..”不知道公主這是何意,這是說這晚生做的詩好呢,還是不好呢?心中閃過了萬般的心思,對着底下的人問道:“衆人覺得呢?”

衆人面面相觑,本來這不是一個難題,可是推過來推過去,反而槍打出頭鳥,一時間沒人回應。

城陽公主一看是這場面,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睛中卻閃過了一絲的冷意,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惹得這些人相互推诿,也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以小見大,若是之後的大唐,都是這些人在朝為官,豈不是連一個發表意見的人都沒有?

唐臨突然開口笑道:“這詩中所寫,若是沒能親眼見過那牡丹,那也得是思之念之,久久不能忘懷啊。”

城陽公主将目光放在了榮玉書身上,後者淡然一笑,道:“晚生的詩,文筆稚嫩,萬不敢和場上文人相媲美,只是道出了心中所想而已。”

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道:“我覺得倒是不錯,文采斐然,賜酒。”

賜酒和罰酒的意味可不同,前者是獎賞,後者是懲罰,從面子上看,就有不同,端起了侍女端來的酒,一口飲下,跪下謝恩,游戲繼續。

因為前者起了一個好頭,讓後面人的壓力有些大了,同時也知道了,城陽公主,可不是名義上的嬌滴滴的皇家公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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