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糖

邱雪青驚喜地回應他：“當然可以！”

她指尖凝力, 點在于子初眉心，與他結成師徒契約。

邱雪青：“這是我第一次當師父，經驗不足, 如果你有什麽需求都可以和我說。”

于子初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他低頭看看木盒子裏的人偶, 滿懷期待地看着邱雪青, “師父可不可以只給我一個人做人偶娃娃？”

邱雪青沖他笑笑, “當然……”

于子初的眼睛更亮了，一句師父對我真好就要說出口, 就聽到邱雪青大喘氣後的三個字：“……不可以！”

于子初愣了一秒, 皺着眉頭盯着她, “為什麽不可以？你明明說有什麽需求都可以提出來的。”

邱雪青點點頭，“我确實是這麽說的，但是又沒有說所有提出的需求都能被滿足。你提出的需求，只有我能做到的我才會答應。”

于子初：……我見過的其他正道弟子，都喜歡說大話, 輕易許諾，你怎麽就不按常理來呢？

他有點小小郁悶。

于子初再次看向木盒裏的人偶娃娃，還是很不甘心, “只是人偶娃娃而已, 你明明可以做到，為什麽要拒絕我？”

邱雪青沒有因為他語氣加重産生什麽情緒變化, 耐心地和他說道理，“如果你的要求是‘為你做人偶娃娃’，那我可以答應，但是‘只為你一人做人偶娃娃’，很抱歉, 我不能答應。因為這樣的事情我确實做不到，除了你以外，我還有師父掌門師姐，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朋友，我有可能會給他們做人偶娃娃。。”

于子初沉默了幾秒，很想追問一句，只有他不好嗎，又覺得現在的時機并不适合說出這樣的話。

他垂下眼眸，罷了，現在不答應，等邱雪青以後為他堕魔了，也一定會答應的。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時。

于子初重新擡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之前的乖巧溫順，“師父，子初錯了，子初不應該那麽自私，只想着獨占師父的好。”

邱雪青有些驚訝，沒想到她還沒有開始給徒弟講道理，他就已經自行反省悔悟了，這也太懂事了吧？

她忍不住摸摸于子初的腦袋，非常豪邁地誇下海口，“你能這麽想真是太好了！這樣吧，師父給你做人偶娃娃，你想要幾個就給你做幾個！”

于子初有些分神，“那就做一百八十二個吧！”等話說完，他的眉頭輕輕皺起。

怎麽會想到這個數？他一向對于生辰毫不在意，這一刻聽到她說起送禮物，竟然在心中升起遺憾，這個數直接就脫口而出了。

邱雪青咦了一聲，“怎麽還有零有整的？這個數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于子初垂眸，“沒有什麽特殊的，我只是剛好想到一個比較大的數，想為難師父而已。仔細想想，做那麽人偶娃娃，師父會很累的，所以還是算了，師父想做幾個就做幾個吧。”

邱雪青敏感地發現他此刻情緒不高，雖然他嘴上說着一八二這個數并不特殊，但是他現在的樣子很顯然在說謊啊。

邱雪青當然不會揭穿他的謊言，只是有些感動他，他心情不好了，還表現得這麽體貼為人着想，實在是太過乖巧懂事了。

她決定了！就給于子初做一百八十二個人偶娃娃！

·

兩人結伴回到小院，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難聞的藥味。

邱雪青快步走到廚房，就看到人參精蹲在竈臺旁，正朝大鍋裏丢着各種形狀的藥材，她好奇地看着人參精：“你這是在做什麽？”

人參精聽到邱雪青的聲音，歡喜地扔掉手裏的藥草，“小娃娃！你終于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吾就要被藥力撐死了！”

邱雪青不解，正要詢問，人參精已經巴拉巴拉把事情都說出來了。

自從那天吃過于子初做的飯菜之後，人參精已經吃不下自己做的黑暗料理了，每天都跟在于子初身後威逼利誘，想要讨一口好吃的。

于子初不為所動，依舊每天吃着靈果，不做飯。

直到有一次，于子初在山中發現了可以修複丹田的藥草，采了一堆放到廚房裏，每日搭配其他靈材進行熬制。

人參精身為草藥化精，自然能察覺那些湯藥裏的濃濃藥力，但是于子初做出的湯藥比它自己做的菜還要好聞，它一時沒守住誘惑，偷喝了一大半。

被于子初發現之後，于子初就把熬藥的任務交給了人參精。

人參精為了貪那一口吃的，每日的湯藥都不落下，體內積攢了不少藥力，又撐又漲，它感覺自己再喝上個十天半月的，怕是要爆體而亡了。

邱雪青聽完一陣無語。

像人參精這種從植物開智成精的獸修，只需要進行光合作用就能補充靈力，是不需要進食的。它現在處于這種境地，就是每月控不住嘴。

她無奈地嘆息，“口腹之欲對于修士而言不是什麽好事，你最好控制一下。”

人參精眼中飽含淚水，“吾也不想貪吃的，可是小男娃的廚藝實在是太好了，吾做不到無動于衷啊！不過，好在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小男娃就不會失魂落魄了，就有心情好好做飯吃飯了！”

邱雪青捕捉到了重點，失魂落魄？

她轉頭去看于子初。

于子初臉上閃過一陣惱意，“師父不要聽他胡說！”

人參精責怪地看了于子初一眼：“這種時候就不要口是心非了，你們人修就是沒有眼力見，都不知道抓緊機會博得同情。

小娃娃，吾和你說，你走的第二天，小男娃就跑到靈果樹下偷偷哭泣了，那個眼睛紅得哦~”

于子初瞪它一眼，人參精無視他的警告，繼續和邱雪青說話，“而且，他每日都會跑到仙參山入口等你，到了天黑才回來，這番感天動地的姐弟情，看得吾都要哭了。你這次回來，可要好好補償補償他！你這次離開，最傷心就是他了！”

邱雪青瞪大眼睛，沒有想到他們相處的時間那麽短，于子初就對她感情這麽深了。難道，于子初根本沒有因為重傷失去記憶，那他為什麽裝作不認識她呢？

她扭頭去看于子初，對上他澄澈清亮的雙眼，一時拿不定主意。

于子初看她欲言又止，想到人參精剛才說的一席話，心中有些羞惱，他別過頭去，“師父不要聽他胡說，我不是那種軟弱無能只會哭的人，我那天只是身體不适，眼睛不小心跟着紅了而已。”

他說的是真話，但是放到這種情境下，怎麽聽都是假話啊。

邱雪青心中一酸，忍不住蹲在他面前，戳戳他的額頭，“誰告訴你哭是軟弱無能的事情了？哭，只是人們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而已，無關男女，無關身份，無關對錯，想哭就哭啊。人活在世上，連哭和笑都不能肆意，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于子初摸摸被她戳到的地方，表情十分古怪，似乎不能理解她的這種行為，“可是，世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邱雪青又氣又好笑，“世人是哪個人？給你吃，給你穿，給你指明人生的方向了？你又不靠他們過日子，幹嘛要聽他們的。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世人說，活得舒坦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拍拍于子初的肩膀，“你以後遇到什麽委屈都說出來，不要死鴨子嘴硬了，要不是之王說起，我都不知道我走得突然會讓你這麽難過。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活得自在開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千萬不要忍着！”

于子初看着她，沒有說話。

邱雪青卻覺得于子初越看越可憐，眼中好像有什麽難說的委屈吧，知道性子不是一時能扭轉的，她也沒有勉強他，“反正，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說到糖，邱雪青想起一件事情，穿越到過去的時候她買了麥芽糖，吃了一半就被她随手放到玉牌裏，要不再拿麥芽糖哄哄他，順便也試探一下？

邱雪青趕緊拿出玉牌裏的麥芽糖，揭開糖紙碰到于子初面前，仔細觀察他臉上的面部表情，“對了，我這裏還有糖，給你吃！”

于子初看着麥芽糖再次皺起眉頭，“糖是苦的，我不想吃。我讨厭苦味。”

邱雪青很驚訝，于子初看着這包麥芽糖的表情非常陌生，似乎絲毫沒有認出這包糖是他們一起吃過的那包，他的臉上似乎還帶着幾分厭惡。

邱雪青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人參精看到邱雪青手裏捧着的糖紙，嘚嘚嘚跑過來，捏起一塊就丢到嘴裏，瞬間甜得眯起眼睛，“哪裏苦了！這個東西甜死了！好吃！”

它說着，直接抓起一把糖就扔到嘴裏。

邱雪青趕緊收回手，只搶回來一小塊麥芽糖。她趕緊裹住糖紙，重新看向于子初，他的表情帶着幾分疑惑，“我吃過很多糖，明明比藥還苦的，怎麽會甜呢？”

邱雪青見他臉上的疑惑不像假的，把剛才搶回來的那顆糖塞進他手裏，“你要不自己試試？”

于子初看看邱雪青又看看手上的糖紙，猶豫幾秒，他現在扮演的是八歲時虛僞乖巧的于淩塵，以他的性格，必然不會輕易拒絕。為了取得邱雪青的信任，他只能演到底了。

于子初深呼吸一口氣，捏起那塊糖放進嘴裏。

糖入口腔，甜絲絲味道從嘴巴蔓延到心底。

于子初的眼睛微微瞪圓，表情十分不可思議，自他從一念之淵回到長靈大陸，所有的糖入了口中就只剩下苦味，為什麽邱雪青給的糖，卻是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