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所見 (1)
“威力之大,驚心動魄,足可以讓人血肉模糊,甚至屍骨無存!”
王松板起臉,指着眼前的東西,正色道:“剛才我粗略算了一下,眼前的這些東西,只要運用得當,至少可以殺死殺傷五六百人的番子。你們說,威力如何?”
衆人都是一驚,一起看向了眼前的殺人利器。
“此物極易使用,不似射箭騎馬,得經年累月才行。”
王松沉聲道:“此乃國之利器,一旦被金人得知,對我華夏來說,乃是民族存亡的大事。因此,配方千萬不可外洩!”
衆人都是神色嚴肅,一起肅拜道:“請大官人放心就是!”
天色将亮,衆人終于也把所有的火藥中和完畢,人人都是汗流浃背,精疲力竭。
“通知兄弟們,今日訓練一下短槍,歇半天。天太熱,也趕不了多少路程,反而容易被金人發現。準備妥當了,今晚夜間出發。”
看到幾人影子消失,王松回過神來,眼光掃向了營外遠遠的莽莽群山。
想起國事艱難,前路危機重重,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大宋的另一段兇險歷程又要開始了。
等到王松轉過身去,營地間一處角落,現出折月秀的身影,她看着遠處王松等人的營帳,若有所思。
昨日一夜,這些人徹夜未眠,折騰了個通宵。那些個硫磺、火硝之物,除了放放火,冒冒煙,吓唬吓唬人,又能有什麽用處。
不過這王松神神秘秘,他對姚平仲未蔔先知,又不知何故刺殺了金使蕭仲恭,所做所為,實在讓人高深莫測,猜不着頭了。
但他所作所為,顯然不是為了自己,這從他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犯險,對番子痛下殺手便可得知。
“折虎,還沒有我父親的消息嗎?”
折月秀搖搖頭,把心思收了回來。
聽到折月秀的話,她身後的衛士折虎上前禀道:“金人南下,崞縣城陷,有人說折将軍被俘,被金人押往了大同,然後逃離;也有人說将軍戰死,但卻沒有實體。如今金人控制了太原以北,折将軍是死是活,究竟情形如何,實在無法得知。”
折虎口中的折将軍,乃是府州的豪強大族折家之後折可存。自晉、漢以來,折家獨據府州,控阨西北,中國賴之。折家自宋初受到宋太祖“許以世襲”之特權,從此折家父子兄弟相繼世襲府州,為宋朝鎮守西北邊陲,并世出名将。
如今,折家的領軍人物府州知州折可求,為了救援太原城,正在率領着折家子弟兵在河東和金人作戰。
而張灏、姚古這幾支軍,也是同樣為了救援太原城而來。
折可存曾力擒方臘。又奉命鎮壓過宋江起義。張孝純以經略安撫使兼知太原府,辟折可存為河東第二将,二人關系莫逆。宣和七年金軍敗盟南下,雁門索援,折可存受命駐兵崞縣。崞縣城陷,折可存不知所蹤。
折月秀嘆了口氣,嘴裏喃喃道:“爹爹,你如今到底在那裏啊?”
折虎搖頭道:“張灏不肯進軍,也是力量懸殊。希望折将軍福大命大,能逃過一劫!”
“張灏不是不想進軍,而是金人馬上就要前來,他不得已為之。”
折月秀遲疑道:“王松那邊,可曾探到什麽消息?”
折虎搖頭道:“從翟亮口中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榆次南面的殺熊嶺。小人不知,他們到殺熊嶺作甚。難道說,小種相公真的會屯兵殺熊嶺?”
“殺熊嶺?”
折月秀搖搖頭,心裏狐疑道:“莫非這王松真能洞徹天機,那種師中就一定會向殺熊嶺撤去?”
黑漆漆的夜,一行上千人的隊伍卻在太岳山北麓蹒跚而行。由于沒有火把,完全靠人帶路,途中不時的有人跌倒,但都迅速被其他人扶起來,繼續前行。
這些人正是王松帶領的義軍,由于越來越接近金軍控制的地盤,所以王松讓隊伍晝伏夜出,以免被金軍發現蹤跡。
官道上他們不敢走,因為人太多,目标太大。幸好張橫以前在太岳山活動,對這裏的一切頗為熟悉,也讓王松稍稍放下了心。
其實王松是過于小心了,太原榆次以北,只有少數的女真番子游騎活動。大規模的金人,一部分是在包圍太原城,另一部分則是在榆次境內,追擊種師中的西軍隊伍。
“君不似乎人之君,相不似乎君之相。垂老之童心,冶游之浪子,擁離散之人心以當大變,無一而非必亡之勢。”
君臣逸豫,相為誕謾,怠棄國政,日行無稽。大宋君昏臣庸,以百年怠惰之兵,當新銳難抗之敵;以寡謀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中國之禍未有寧期。
落後就要挨打,尤其是面對北方這些茹毛飲血的游牧漁獵民族,沒有任何道理可講。強盜張牙舞爪打進了家門,想靠奉妻獻女把他們請出去,無異于癡人說夢。
衆人一路北上,所到之處,到處殘垣斷壁,屍體縱橫,白骨累累,男女老幼嬰兒都有。義軍中許多人一路上都是罵罵咧咧,最後罵累了,也只有無奈地閉上了嘴巴。
“大官人,聽張頭領他們說,你倒騰出來的那個火藥能炸,而且威力不小,是真的嗎?”
問話的人叫林天佑,乃是土生土長的綏德軍人氏,身材中等,人長的白淨清秀,第第歲出頭,頭上的垂腳襆頭即使破舊,也是幹幹淨淨,看起來頗為注重自己的外表和禮儀,根本不像是盜匪出身。
不過,這天氣炎熱,倒顯出來他的胳膊有些與衆不同。特別是右臂,頗有點後世健身房裏健身狂人們的“麒麟臂”的感覺。
“哦,天佑兄弟,你如何會這樣問,難道你也對火器感興趣?”
經張橫等人一介紹,王松轉過頭笑着問道。
林天佑有些不好意思,紅臉道:“不瞞大官人,小人原是河北西路相州都作院的一名匠人,平素就喜歡這些奇技淫巧。金人南下,小人擔心家中老母,回鄉探親。誰知老母幾月前病死,河北糜爛,小人這才進了軍營,參加了義軍。”
董平笑道:“林兄弟,不必隐瞞。大官人,林兄弟在軍中犯了事,不小心點燃了火藥,燒了整個都作院,所以被趕了出來。不得已才參加的義軍! ”
王松見林天佑文質彬彬,人長得清秀,有一副好身板,顯然也是個良善之人。
他點頭道:“天佑兄弟,都是一起過命的兄弟,沒什麽好隐瞞的。照這麽說來,你在軍中,是制作火器了?”
林天佑被董平說的滿臉通紅,聽到王松說話,趕緊點頭道:“大官人說得不錯! 小人以前在都作院中,主要制作這毒煙球和蒺藜火球。但是這兩樣玩意只能燃燒,不能炸。所以聽到張橫和董平兩位大哥所說,大官人造的東西能夠炸。小人心癢難耐,所以才鬥膽上來相問。”
王松笑道:“天佑兄弟,這火藥若是調整一定的配方,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肯定是能炸的。若是咱們這次能夠僥幸活着,我一定把這方子傳授給你!”
“那感情好!”
林天佑大喜道:“聽說相公在火藥裏面混了鐵釘,是為了增加殺傷力。小人在想,若是紮緊的布包裏放上鋒利的小鐵片,或者做成和蒺藜球一樣的東西,利用火藥産生的沖力,可能殺傷力更好。”
王松心頭一驚。這林天佑所說的,不就是手雷嗎?難道這家夥也是穿越過來的?
“不過,這樣也有問題!”
林天佑自言自語道:“這燃燒繩如何制作,如何防止刮風下雨,還得仔細的琢磨一下!”
王松搖了搖頭,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若不是靖康之恥,恐怕大宋的火器早已經成型,領先歐洲幾百年了。
果然是好奇害死貓,高手在民間啊!
衆人走了一夜,在太谷嶺停下,由于是白天,衆人不得不掩藏起來,以免被官道上的金人游騎發現。
“這些狗日的番賊,可憐了這些苦命的百姓!”
看到荒野上橫七豎八的百姓屍體,董平眼睛血紅,嘴裏恨恨地罵着,周圍的義軍都是遠遠地躲開,免得觸了黴頭。
“董白臉,你也是河東人,咋沒聽你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
鄧世雄坐在一棵粗樹下,譏諷道,他一直和董平不和,總是想拐彎抹角地想消遣對方。
“莫非你殺了不少良家百姓,鄉裏的鄰居瞧不上你?”
董平臉上紅了一下,卻是難得地沒有發火,反而把臉轉了過去。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誰也不準再提。”
王松坐直了身子,朗聲道:“到了忠義軍中,便是殺賊的好漢子,所有往事,一筆勾銷。”
鄧世雄沒有再說話,又靠在樹上,眯起了眼。董平感激地看了王松一眼,獨自走開。
“二郎,這些人都是各有故事,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帶着這一群人和女真人玩命,可不是件容易事!”
王松點了點頭,翟亮的話不無道理。這鄧世雄看來也是橫行鄉裏的刺頭,身強力壯,手上功夫也不弱。董平乃是一員猛将,他連董平都敢譏諷,看來也是個桀骜不馴之徒。
想要把這一群烏合之衆立刻變成百戰強兵,那是絕無可能。要想這些人能跟着他玩命,卻得好好籌劃一下。
有個性才有脾氣,有脾氣才有血性。只要這些人還有一點良心,那就足夠了。
再說了,他要的是殺敵的猛士,而不是什麽道德楷模。
第4第章 軍法人心
正午時分,五月的天氣,溫暖舒适,衆人在陽光沐浴之下,都是昏昏欲睡。
義軍晝伏夜出,日日都是急行軍。幸虧衆人都是年輕力壯,即便口中有些怨言和牢騷,可是王松和衆人一樣辛苦趕路,大軍同甘共苦,便把心裏的不滿壓了下去。
“二郎,山那邊好像有人!”
突然,翟亮低聲喊了起來。衆人都是一驚,趕緊紛紛藏好身子。
此處已是宋金交戰的前沿,一旦有金兵前來巡邏或者搜山,可能就會給義軍帶來麻煩。
衆人順着翟亮手指的方向,向遠方的山道上望去。
只見一個人影從山道上,連滾帶爬地向下跑來,身上都是灰塵,滿臉都是驚慌之色。
“抓了他,免得壞了大事!”
王松輕聲說道,幾顆心放了下來。這人一看就不是士卒,卻像是逃難的百姓。
翟亮點了點頭,從草叢中輕輕繞了過去。
那人舍命奔跑,不提防前面有人伸出一腳,他登時摔倒在地,連滾了幾個跟頭,剛想爬起來,已經被人按住,捂住了嘴巴,脖子上多了一把短刀。
“千萬不要吼叫,否則就要了你的小命!”
翟亮輕聲說道,手裏的短刀,在那人的脖子上壓了一下。
那人頻頻點頭,原來是一個第第多歲,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鄉間漢子。翟亮揮揮手,抽回了短刀,旁邊的兩個義軍把那人提了起來。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為何要跑?”
見王松正氣淩然,說話不似強人,漢子趕緊回道:“回大官人,小人乃是太古縣的百姓。番子燒殺搶掠,小人上山躲避番人的屠殺。誰知剛才看到……”
看到那人結結巴巴,吞吞吐吐,董平上前,怒目圓睜,大聲道:“你這厮,再不好好說話,老子馬上砍了你的狗頭!”
“不要,不要,小人現在就說,現在就說!”
漢子一下慌了起來,他指着山林遠處,戰戰兢兢道:“各位官人,小人剛才躲在山那邊,看見有人糟蹋女人,還殺人,小人這才跑了下來,怕自己也遭了毒手。”
張橫臉色一下子沉了起來,上前問道:“糟蹋女人、殺人的強人,你可看清了是什麽打扮,共有幾人,是不是番子?”
漢子哭喪着臉回道:“回官人,不是番子,是漢人,說的也是漢話,他們共有三個人,打扮和各位相似,手上都有刀槍,和各位的裝扮有些相似……”
王松面色陰沉,周圍幾人也是寂然無聲,翟亮想要說話,王松搖搖頭道:“翟兄弟,咱們過去再說。”
董龍惬意地喝了幾口溪水,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那女子,身長腿長,皮膚白皙,真是夠銷魂的。他一下沒忍住,完了事,又怕被王松等人發現,只好痛下殺手。
說實在話,他并不願意和王松等人去做這趟賠本的買賣,只是他的大哥董平非要跟着,他也抹不下面子拒絕。
你說你做土匪吧,就好好做你土匪這份有前途的工作,為何偏偏又要到前方去,和番子玩命?
待在山上多好,沒吃沒喝就下山去搶,天地為寬,老子天下第一,為何要拿雞蛋往石頭上碰,這不是去找死嗎!
“二哥,你說咱們做了這事,不會被旁人發覺吧?”
旁邊的唐牛憂心忡忡,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
雖然幾人已經殺了女人和孩子,但心裏面總是惴惴不安。現在可不是他們跟着董平在山上的日子,上面可是有一個王松,還有大宋忠義軍的頭銜。
若是都不行的話,最多罵他們一頓,也就不了了之,可是這王松……
“怕個球!”
董龍一雙三角眼一蹬,“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旁邊的長刀也早已抓在手裏。
“不要說沒人發覺,就是發覺了又能怎樣! 大不了老子不幹了,回山上逍遙快活去,省得前去太原城送死!”
旁邊的瘦猴恭維道:“就憑哥哥你和大哥的關系,那王松也不敢拿咱們怎樣。何況咱們做的這麽隐蔽,他定是不知道。你還擔心個甚!”
“記住,萬一露了餡,王松要對咱們下手,咱們就此離開。”
董龍沉聲說道,眼神中一絲猙獰:“他若是不依不饒,想拿咱們兄弟開刀,也得問問咱們手裏的家夥答不答應!”
三人一起起身,往前而去,還沒走幾步,卻看到王松一行人沿着山道走了上來,翟亮,董平,張橫幾人都跟在旁邊。
王松等人都是臉色陰沉,一聲不吭,不知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奇怪的是旁邊一個陌生面孔的漢子,正在指着他們三人,結結巴巴地說這什麽。
“各位英雄,就是他們三人。人就是他們幾個殺的!”
果然是自己的部下,王松面色一沉,對旁邊的張橫道:“張橫兄弟,你帶幾個人,跟這位兄弟一起,去把屍體找出來。”
張橫點點頭,看了看眼前的董龍三人,鼻孔裏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招了招手,帶着幾個漢子,由那個漢子帶路而去。
“大哥,你們這是要做甚? 水源我們已經找到了,正要過去複命。”
董龍心裏面一沉,感覺事情有些不妙,面上風平浪靜,手卻抓緊了手裏的鋼刀。
“瘦猴,把你的刀給我!”
董平陰沉着臉上前,對面前的瘦猴說道。瘦猴無奈,把腰間的刀遞了過去。
董平拔出刀來,看了看刀上猶存的血跡,聞了一下,“伧啷”一聲插刀入鞘,猛然一刀鞘打在瘦猴的臉上。
“果然是你這厮幹的好事!”
看着被打翻在地,臉已經紅腫起來的瘦猴,董平把刀扔在地上,轉過頭來,對王松道:“大官人,不用查了,肯定是這幾個厮做的好事。你就說,該如何處置他們,要打要罰,你說了算!”
自己這幾個老部下什麽德行,董平自然是一清二楚。瘦猴刀上的血跡猶在,滿臉的驚慌失措,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董平,稍安勿躁,等張橫他們過來了再說。”
王松沉着臉說道,心裏暗自思量,要把此事妥善解決。
看來董平對自己的這幾個老部下,還是想包庇,要自己放他們一條生路。
也許在以前,他們這樣做無可厚非,也沒人能管到。但若是如今還像以前一樣,自己又如何帶這個隊伍,旁人又如何信服自己?
“大官人,果然是幾個狗日幹的!”
張橫等人擡着兩具屍體,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到了跟前,衆人把屍體放了下來。
王松上前一看。女子衣衫不整,身上還有髒物,脖上一道刀痕十分醒目。另外七八歲的孩子,同樣是被割喉而死。
“你們……”
王松眼睛血紅,剛才還想着如何權衡利弊,一照面看見女人和小兒的屍體,心底的怒氣“噌噌”升了起來。
“大哥、大官人,是小的們錯了,求大哥、大官人給小人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
看事情敗露,董龍等人馬上跪在了地上,開始磕起頭來。
“果然是你們幾個做的!”
董平尚未開口,翟亮已經面紅耳赤,罵了起來。
“糟蹋婦女,殺害百姓,連小兒也不放過,與禽獸何異!”
張橫也是搖頭道:“自作孽,不可活。我們太行山的義士,絕做不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董平,這下就看你的了!”
“全憑大官人發落,我董平沒有二話!”
也許是那孩子的屍體,讓董平想起了什麽,他獨自向一旁走開,轉過了頭去,再也不看董龍三人一眼。
“對不住了,各位!”
董龍卻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後退幾步,把刀抓在了手裏。
他旁邊的二人也是一起站起,唐牛長槍在手,瘦猴也是迅速抓起了董平扔在地上的長刀。
“各位兄弟,志不同道不合,咱們今日分道揚镳,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幹!”
董龍三人步步後退,看樣子是要想逃離當場。
“糟蹋良家女子,事後殺人滅口,戕害無辜,十惡不赦!”
王松說完,拿起鐵槍,首先奔了上去。
翟亮和張橫各自抓緊兵器,緊緊跟随。董平嘆了口氣,頭轉向了一邊。
兩具百姓的屍體,三顆鬥大的人頭,齊齊擺在了衆人面前的草地上。
“忠義軍替天行道,抗擊番賊,董龍三人糟蹋婦女,殺人滅跡,軍法不容!”
王松大聲喊道:“兄弟們都看清楚了,這就是違抗軍紀,淩辱百姓的下場。誰若是再犯,定斬不饒,嚴懲不貸!”
“大官人做得好!”
鄧世雄大聲喝起彩來。他雖橫行鄉裏,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王松鐵面無私,秉公執法,讓他打心眼裏佩服。
下面的義軍跟着喝起彩來,裏面的桀骜不馴之徒,此刻一個個目瞪口呆,人人心裏涼了半截。
“你們都聽着,都要遵照大官人的軍令。誰若是敢興風作浪,我董平第一個先砍了他!”
“謹遵大官人軍令!”
“都請大官人的!”
下面的義軍都是大聲的喊了起來,這一次,聲音要響亮要整齊的多。
王松暗自點了點頭。董龍三人的腦袋,絕非壞事,正好告誡義軍,忠義軍軍紀森嚴,誰也不能僭越。
他雖然不懂治軍,卻也耳熟能詳,令行禁止,軍令如山,乃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橫行天下的根本。
“大官人,你不知道,這董龍乃是董平的堂弟。”
王松一怔,眼光不由得轉向了遠處低頭不語的董平。
第4第章 夜襲
衆人沿着北上的驿道,小心翼翼,一路向前。越往北走,百姓蹤跡越少、屍體越多,蒼蠅蛆蟲不絕。黑夜中,到處都是游蕩的野狗,荒蕪的田野上腥臭難聞,令人作嘔。
衆人晝伏夜行,走到第三日,才在子夜時分,到達了壽陽境內,眼看着金人游騎驕縱意滿,四處出沒,隊伍也格外地小心起來。
天地間一片漆黑,山野間到處都是昆蟲的叫聲。熟悉地形的兄弟在前帶路,其他的則是相互緊緊跟上。
“大官人,咱們真的不去太原城?”
衆人相偕而行,作為太行山的地頭蛇,張橫顯然也發現了這不是去太原的道路。
“兄弟,你以為我不想嗎!”
王松苦笑了一聲,沉聲道:“若是有千軍萬馬,咱們又何懼番賊! 只是,你看看咱們這些兄弟,區區第第第第來人,連個完備的铠甲都沒有。步卒對騎兵,就是全死光了,也不夠塞金賊的牙縫!”
“大官人,你說咱宋人真打不過金人嗎?”
面對鄧世雄的提問,王松沉思了一下才道:“若是宋人都像你我兄弟這等,不懼流血,視死如歸,金賊再強,即便是橫行天下,又有何懼!”
張橫點頭道:“大官人說的不錯! 我宋人有幾千萬,金人蠻夷小國,人數不過百萬。若是我宋人都不怕死,金賊焉能如此猖獗!”
“張橫兄弟說的是!”
王松贊道:“ 若是此次能活着回去,咱們就結納三山五岳的志勇之士,把忠義軍的隊伍壯大,好好地跟金人幹一場!”
衆人都是心頭一熱,一起道:“全憑大官人調遣!”
黑夜中不斷有人絆倒,由于有熟悉地形的兄弟帶路,也不至于偏離方向。
“二郎,你确信小種相公會退往殺熊嶺?”
盡管王松十分确定,翟亮還是半信半疑。
“翟官人,既然大官人說了,小種相公定會退往此處!”
董平話音未落,鄧世雄也是點頭道:“董平說的不錯,我也相信大官人! 他兄長都在西軍軍中,他難道還敢口出狂言!”
王松點點頭,對翟亮道:“翟小官人,你盡管放心,定不會讓你無功而返!”
翟亮不再言語。這一趟本就是瞎貓碰死耗子,若是找不到,也只能是天意如此了。
突然,大軍停了下來,似乎前方有變。
張橫折了回來。他指着遠處黑夜中隐隐傳來的亮光,低聲道:“大官人,咱們現在壽陽以西,前方第第裏就是殺熊嶺,只是前方有火光,很可能有番子!”
太原之戰已有半年之多,太原府周圍的百姓幾乎死傷殆盡,有火光出現,不是宋軍就是番子了。
“若是我所料不錯,這應是番子的斥候!”
王松叮囑張橫道:“派熟悉地形的兄弟們打探一下,不要打草驚蛇!”
很快探子回報,前面是劫掠過的山村,有一營番子,人數第第第左右,都是騎兵,正在村裏歇息。
“張橫兄弟,可有近道能繞去殺熊嶺?”
在沒有打聽到種師中的消息之前,王松并不想打草驚蛇。
“大官人,其他的路也有,要繞的話,怕要等到明日夜間,就不能早些到達殺熊嶺。”
王松點點頭,對其他人道:“別無他法,讓兄弟們留意,先滅了這隊番子再說!”
“全殲?”
翟亮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猶豫道:“金人可是有第第第騎兵,搞不好會打草驚蛇,招致大禍。二郎,你可要慎重啊!”
“番子厲害,那是在馬上!”
王松搖了搖頭,低聲道:“現在是夜裏,對方只能步戰。咱們已經沒有時間繞路,解救小種相公要緊。若是去晚了,怕是會功虧一篑!”
翟亮遲疑道:“二郎,除了你我二人,咱們都沒有戰馬。萬一番子逃脫,走漏風聲,咱們可就在劫難逃了!”
“茫茫太行山,只要咱們兄弟鑽進去,番子不熟悉地形,諒他也無可奈何!”
張橫上來,低聲道:“殺熊嶺距離太行山,也不過幾十裏地。只要不是白天,小人就有辦法,帶領兄弟們逃進山去。”
“好!”
王松點點頭,輕聲道:“張橫,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小心向前,圍了這群番子,切勿打草驚蛇!”
軍令傳達下去,衆人蹑手蹑腳,熟悉道路,腳步輕便的人在前面帶路,很快就摸到了村子的跟前。
王松不由得暗自贊嘆,幸好這些人以前當過土匪,這潛行蹲守的事肯定沒有少幹過,做事倒是謹慎利落的很。
村子面積不大,早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瓦礫,殘垣斷柱之間,隐約的可以看見不少的屍體,都是百姓打扮。
而在村子中間的一大片空地上,有十幾堆女真騎士,每十幾個人圍成一團,坐在火堆旁,有的席地而卧,有的正在交談,不知在說些什麽。
村旁,一條兩米左右的河流嘩嘩而過。河流雖然不寬,也不知其深,由于東西地勢落差大,地勢陡峭,使得河流的速度甚快,聲音極大,也一定程度上遮蓋了衆人的腳步聲。
蹑手蹑腳,走的近了些,王松放眼看去,火堆之下,番子面貌看的是清清楚楚。
這些女真騎士,一個個身強力壯,頭頂光禿,腦後垂着幾根辮子,許多都是耳帶金環,兇神惡煞,眼中兇光畢露,果然是讓人望而生畏,與柔弱的宋人大不一般。
女真騎士的馬匹,都綁着村子裏的樹上,到處都有,馬匹衆多,遠遠超過了女真騎士的人數,看來這些人是一人雙騎,乃是正規的女真游騎。
“番子就是闊綽,一人雙馬,真是讓人眼饞啊!”
董平從後面上來,眼神裏全是羨慕之色。現在整個忠義軍中,也就王松和翟亮有馬,其他的人都是步行。這也難怪他垂涎三尺了。
翟亮恨聲道:“這些番子真是狂妄,連個警戒的士卒都沒有,真以為我大宋無人!”
“翟兄弟,稍安勿躁。”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一會看我手勢行事,保管讓你殺個夠!”
王松叫過張橫,董平二人,在二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二人點點頭,帶領一些部下離開。
王松看鄧世雄眼神猙獰、神色難看,安慰道:“鄧兄弟,讓大家穩住了,一會跟着我好好殺虜!”
“大官人盡管放心就是,小人絕不會放過這些賊子!”
鄧世雄點點頭,吞了一口嘴裏的唾沫。
女真番子殘忍暴虐,手段令人發指,所到之處,百姓幾乎被屠戮一空。他身後的這些人,無論是莊丁還是土匪,幾乎每人都和番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鑒于王松一再叮囑過,要服從軍紀,否則壞了大局,要軍法從事,衆人蹲在田野之中,嘴裏咬着木枝,誰也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衆人從外層層而進,蹑手蹑腳,到了距離村子三四十步的地方 ,王松揮了揮手,衆人全部蹲了下來。
突然,一個女真騎士站了起來,邁步開始向着一處荒地而去,也不知要作甚。
女真騎士走了二十來步,卻是開始解褲子,看樣子是要方便一番。
騎士距離衆人并不遠,他剛脫下褲子,前方黑暗中人影竄動,王松手中的半截鐵槍已經飛出。
鐵槍直入閃電,直擊中了女真騎士的咽喉,那人重重倒地,再也沒有直起身子。
似乎是倒地的聲音過大,一個女真騎士站起身來,向衆人潛伏的黑暗中看了過來。他大聲叫喊,似乎是在召喚同伴。
周圍的女真騎士紛紛站了起來,衆人狂呼亂叫,有人拔出刀來,快步奔向拴在樹上的戰馬。
果然是漁獵民族,從小在山林中長大的勇士,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懷疑。
事不宜遲,王松拿起一支短槍,站了起來,大喊了一聲:“殺虜!”然後猛然一抖長臂,短槍疾如閃電,直向女真騎兵人群而去,直接穿透了那名喋喋不休的女真騎士的前胸。
女真騎士怦然倒地,倒砸在火堆上,火星四濺。随着王松一聲令下,其他的義軍依葫蘆畫瓢,四面八方,短槍滿天飛舞,直奔女真人群而去。
由于天熱,女真騎士都是解開了衣甲納涼,從而導致短槍的殺傷力大大增強,中者鮮血飛濺,非死即傷,女真騎士立時亂成一團。
翟亮放眼看去,火堆旁的女真騎士已經死傷一大片,餘者躲過短槍之後,紛紛嘴裏亂叫,直奔自己的戰馬而去。
王松再投出一支短槍,紮翻了一名正欲張弓搭射的女真騎士。他來到倒地的女真騎士身前,拔出半截短槍,對接在一起,帶頭沖了下去,直奔面前剩餘的金兵。
他一邊極速奔跑,一邊打量戰局。看到場中倒地的女真番子,心裏面不由得暗叫可惜。
烏合之衆就是烏合之衆,兩輪第第第第多支短槍投射,竟然還讓對手有半數人存活,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短槍丢得到處都是,有的遠遠偏離了人群,有的還誤中了馬匹,有的則是投向了村旁的河流裏,真不知這些家夥是蠢還是慌張。
就這樣子,還以前做過土匪,真是侮辱了土匪這份職業,盡管這些人是認真的!
容不得他多想,村莊四周,也都出現了義軍的身影,張橫和董平各率一路人馬,人影幢幢,沖殺了過來。
義軍形成了三面合圍之勢,黑夜中火光熊熊,氣勢洶洶。
第4第章 時無英雄?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一名奔跑中的義軍被射中臉面,慘叫一聲,迎面栽倒。
女真人的羽箭形狀如鑿,一旦射中,創傷面極大,非死即傷。剩下的女真人一輪羽箭射出,便有四五十個義軍栽倒在地。
幸虧雙方距離極近,女真人又是倉皇作戰。女真騎士只是射出了一輪羽箭,便已經和沖上來的義軍短刀相接。
一支羽箭貼着王松頭頂飛過,射中了後面的一個義軍。王松心裏一驚,握緊了長槍,奔得更快,轉眼就進了戰群。
翟亮和幾個義軍緊跟王松身後,轉眼就進了戰圈,和迎面而來的女真騎士戰在一起。
一個女真騎士正想射箭,張橫從黑暗中竄出,惡狠狠一刀,劈中女真騎士的肩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