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晨歡

天還早,客棧靜悄悄。

溜達了一晚上的夜貓子窩在牆角睡大覺,長胡須随着呼嚕呼嚕的聲音微微顫動,貍花貓苗條的身子蜷縮成不大不小的毛球,春風吹拂它身上柔軟的毛發,歲月靜好。

廂房內,存放在紫金銅爐的熏香早已燃盡,房間萦繞淡香,睡在床榻的少女緩緩睜開眼,杏眸微怔,昨夜記憶如潮水湧來,眸子裏睡意散去,彌漫了說不盡的柔情蜜意。

身邊人睡得很香,修長的手臂搭在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摸在心口,骨節勻稱分明,淡粉的指甲蓋暈着幹淨健康的光澤。

憐舟紅了臉,小心擡起她的手,十指交纏。

晝景一覺睡醒,睜開眼,她的舟舟姑娘不說一句話定定看着她,情意如水,幾乎要将她淹沒。

昨夜到底是讓她洩?了身,嘗到三分甜頭的某人眉眼彎彎,手臂收緊,醒了也不忘耍流氓:“怎麽,看呆了?”

憐舟神情嗔惱,奈何昨夜溫情脈脈,這會實在狠不下心來不理她,嬌柔的身子依偎地更緊:“沒什麽。該起來了,今日要離開斬秋城了。”

嘴裏說着「起」,兩人誰都沒動,晝景手指順着脊柱的骨節摸去,摸得憐舟心尖生癢,想躲開,反被人壓在身?下。

斬秋城的春,彼時外面蒙了淺霧,夜色半隐半退,天地籠罩在暧?昧不清的潮濕。

晝景指腹拂過她眉心、眼尾,使壞地在那圓潤嬌俏處多看了兩眼,隔着衣衫,情意入骨,憐舟被她親昵的舉止弄得心尖酥?酥?麻麻。

昨夜許了她兩分放縱,一覺醒來就把人慣壞了,容顏嬌媚的少女羞澀地用手撐在她肩膀,半哄半求:“別鬧了。要回去了。”

“回去再鬧??”她步步緊逼,眼裏燃着星火。

受不住她身上傳來的熱,憐舟點點頭。左右也是要給她的。

“說好了?”

“這、這哪還有變的……”她羞怯起來恨不能把身子縮回錦被,被晝景攔下來:“再抱一會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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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舟允了她。被抱着,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晚的經歷。

到底該如何來形容呢?

混亂、緊張,仿佛那顆心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和在寒潭時的境況很像,只是阿景帶給她的不止是折磨,還有慰?藉。念及此,心跳鼓噪,呼吸禁不住亂了。

十八歲的姑娘清稚地還是一朵未經采摘的花,花瓣鮮嫩,花枝俏麗。迎風而過,抖擻着精神,帶着朝氣和對心上人的仰慕、天真。

抱着她,清晰感受到那綿軟急促的起伏,晝景眸色漸深:“想了?”

這話昨夜之前隐約是聽不懂的,昨夜之後,一向聰明的少女瞬息解了其意,水眸含嗔,又冷又媚。

晝景心神搖曳,不再逗她,笑着俯身。

“別、別太過分……”憐舟仰起頭,害羞慌張地盯着頭頂的淺色紗帳,尾音輕飄飄地顫。

“莫要胡思亂想。”

深陷在少女幹淨醇美的骨香,隔着裏衣都能幻想到的甜,她唇角微翹,意味深長:“舟舟,一般的狐妖可沒我這份耐心。”

她嗓子啞着,憐舟也曉得她能忍住不動有多艱難,索性閉了嘴。

時間匆匆流逝過去了半刻鐘。

好歹結發立約兩廂定情,晝景曾有幸目睹內裏擁雪成峰一點櫻紅的奢靡景象。

心底啧啧:舟舟骨架纖瘦,身材卻好得讓人驚嘆。

或許正因為見過,她現在滿腦子分不出餘力去想旁的。亂糟糟的,鬧哄哄的,興奮且喜。

隔着薄薄裏衣,直把那玉雪軟紅逗得有了回應,她壞笑起身,好整以暇看着面色潮?紅人比花嬌的少女,笑容美豔嚣張:“舟舟,你很喜歡哦。”

憐舟羞極了,推開她,軟着腿下了床榻。

真是太過分了!

她捂着胸前衣襟想道。

晝景有時惡劣了些,到底是疼她的。愛賴床的人

沒哪次這般痛快利落起身,長腿邁開,拐去客棧水房端來熱水供人沐浴。

半人高的浴桶水霧彌漫,熱氣騰騰,四肢百骸被溫熱的水流安撫,憐舟喟嘆一聲,破天荒地有點發愁:真讓那人開了葷,她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不愧是狐妖,勾?引人、撩?撥人、戲弄人的法子比她想得還多。

甜蜜的苦惱。

半晌,她笑了笑,也唯有阿景能給她帶來這種苦惱了。

門外,晝景逗着睡醒了在她腳下溜達的貓兒,滿面春風。

宋染醒得早,沒防備在這會看到她,且看晝家主滿面紅光風流俊俏的模樣,再得知憐舟在房裏沐浴,她耳根子泛紅,暗道自己大意,有心上人睡在枕側,憐舟斷然不會像往日一般早早收拾好。

離近了,春風打趣人,不出意外地從這人身上聞到好友身上才有的香味,宋染一陣窘迫再無法逗留下去,匆匆說了兩句,疾步走開。

她走了沒一會,廂房的門從裏面打開,憐舟問道:“染姐姐怎麽來了又走了?”

晝景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可能是曉得我們太?恩愛了罷。”

憐舟嘆了口氣:“你不要總欺負我了。”

嗓音柔柔軟軟,聽不出半點火氣。晝景看她兩眼,猝然把人抱起來,惹來對方一聲嬌呼。憐舟胳膊撐在她兩側的肩膀,唯恐她沒個規矩在院裏亂來,嗔瞪她:“放我下來!”

“不放,給不給欺負?”

她在門口耍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晝家主一張俏臉,臉皮薄也好厚也好,都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憐舟小她一歲,膽子小她許多,急聲道:“阿景快放我下來,被殿下她們看到如何是好?”

晝景膽子大得沒了邊,昨夜嘗了甜頭,今早又逗得人動了情,這會無法無天甚為張狂,手托在少女嬌臀,得寸進尺:“說啊,給不給欺負?”

憐舟羞得眼淚要從眼眶滴落,氣她惱她,低頭咬在她肩膀,晝景照樣面色不變,愣是要看她服軟。

她沉溺在這刺激的小情趣裏無法自拔,苦了在這事上始終放不開的舟舟姑娘,細聲低求:“給欺負,你、你放了我……”

“給誰欺負?”晝景眼裏帶笑。

憐舟自暴自棄地抱緊她脖子,臉埋進她頸窩,小聲道:“給你欺負,給阿景景欺負……”

她羞得快暈過去,晝景心滿意足地抱她進房,門掩好,她道:“我方才留意了,除了染姐姐,院裏其他人還在睡,沒人看見的。”

雙腳落了地,憐舟眼眶紅紅,睫毛懸着淚,扭頭回了梳妝臺補妝,音色微寒:“你太輕狂了!”

她聲音還帶着壓抑的哭腔,委屈極了。

晝景小意殷勤地挪到她身前:“我錯了,舟舟,你別哭。”

“你每次都這樣!”一想到梳妝打扮塗抹粉脂也是給這人看,她放下口脂:“你每次認錯比誰都快,偏偏屢教不改。”

她提到這事,晝景一個激靈,腦門的汗很快浮了細密一層,顯然想到上次在書舍胡鬧,惹得舟舟一個月沒怎麽理她。想到此事,方覺得怕了,認錯倍加誠心:“我只是太開心了舟舟。”

憐舟眼眶裏的淚終是沒忍住掉了下來,那雙杏眸被晝景吻了又吻。她化作巴掌大的小狐縮在少女膝蓋,可憐兮兮地吐露人語:“舟舟,阿景知道錯了……”

她搖晃尾巴,極盡賣弄來哄人,沒防備身子變得太小了,腳下不穩栽了個仰面朝天,憐舟破涕而笑,擔憂她真摔出個好歹,将人捧在掌心:“你真知道錯了才好,我在這事上确實比不過其他女子,你若嫌我沒情趣,木讷無聊……”

她越說心裏越酸澀,杏眸透着水潤:“你若嫌我不懂配合,不夠乖巧,放不開身段來讨你歡心,那你……那你也只能受着了……”

晝景急得在她掌心亂跳,每跳一下都急得憐舟慌忙捧穩她:“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你?舟舟那麽好,做什麽要和其他女子比?是我不對,我以後不在外面亂來了,你就當我一時情切忘了分寸,打我也好罰我也好,千萬別說這剜我心的話!”

她氣不過又跳了一下,尾巴跟着上下搖晃,憐舟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可不敢再要她上蹿下跳,牢牢将小狐護在胸前:“我只是說說罷了,你別跳了。我看着心驚肉跳眼還暈。”

晝景化作狐形時總免不了幾分自然率性,尤其化作巴掌大,甚至更小的小狐,心性難免受些影響。

這也是她為何一變作小狐,憐舟就沒法子和她置氣的因由。深谙此道的晝家主在這點上可算是拿捏地死死的,慣會軟化少女的心。

“那你不要氣了,可好?”她親吻憐舟掌心,狐貍眼滿了乞求。

憐舟本就心軟,被她一求二哄三耍賴,火氣消了大半,低頭看着她沒說話。

她保持沉默,晝景一時半會不敢變回人形,尾巴圈了她的手指,無聲讨饒。

為人時,披着美豔撩人的殼子,性子惡劣起來能把人羞哭,為狐時,變大變小,都能戳中憐舟心尖最柔軟的那點。

她嘆了聲「冤家」,親了親小狐的耳朵尖,想着說不準過會要來人,她道:“你變回來罷,不要再得意忘形了。”

一道白光閃現,晝景長身玉立地站在那,俯下身,語氣讨好:“舟舟,我為你畫眉罷。”

還記得第一次為她畫眉是為了逢場作戲培養契約夫妻的默契,假夫妻成了真夫妻,憐舟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她眼神含嗔,不經意又想起這人逗弄她時的頑劣恣意,纖纖玉手揪了她白嫩的耳朵,晝景彎下腰老老實實被她揪,直到那溫暖的玉指憐惜地改揪為揉:“阿景,你就仗着我心裏有你罷。”

話說完,她再度羞紅了臉。

晝景被她嬌弱動人的風姿迷得喉嚨發緊,不敢再鬧,柔聲道:“舟舟,我來為你畫眉。”

單指挑了她尖尖的下巴,憐舟羞澀地朝她望去,這一眼,看得晝景呆怔在那,好一會緩過神,拿着眉筆的手強行忍住才沒發顫。

我見猶憐……

“穩着點……”少女不滿地嗔她。

晝景心道:這要我如何穩住?她屏住呼吸,幾近狼狽地垂下眼,專心描摹那柔美的兩道眉。

瞧她這般情态,憐舟心裏泛甜,比飲了蜜水還甜。

一番梳妝打扮,臨出門前她為晝景理好衣衫,兩人并肩而出。

隔壁房,李十七殷勤地替沈院長穿衣,沈端面色複雜,做夢都沒想過會有人像待孩子一樣待她,她是沒手麽?

剛要自己挽發,被李十七一巴掌拍了手:“我來,你別動!”

還是一貫的驕縱。只不過驕縱換了法子用在沈端身上,令沈端難以招架。

她冷着臉,木頭似的杵在梳妝臺前,心裏不免佩服起晝景來。

十七殿下如此纏人的本事都沒換來他一道溫柔的眼神,可見晝景對十七确實無意,兩人也屬實沒有緣分。

她心安了須臾,李十七趁機偷親她:“端端,你考慮清楚沒有?是要做我的驸馬,還是做本公主的情人?”

驸馬是別想了,大周律法在上,沈端還有大把的抱負沒完成,絕不能提前死在陛下刀下。她唇色比昨日多了分紅潤,想了想,神色冷淡:“情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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