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湊合着活吧,嚴疏心想
找人這事急不來,尤其是在a大這種拿高爾夫球場做南邊綠化帶的花園式學校裏,找一個無名無姓無長相的碎嘴子主播簡直大海撈針。鐘欣城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又隐隐有所期待,好奇言無聲在現實裏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說起來,言無聲曾問過他《絕地幻想》最近的城市高校聯賽是否參加,鐘欣城做游戲主播風頭正盛,粉絲也間接扒出過他在讀的學校,更何況露臉直播本身就沒有太多隐私可言。
或許言無聲一開始就知道鐘欣城在a大,甚至在現實社會中見過面,只是沒有上來打招呼。
山不就我我就山,至于嚴疏那邊,還得從長計議,鐘欣城如此想。
第二天,鐘欣城收到了嚴疏的自習邀請。
橘子糖這幾天在辦公室安了家,它乖巧不鬧騰,老實呆在嚴疏特意給它買的貓爬架上,成天吃進口貓糧和罐頭,整只貓胖成個球。它抄着前爪縮在窩裏,直勾勾盯着進門的鐘欣城。
“喵~”
“早。”
嚴疏似乎也剛進門,他正在窗邊磨咖啡,微笑着對鐘欣城說。
“早,師兄。”鐘欣城把包放在座位上,嚴疏的手提夾擱在另一邊,扣子別的歪歪扭扭。鐘欣城的手指頓在空中,一秒猶豫後,悄無聲息地把嚴疏的手提夾和自己的包擺在一起。
“欣城喝咖啡麽?”嚴疏剛磨好一杯,他像大院裏整天逗鳥看花的閑散老大爺,踱着步子游移到鐘欣城身邊,捧着咖啡說。
“不喝,我不困。”鐘欣城搖頭,他總覺得咖啡是要學習的時候用來提神的,平常時候喝的很少。
“誰說困的時候才能喝?嘗嘗我的手藝。”嚴疏笑鐘欣城小孩子心性,他湊近了一擡手,把杯子抵在鐘欣城唇邊半指遠,哄道。
令他意外的是,鐘欣城這次聽話的過分了。
小朋友軟了眉眼,乖乖前傾身子,薄唇含着杯沿,額前的碎發零散,濃密睫毛烙下一片陰影。他輕按着嚴疏的手指,指腹抵着杯子底座一擡,抿了一口咖啡。
“好苦。”鐘欣城的面部表情揪在一起,他用手一抹唇角多餘的液體,怯怯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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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疏的視線顫抖,無所克制的癢意從心底泛起,鐘欣城就站在他面前,比曾幻想的每一次都要近。他們的指尖疊在一起,昨日昏暗禮堂那一幕席卷而來,嚴疏低下頭,感性讓他前行、理智使他後退。
“下次給你多加糖。”嚴疏轉過身去。
鐘欣城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他心情大好地逗了一會兒橘子糖,坐在桌子邊開始開天辟地的重大事業——尋找言無聲在直播中露出的各種馬腳。
言無聲的聲音用特殊變聲軟件處理過,他不露臉,網上那張糊成馬賽克的照片也從無考證,直播時候十句話裏沒一句靠譜的,但鐘欣城細致又敏銳,總能發現些許端倪。
比如說九月初言無聲曾經在直播時候抱怨最近很累,工地來了一群搬磚的愣頭青,攪得他不得安寧;言無聲以前經常通宵直播,但在a大熄燈鈴試用後至今都沒在接近零點的時間段直播,播着播着掉線再重新上號是常有的事。
最讓鐘欣城肯定猜測的是前幾天學校停電,那天晚上——鐘欣城掉線同一時間言無聲也遭遇網絡風暴掉線了。只不過這人比鐘欣城的動作快,提前了十分鐘上號,才給當時的鐘欣城一種“他一直在線上”的錯覺。
這算什麽,兩個主播同時去網吧為直播?
鐘欣城吊着半只耳機聚精會神地審視言無聲的直播,恨不得每一處都摳到底,他轉到下一個視頻,恍然覺得畫面有些許眼熟:
峽谷內部,OB畫面從未離開過下路,頂着“不想說話”名字的ADC天秀三殺,默默補兵時耳機裏傳來他自己的聲音:“紅酒巧克力,樂事之前出過鮮蝦口味,很難搶到。”
鐘欣城眉頭一挑,略有驚訝——言無聲居然在看他比賽?
再一看時間,鐘欣城疑惑了:7月12日。
暑假?
鐘欣城直播是從高三的寒假開始,斷斷續續播到高考,考試結束後便徹底紮根在瀚海。當時的他不太懂主播工作的流程,整日裏就是個無情上分機器,不看關注榜,自然也沒在意過居然有人直播間連環套娃看他打游戲。
“讓我們來看看昨天五殺我的狗子有多厲害。”
“不要胡說八道我是特意偷師報複的人麽?”
“狗子意識還不錯,走位很熟練。”
“唉小狗子開攝像頭了,還……還挺好看。”
“原來是個小朋友。”
言無聲在視頻裏自顧自地調侃,他在和彈幕互動,說到最後話音倏然一頓,哔哔機卡在半空,一聲輕笑的氣音流轉,咬字越發柔軟。
鐘欣城移動鼠标,忽然聽見身後一摞東西噼裏啪啦一股腦摔在地上的聲音,震耳欲聾快要把他心髒給吓出來。他猛地轉身,入眼便見嚴疏端着咖啡鬼鬼祟祟趴在橘子糖的貓爬架邊,做賊心虛地觑着鐘欣城,脖子梗的硬實。
橘子糖一臉無辜地歪着頭,地上鋪了一大堆先前整理好的文件,天女散花好個唯美。
嚴疏與鐘欣城對視一秒,只見他一個轉身啪地抓起貓爬架下放着的巴掌大的小玩具——橘子糖對它情有獨鐘,每天都要卷着睡覺。嚴疏支起身子把小玩具摔到橘子糖面前,摁着橘子糖的貓腦袋就開始例行家教:“你怎麽回事?故意弄翻資料是想挨揍嗎?”
橘子糖吓地豎起耳朵,小爪子懸在空中,似乎随時都能出手撓人。
一頭霧水的還有鐘欣城,他注視着嚴疏對一只貓說教,手裏的視頻也沒心思看了。
“師兄,資料放在下層,橘子糖夠不到的。”鐘欣城心疼貓,輕聲提醒。
橘子糖只是只可憐弱小無助的小貓咪,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早教要趁早,貓有貓規。”嚴疏咳了一聲,他搓弄了橘子糖好一陣,解釋道。
得,那麻煩先把弄亂資料的罪魁禍首早教了吧。
鐘欣城無奈,起身幫嚴疏拾資料。
“欣城,今天不自習麽?”嚴疏半跪在地上收文件,他輕咳了一聲,問道。
“今天有事,想查點東西。”鐘欣城直白說道。
他把文件摞在手裏按日期排好,擡頭時發覺嚴疏的視線游離在他打開的電腦視頻上,眉頭緊鎖似有不悅。鐘欣城不明所以地喚道:“師兄知道這個人麽?”
“啊,不知道。”嚴疏笑着說道,他匆匆接過鐘欣城遞來的東西,又說:“現在小主播太多了,眼花缭亂的,怎麽可能認識。”
“他好像是a大的。”鐘欣城沒多想,他回到座位上,發覺嚴疏站在貓爬架邊窺視着,看樣子很想一起來看。“師兄,要來麽?”
見鬼,如果你是坐在床上來邀請我我估計會很樂意,但是你這……
嚴疏心裏當即點了顆爆彈轟平沃土,臉上笑容燦爛像搖晃的向日葵,他不客氣地坐在鐘欣城身邊,對着小朋友攤開手。
這是做什麽?
鐘欣城越發覺得嚴疏行為奇怪,從一開始就不對勁,他板着臉瞅了嚴疏紋路清晰的掌心很久,腦子突然一陣發昏,被驢子蹶過一樣,鬼使神差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兩個大男人到底在做什麽?
“你幹嘛,我要耳機。”嚴疏不解地看着鐘欣城,暗地裏偷偷捏了下小朋友的手指。
好軟,嚴疏偷偷想。
阿西八。
鐘欣城心裏回蕩一首思密達之歌,頂着張棺材臉把另一只耳機往嚴疏手裏一塞,頭也不回地看視頻去了。
看了不到五分鐘,老幹部嚴疏就開始激情點評。
“這個主播有什麽好看的,嘴碎又唠叨,除了游戲打的好一點簡直一無是處,欣城,學習吧。”嚴疏一本正經地說道。
鐘欣城:認認真真換下一個視頻。
“你不覺得他很欠嗎?不講武德沒有道理,不要帶壞自己。欣城,學習吧。”嚴疏苦口婆心。
鐘欣城輕輕嗯了一聲,把進度條拖回開頭又看了一遍。
“這種主播怎麽會火起來,大衆審美已經淪喪至此了麽?欣城,咱不看這個,咱們好好學習……”嚴疏輕車熟路去摸鐘欣城的鼠标,手還沒伸,就聽見鐘欣城道:“師兄。”
“嗯?”嚴疏轉過頭去,發覺鐘欣城托着下巴瞧他,滿心滿眼都是濕漉漉的在乎和懇求,十八層酒瓶子底厚的小朋友濾鏡把早上的陽光都鍍了層金。他嗓眼發幹,視線停在小朋友不斷開合的嘴唇上挪不開。
“我想看。”
鐘欣城直視着他,輕聲道。
三個字,無限魔咒。
“好。”嚴疏縮回了手,縱容着吐出一個單音。
看吧,小朋友想看,還能攔着不成?
後來嚴疏果然不再說話,鐘欣城要看什麽他就跟着看,一點不嫌浪費時間,只不過鐘欣城從頭到尾看完重要的片段之後再關心自己現實中的師兄,才發覺身邊男人臉色灰白,一副被妖精吸了精氣的模樣,渾身上下散發着“我還能拿什麽拯救我自己”的絕望。
“師兄,你累了嗎?”鐘欣城試探着問道。
“不累。”嚴疏一笑,他把耳機摘下來,擡手輕輕揉了揉鐘欣城的耳尖,愉悅着道:“欣城,你學過跆拳道空手道散打搏擊之類的東西嗎?”
鐘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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