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又亂了節奏

于子初扶住邱雪青的腰, 往後退了幾步才緩住她沖撞帶來的力道。

溫泉中激起巨大的水花，将兩人的衣服打濕得透透的。

燈影迷離中，于子初看到邱雪青的左肩有一顆痣, 在淺薄全濕的布料下無所遁形，只看了一眼, 就讓他慌亂地別過頭。

他緊張地叫了一聲。

“師父。”

邱雪青沒有回應, 只是抱着他的力道越來越緊, 整張臉恨不得埋進他懷裏。

于子初直接僵在泉水中，心髒瘋狂地跳動着, 他閉上眼睛, 深呼吸, 好一會兒才再次睜開眼睛，他握住邱雪青的肩頭，将她拉遠一些。

“師父，你怎麽了？”

邱雪青還是沉默着。

于子初再顧不得紛亂情緒，去搭她脖子上的脈搏, 發現她整個人完全處于昏睡狀态，身上并無大礙。

在睡夢狀态下行走？

于子初捧起邱雪青的臉，将她打濕的頭發撥到一邊。

和六年前相比, 邱雪青長得更加成熟漂亮了, 或許是冰靈根的關系，此刻雙眼緊閉的她, 帶着幾分清冷出塵，像極了冰雪仙子。

純白的雪，更想讓人給她染上幾分黑色。

偏偏她的睫羽和眉毛都沾着水珠，搭着臉上的水漬，在霧氣缭繞中, 像極了引人攀折的高嶺之花經過一番風雨摧殘。

于子初視線一寸寸描繪她的輪廓，最終落在那雙不點自朱的唇上，他聽到心跳一點點加快，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叫嚣：

親上去！親上去！親上去！

于子初一時有點意亂情迷，“反正，我不做名門正派很多年了，我們修魔者，都是随心所欲的……”

像是壯膽，又像是狡辯。

于子初屏住呼吸，雙眼緩緩閉上，緊張又羞怯地靠近她，捧在她臉側的兩只手都在輕輕顫抖。

突然——

一只微涼的手落在他腰腹。

溫泉水熱，手指冰涼。

冷熱交替中，于子初不自覺打了個寒戰，他睜開眼睛，低頭去看。

邱雪青的手在他的腰腹處一陣摸索，像是在找什麽似的，沒找到之後開始向上游走，走過沙丘，走過平原，最終停留在他心口。

她的指尖明明那麽涼，卻仿佛帶着火花，走到哪裏，哪裏就種下一片烈火。

于子初只覺得胸腔那裏發生了一次火山爆發，無數的火焰炸得他神志全失，不知身在何處。

他僵在原地，早就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在她無意的撩撥下，完全潰不成軍。

于子初聲音沙啞，“……邱雪青，你在做什麽？你在裝睡占我便宜？”

他手下卸了力氣。

邱雪青整個人循着掌心停留的位置依偎過去，臉頰還在他胸口滿足地蹭了蹭。

于子初的心跳直接停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心跳才再次恢複。

于子初深呼吸一口氣，再次握住邱雪青的肩頭将她拉離懷抱，沒一會兒，邱雪青故技重施，又再次依偎進他懷裏。

這一次，她抱得死緊死緊。

于子初用輕柔的力道掙脫不開，幹脆放任她胡作非為了。他再次去摸她頸間的脈搏，脈象顯示她睡得正沉。

于子初：……

他挫敗地呼出一口氣，察覺夜風從窗外吹入，怕邱雪青受涼，只好又一次将她橫抱起來，帶她離開溫泉池。

往卧室走的這小段路，邱雪青也不安分，一直想把腦袋靠在他胸前，于子初懊惱又無奈，只好加快腳步送她過去。

用靈力恢複兩人身上的清爽，于子初控制着力道，将邱雪青溫柔放在床上，他幫她蓋上被子，将手和脖子都蓋好，确定不會受涼之後，才走到床邊放下帳幔，往屏風外的軟塌上走去。

于子初仰躺在軟塌上，還在想着邱雪青這番異常的病症，思索間，被溫泉蒸出的醉意姍姍來遲，他有些困了。

于子初閉上眼睛，似醒非醒的時候，突然覺得身上落下一團香軟，他驚得立刻睜開眼睛，發現邱雪青不知為何又過來了，正靠在他胸口睡得香沉。

她看起來那麽天真無辜，仿佛不是睡在他身上，而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于子初完全拿她沒有辦法了，他嘆了一口氣，直接放任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邱雪青似乎睡得有些不舒服，腦袋一直動來動去尋找最佳位置。

于子初無奈，往裏挪了挪，重新調整姿勢，讓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順便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看到邱雪青一臉天真無辜的睡顏，于子初伸出食指點在邱雪青鼻尖，語氣帶着幾分寵溺和氣惱：

“邱雪青，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喝醉了，就喜歡抱着人睡覺嗎？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看來，以後你喝酒，我都要守在你身邊了，免得你又去占其他人便宜。”

于子初摸摸她的頭發，嘴角不自覺揚起。

“晚安。”

·

天光乍亮時分。

邱雪青迷迷糊糊醒來，腦袋下的觸感還很有彈性，依稀伴着咚咚咚的震動聲，和心跳很像……

什麽？！

心跳！

邱雪青一下子醒了，入目看到的是一身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這個視角……

邱雪青屏住呼吸，擡頭去看，看到于子初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顏，腦袋一下子宕機了。

她怎麽會這麽不知分寸地趴在子初小徒弟身上？！

昨晚喝酒的記憶碎片閃過腦中。

邱雪青瞪大眼睛，趁着于子初沒醒，趕緊從他身上起來。

酒後亂性這種可怕的事情竟然差點就要發生在她身上了！幸好，他們都穿着衣服，不然，她對小徒弟做出這種事情簡直是枉為人師！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這件中衣是她昨天才換上的，上面還殘留着清潔符的符力，看來他們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

邱雪青松了一口氣，看向軟塌上的于子初。

青絲落滿軟塌，他倒在那裏，睡顏恬靜，像風過海棠，乖巧中添了幾分淩亂，中衣松松垮垮，似掩似脫……

邱雪青趕緊扭頭念起清心咒。

怎麽辦？

此時此刻，她突然無法把眼前的男人，和記憶裏那個跟在她身後的小徒弟聯系在一起。

六年的時間太長了，小學生都能長成高中生，毫無攻擊性的小男孩也能變成散發雄性荷爾蒙的美男子……

邱雪青念完一段清心咒，終于冷靜下來，她吐出一口濁氣，拿起一邊的被子蓋在于子初身上。

看着于子初那張輪廓分明的盛世美顏，她忍不住小聲感慨，“時間到底對你做了什麽，竟然把一個真人bjd娃娃，變成了一個三次元帥哥。我都還沒有好好打扮你，你就長大了，哎，可惜。”

邱雪青嘆了一聲，見他沒有轉醒跡象，放輕腳步離開。

她揉揉還有點疼的腦袋，決定去春風樓要點醒酒湯。

等她提着醒酒湯回來，卧室裏的子初小徒弟不見了，倒是廚房那裏傳來一些動靜。

邱雪青提着醒酒湯過去，走了幾步，恰好遇到于子初過來，他手上端着藥罐和兩只碗。

于子初看到邱雪青，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羞澀或者不好意思，心裏有些失望，不由蹙起眉頭又松開。

邱雪青的注意力放在他端着的托盤上，“子初，你這是熬了什麽？”

于子初：“這是醒酒湯。師父昨夜醉得不輕，現在一定很不舒服吧，正好喝了醒酒湯，解解身體不适。”

邱雪青很驚喜，沖他揚起一個燦爛笑容，然後舉高手中的食盒，“巧了，我這裏也有醒酒湯。”

于子初抿唇，“那師父，還喝我煮的醒酒湯嗎？”

邱雪青：“當然！”

她說着，單手接過于子初手中的托盤，“這是子初的心意，我怎麽可能辜負呢！”

等拿穩托盤，她又把手中的食盒塞給于子初，“喏，這是我作為師父的關心，我專門跑到春風樓給你帶過來的。”

于子初輕笑，“好！”

兩人坐到院子裏的木桌旁。

邱雪青咕嚕嚕喝了兩碗，喝得眉開眼笑，子初小天使出品的湯藥身上的疲乏一掃而空。她擡頭去看于子初，發現他端着藥碗，只喝了一小口，表情不太好。

邱雪青放下藥碗，有點擔心地看着他，“怎麽了？這個醒酒湯很難喝嗎？”

于子初點點頭，他捂住腮幫子，“太苦了。”

邱雪青：“不應該啊，我專門和春風長老說過，是給你喝的，知道你喜歡吃甜，我還專門讓他往裏面放了不少冰糖，怎麽可能苦？”

她拿起食盒裏的藥罐，給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甜度适宜。

邱雪青探身去看于子初的湯碗，難道是冰糖沒有完全化掉，糖分擴散不夠均勻？還是冰糖放少了？

邱雪青：“沒關系，我還多帶了一點冰糖，再給你放幾顆。”

她拿出一包冰糖，丢了幾顆到于子初的醒酒湯裏，又拿起食盒裏放着的湯匙，把醒酒湯攪勻，做好這一切，她才把湯碗再次推向于子初。

邱雪青：“好了，這一次一定不會苦了。”

于子初嘴角微彎，在她的注視下端起湯碗喝了一口，眼中泛起柔波，“嗯，這一次一點也不苦了。”

他垂眸喝藥，心中卻奇怪不已。

這一碗苦澀到極致的醒酒湯，從她手中經過之後，竟然變得一點也不苦了。

上一次的麥芽糖也是這樣。

難道，邱雪青有什麽特殊的功法不成，還能影響他對甜味的感覺？

于子初正在思索着，感覺邱雪青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沒有遠離，喝湯的動作一頓，擡眸看她，“師父怎麽一直看我，我臉上有什麽嗎？”

邱雪青擺擺手，“沒有啦，我就是比較感慨，六年不見，我家小子初都長成翩翩少兒郎了。想想我閉關前，你的頭發還是我給你梳的呢。”

現在子初都是大人了，她要是再說幫他梳頭發換發型的，會很奇怪啊，這個閉關的時機選得不對！她都沒有怎麽打扮這個真人bjd娃娃啊！

邱雪青正在遺憾，就看到于子初一手抽掉發簪，一手取下頭頂的發冠，滿頭青絲沒有束縛，如瀑流下，散在風裏，又美又仙。

邱雪青看愣了眼，緩了三秒才回過神，“你這是？”

于子初取出玉牌裏珍藏的冰盒子，推到邱雪青面前，然後背過身，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和期待，“師父，我今天洗頭了，你有沒有時間幫我換個新發型？”

邱雪青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當然有時間！我最喜歡給你梳頭發了！”

她拿起梳子，從發根梳到發尾，細心梳理他的長發。

六年前的子初，頭發還有些柔軟，現在長大了，連頭發都變硬了。真的是連頭發絲都在告訴人，他長大了呢！

邱雪青幫他整理額前劉海，發現他垂着眸，睫毛顫個不停，有些好笑，“你緊張什麽？放心，我很細心的，絕對不會把碎頭發剪到你眼睛裏。”

于子初看她一眼，他此刻心慌意亂，因為她的靠近呼吸不穩，為什麽她還是這般波瀾不驚？

邱雪青，你到底知不知道，梳頭和畫眉一樣，是恩愛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

你這般撩撥我……

邱雪青修理好劉海，看他臉色神情複雜，無辜地眨眨眼睛，“你這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想說什麽？”

于子初對上她清澈無垢的雙眸，心生一陣挫敗。

從邱雪青拂開花枝的那一刻起，于子初就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他确實如春風長老所言，喜歡上邱雪青了，但是他心神搖曳，邱雪青還平靜無波。

他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邱雪青這個樣子，哪裏像是對他生出兒女之情的樣子。

不過，就算邱雪青不喜歡他也不要緊，他不做名門正派很多年，手上早已經染滿血污，就算做一些卑鄙無恥的事情，又如何！

從前的于淩塵沒本事，放任自己喜歡的人逃走了。黯然神傷，失魂落魄。

他才不會那麽蠢笨。

邱雪青是他想要留在身邊的星星，是他暗夜無關的人生裏難得遇到的色彩，他就是鎖，也要把她鎖到他打造的琉璃囚籠裏！

于子初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光，視線落在藤架上的那些琉璃瓶上，“師父，你看，雪青色的星星鎖在琉璃裏，是不是非常漂亮？”

邱雪青回頭看了一眼，郁郁蔥蔥的藤蔓之間，懸挂着錯落有致的琉璃瓶，裏面裝滿泛着淺紫色光彩的千紙鶴。

很有小清新的夢幻感。

她不由點頭附和，“布靈布靈的，确實很漂亮！這些都是我給你發送的傳訊符嗎？我這六年，竟然這麽話多？這麽多瓶子，是不是超過兩千了？”

于子初點頭，“是的，剛剛好兩千零一十九只。”

邱雪青：“二零一九？諧音一下，就是愛你依舊喽？這數還挺巧呀，子初，連上天都在替為師表達對你的濃濃關愛之情呢！”

于子初垂眸，按住心口，不讓人發現他又亂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