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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她将自尊心看得強過生命,從來都不肯把晚上做惡夢的事情告知他。
而他不知怎的,卻細心察覺了,至此後,每晚他都會在她房間裏的書桌前開着臺燈看文件,直到她安穩熟睡才離開。
一個大男人,在粉紅色的HelloKitty貓臺燈下看文件,那情景怎麽看怎麽奇怪。可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望過去,卻覺得那臺燈橘紅色的暖光像是一直照入了心中,照亮了那些陰暗的角落。
也許從那時起,她便決定要追随他一生。
但她卻忘記問他,是否還需要自己追随。
正回憶着,她忽地感覺到一絲異樣,擡頭卻驚見沈盛年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睜着一雙亮星般的眸子望着她。
秦紅顏見自己的手還被他握着,不覺有些尴尬,忙想要抽&出來。
可沈盛年卻怎麽也不放,他已經退了燒,可一雙手卻仿佛比高燒時還要燙人。
秦紅顏正要發火,卻聽見沈盛年像是夢呓般地道:“秦姐姐,我剛做了個夢,夢見你走了,說再也不要見我了,我很害怕。可是醒來發現你還在,真的……太好了。”
秦紅顏仍舊将手指一根一根從他掌控中拔&出來,道:“吃點粥吧,我去給你盛。”
沈盛年剛才亮起的美&目瞬間便揚下滿天塵埃:“秦姐,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也……還好。”秦紅顏發誓這是她能說出的最不傷人的語言。
沈盛年秀美的臉哀傷得像是要滴下水來:“叔叔說,你不想再教我了,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惹你生了氣。當時我聽見後真的感覺像晴天霹靂一樣,我問他要了你的地址,說想向你道歉,誰知正好遇上你不舒服。我扶你睡下後,本來想走,卻怕你半夜醒來病情加重,就在沙發上坐着,誰知道就睡着了。秦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家睡覺的,你不要怪我。”
他的态度簡直是低入塵埃,即使秦紅顏這般自诩為鐵石心腸的,也禁不住心酸了酸。
沈盛年垂着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我知道自己粘着你,肯定讓你很厭煩,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向你保證,以後會乖乖的,安靜地待着,只要遠遠看着你就好。所以秦姐,拜托你不要距我千裏之外好嗎?”
是啊,世界上最令人心酸的話就是“沒有辦法”。
即使知道對方厭煩,即使賠上自己的自尊心,可還是想要遠遠看着對方。
因為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沒有辦法約束自己的感情。
沒有辦法忘記對方。
秦紅顏看着沈盛年,像是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
最終,秦紅顏還是答應繼續做沈盛年的口語教師。
從那之後,沈盛年果然就像答應的那般,每次見面都只是專心與她練習口語,也懂得保持距離,沒有再與她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秦紅顏逐漸放下戒心,與沈盛年的關系也從冰點開始有了好轉。不知是湊巧還是其他原因,沈昂決定将新家重新裝修一遍,在酒店租了房間居住,所以秦紅顏只能将教學地點改在了自己家裏。
其實每周有了沈盛年的陪伴,夜晚好過許多,至少沒有那樣寂寞;至少在教學時,她可以暫時停止想念他,得到喘息的時間。
這些天,她都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就像是這個人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一般。
那次主動給她打電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對他的依賴雖然可以讓她放棄自尊,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在其他女人面前也放棄自尊。她沒有勇氣再聽見另一個女人對自己說“你好,他正在浴&室裏,等會我讓他給你回複過來吧”。
兩個女人的對質,姿态實在是太難看了。
時間就這樣流水般過去,很快便到了十一月。這天正在練習口語時,沈盛年忽然問道:“秦姐,你明天有事嗎?”
“怎麽了?”她頭也不擡地反問。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就是……”沈盛年難得地踯躅片刻,像是鼓起勇氣般地道:“明天是我生日,你能陪我過嗎?”
他的生日?
也就是說,隔天也是她的生日?
秦紅顏忙查看日歷,果然,隔天便是11月11日。
她心內情緒拂動。
每一年的生日,即使她遠在美國,即使再忙,他也會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準時出現在她租住的公寓裏。
年年都是如此。
那今年呢?有了女友的他還會依約前來嗎?
回憶令她忘卻了周遭的人事,沈盛年連問了好幾遍她才回過神來:“什麽?”
“我問,你明天有時間陪我過生日嗎?”沈盛年定定地望着她:“秦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秦紅顏轉頭看向鞋櫃的方向,那裏面的最上排,放置着八雙高跟鞋,全是他的影子。
就像是他,一直放在自己心頭最上方。
所以,即使他不來,她也必須等待的。
秦紅顏在心底深處嘆口氣,道:“我明天和有人約。”
當然,很有可能,約會的那個人不會來。
燈光下,沈盛年的眼神閃爍不定,片刻之後,他便恢複了平靜:“哦,那真遺憾。”
第二天一整天,秦紅顏都是神色不定,沒心思工作吃飯,時刻将手機放置在身邊,不時查看是否有短信或者是電話。
然而次次都是落空——直到下班時,他也沒有消息。
今年,他真的不會出現了。
深秋的夜降臨得很早,天陰沉沉的,像是随時都要滴下淚來。秦紅顏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BURBERRY的新款風衣穿在她身上,顯出了窈窕纖細的腰身,同時也顯出了蕭條的氣息。
他曾告訴她,十幾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可以靠着年輕胡亂穿衣。但一旦過了二十五,就必須要穿質量好的名牌衣物,這樣才能顯出女人的質感。
她謹記着他的這句話,從此後,衣服盡量做到少而精。
不僅是這句話,她謹記着他的每一句話。
秦紅顏再度打開手機,發現屏幕幹幹淨淨的,仍舊沒有他的任何訊息。
失望像是泥漿讓她渾身透不過氣來,秦紅顏來到酒莊,購買了幾瓶紅酒,提着回了家。
沒有他的生日,她無法清醒度過,只能将自己灌醉。
她這麽打算着,回家後便開始了以醉為目的飲酒。也許是心情太過糟糕,她也失卻了淑女的行為,開瓶後直接就着瓶口飲用。
上好的紅酒,口味醇厚,酒香宜人,她逐漸喝得微醺,整個人輕松不少。
秦紅顏打開了音樂,性&感而低沉的女聲在屋子裏回響,情感撞入她的心。她打開衣櫃,拿出那八雙高跟鞋,一雙雙試穿起來。
也許,這些高跟鞋便是她所能擁有的關于他的全部。
她穿上了Balenciaga的桃紅尖頭薄底高跟鞋,又換上了一件桃紅色的小禮服,在鏡子前端詳。
此刻的她臉頰酡&紅,雙眼迷離,桃紅的鞋與禮服讓她身體內的性&感全部釋放出來。
任何男人看見,都會在心底贊嘆一句“尤&物”。
然而,房間裏沒有其他人能看見,只有她自己。
秦紅顏想,只有孤獨的自己。
遠遠的,傳來門鈴聲,在微醺的她耳裏聽着,顯得格外不真實。
秦紅顏踩着高跟鞋,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也沒詢問,直接将門打開。
不管是誰來都好,今夜的她真的渴望有人陪伴。
而門外,站着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秦紅顏見過許多男人,但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将西裝穿得如此熨帖好看。他眉眼細長,俊雅文氣,周身萦繞着一種君子的氣息,眼神溫暖,讓人一見便能卸下所有心防。
不知怎地,她向後踉跄了一步。
他伸手過來将她扶住,順勢将她往自己懷中一帶,他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熟悉的檀香味瞬間盈滿她的鼻腔。
就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褪&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周身便沾上了屬于他的檀香味,多年不散。
秦紅顏靠在他懷裏,在心底輕輕地喃呢着他的名字:“奚歡,奚歡,奚歡。”
“穿得這麽漂亮,是在等我,還是在等旁的人?”他的聲音清朗溫柔,一如在電話中那般。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秦紅顏聲音低低的,至今還覺得這個場景像是夢。
“只要是你生日,即使火山噴發我也得趕來。”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
接下來,他們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像是情人間的擁抱。
她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像是要确定這不是夢境。
而他也嗅着她發間散發的不知名的清香,雙目微閉。
良久,他終于将她放開,舉着書中的袋子道:“來看看你今年的生日禮物。”
那是一雙AlexanderMcQueen黑白雙色拼接高跟鞋,外面黑色,內側則是白色。如同黑夜與白晝,天堂與地獄。
“這雙高跟鞋,和你的性子很像,來試試。”
奚歡說着便讓秦紅顏坐在沙發上,他則單膝跪下,褪去她那雙桃紅高跟鞋,為她換上新的高跟鞋。
他的動作輕柔文雅,像是天生的貴族。
他的手指碰觸着她的腳,每一次的碰觸在她體內都引發了一場爆炸。
幫她換上後,他擡頭望着她,目光于幽深中跳躍着小小的火焰:“看,多美。”
她不知他說的是高跟鞋,還是自己。
他并沒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将身子逐漸向她傾斜。
秦紅顏呆呆地望着他越來越靠近的臉,卻做不得任何的反應。
在他面前,她永遠是那個年幼無助的少女。
他的唇輕柔地貼上了她的臉頰,柔軟得像是花瓣,聲音如熏風:“生日快樂。”
他說。
明明是深秋的夜,她卻瞬間像是置身在萬物複蘇的春季,體內的血管裏都流淌滿了小小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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