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變異
調查結果顯示,有很大一部分同志是因為小時候受到過男性的猥亵而走上了同性戀之路的。
曲悠之後反複回想自己人生之路上的一切的時候,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一個禁忌,他的大腦拒絕回憶,但是,即使拒絕回憶那時候的事情,他自己也明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是被季鴻給強暴了吧,不明原因地,他就這樣被一個男性給強暴了。
他之後一直想不明白季鴻為什麽要對他那樣做。
季鴻的心理變态了,也把他變成了一個扭曲的人。
曲悠覺得自己若是一株樹,那麽,他就該是在那天晚上被人彎曲了原來的生長方向,把原來的筆直的向上去接受陽光的樹冠,彎向了陰暗的方向,但別人看不到樹彎曲的原因的那個結,曲悠自己卻很明白,非常明白。
曲悠因為那件事生了一場大病。
那樣身體心靈以及人生觀的三重沖擊,讓他不生病也難。
季鴻走了,留給了曲悠一個爛攤子。
他是四五點左右的時候醒來的,大腦很痛,迷迷糊糊,但他馬上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情。
他是有強韌的精神支撐,才讓他冷靜明智地處理了這件事。
季鴻已經不在,他的包也不在了,該是走了吧。
曲悠因為他走了而松了口氣。
他穿好衣服,下樓去洗了洗身體,又端水上樓擦弄髒的涼席。
身體很痛,特別是那個羞恥的地方,讓他痛得不知所措,但他只知道掩蓋這種痛處,與羞恥一起。
他收拾好了一切,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媽媽做完了地裏的活計回來叫曲悠,曲悠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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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在發燒,他看到自己手腕上被縛造成的瘀痕,腿上胸腹上手臂上,甚至連肩膀上都有很多烏青的痕跡,還有些齒痕,這讓曲悠哭了出來,把臉埋在手臂裏,哭了一會兒,媽媽在樓下叫他吃飯了,他才從衣櫃裏找出長袖襯衫和長褲出來穿上,擦擦眼睛,下樓去。
他嘴唇也有點腫,刷牙的時候感受到疼痛,是被季鴻咬破了皮。
曲悠低着頭慢吞吞地吃飯,他害怕媽媽看出自己的不正常來,那種事情,他是不能讓任何別人知道的。
不過,曲媽媽根本沒有太在意他,還問起季鴻什麽時候走的,曲悠只是不答。
曲媽媽問不出來也沒說曲悠什麽,只說讓曲悠午飯自己在家下面吃,或者去爺爺家裏吃也行,她要出門去吃宴席,中午有人家裏結婚,晚上要去參加季鴻外婆喪事裏的最後一天的追悼宴,她說她要晚上才回來。
曲悠沒有回答她。
曲悠一向就是個悶葫蘆,曲媽媽也沒在意,就打扮好了自己走了。
曲悠那一天過得渾渾噩噩,他心底很害怕,前一晚的事情對于他是最深刻恐怖的噩夢。
他把家裏大門關得死死的,他害怕季鴻還會找來。
不過,讓他放心的是,季鴻沒有找來,季鴻回去了,再也沒有來過。
曲悠吃了家裏退燒的藥片,就一直蜷縮在床上,腦子裏胡思亂想着無數的東西。
他晚上沒有去上晚自習,老師有打電話到他家裏,但他沒有下樓去接。
曲悠是第二天才去上課的,給老師說自己生了病,昨天才沒來上晚自習,老師看他臉色蒼白,精神萎靡,關心了他的身體兩句,就沒計較他的曠課了。
季鴻是在他外婆上山之後就馬上回XX市了,對于那樣對待了曲悠,他心裏有一絲內疚感,但是,這點內疚感很快也被其他的事情給沖走了,他把曲悠放在了腦後。
曲悠的病是在一個多星期後才好,身上的烏青和齒痕那時候也淡到差不多了。
但是,身體上的痕跡看不到了,心裏的痕跡卻永遠也抹不掉。
發現自己出了問題,是在他高二上學期中期考試前不久。
他到廁所裏上廁所,看到旁邊同學的那根東西,讓他心裏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他明白那種感覺是悸動和向往。
他被自己的這種感覺吓壞了,覺得自己一定是心裏變态了,自己不正常。
曲悠并不是嬌氣的人,那次被季鴻強暴的事情,他把這事埋在了心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給自己下了很多心理暗示,讓自己不要在意那次的事,竭盡全力去忘記,他沒有讓季鴻對他的生活和成長産生更大的影響。
他的成績也沒受到什麽影響,還是班級七八名的樣子,認真讀書,努力完成作業,看課外書籍,依然和同學的關系疏遠,話少,沉默,不過,卻增添了一點,發呆的時候眼神總是帶着些憂郁。
他有被兩個女生告白,一個是同班同學,一個是隔壁班的,他都禮貌地拒絕了,還是寫的長詩拒絕對方的,詩體優美,文字憂郁,讓被拒絕的人對他生不出反感,只覺得更加感動。
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會受到季鴻的影響的時候,那件事情的後遺症還是出現了。
曲悠已經十六歲多要到十七歲了,沒有遺精這種昭示他長大的事情出現過,他家裏也沒有父兄來給他說這種事,他平時也和男同學關系冷淡,所以,他這麽大并不知道會有這種事出現才正常。
他對女生并沒有什麽特別感覺,初戀的對象也是讓他有精神上的快樂與愉悅,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
他現在依然對他的那個暗戀對象有喜歡的感覺,覺得對方像女神一樣地幹淨純潔美麗,他對對方抱有一種精神享受一般地愉悅的憧憬。
不過,越是這樣喜愛着對方,他就越是知道他自己已經污穢了,再也配不上那個女孩子的美好。
特別是在他發現自己對別的男生的外生殖器有種悸動的感覺的時候,他産生了自己面臨滅頂之災的感覺,像是洶湧的洪水撲面而來,他卻無法逃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淹死,沒有人能夠來救他。
他時常發着呆地就注意到別的男生的下三寸去了,這簡直讓他驚恐。
好在班上男同學并沒有發現他的不正常,但曲悠依然驚恐,他知道這一定是季鴻那件事的後遺症,但他沒有辦法解決。
他更加努力地學習起來,想要把自己對男人的那種奇怪的感覺轉移掉。
他在這種高度緊張裏度過了高二,他将季鴻打入了冷宮,再沒有去想過他。
一切事情再次脫離軌跡,是在他高二要結束的時候。
他們學校高二考試完了并不會放假,會搬到高三樓裏繼續補習,整個暑假大多數時候只會放半個月,有時候只放十天。
這時候是六月二十幾號,因為高三的已經高考了,學校裏少了高三的學生,感覺人一下子就空了很多,而且,因為高三的人解放了,高二的同學就緊張起來,不過也嚣張了不少,畢竟他們現在是學校的老大了。
曲悠以前的時候總是一放學就跑出教室去停車棚騎自行車,因為學校人多,自行車也多,要是不跑在最前面,那麽,之後因人多太擠就很不好推車了。但他現在卻總是走在最後面,等停車棚裏沒什麽人了才去騎自己的車,以錯開人流高峰期。
六月下旬的太陽已經很烈,曲悠戴了一頂遮陽帽,走進車棚裏,要推車離開的時候,前面一個人堵住了他,是他班上的同學,比他高了大半個頭,他們班上的籃球前鋒,很受歡迎的一個人,叫張羨楓。
看到他,曲悠握住車把手的手就是一緊,心裏也緊張起來。
看到他就緊張,曲悠不是沒有理由的。
張羨楓算不上他們班最帥的,他們班班草另有其人,不過,陽光俊帥的張羨楓依然非常有吸引力,曲悠最初對男性外生殖器有了那種“生殖器興趣”,那時候站在他身邊暢快放水的人就是此人。
後來,在曲悠自己也沒發現的時候,他時常不自覺地不明原因地把目光放到這個人身上去,然後發呆。
他不把對張羨楓的這種感覺當成是喜歡上了對方,但是他認為自己變态的心思是侮辱了對方,所以在此人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心虛了。
曲悠微微低着頭,抿着嘴唇,沉默着,不敢看面前的人。
張羨楓也沒說話,這樣站了一陣,另外推自行車的人看到兩人在這邊對峙,就多看了兩眼,張羨楓比沉默當然是比不過曲悠的,最終還是他先說話了,道,“你每天盯着我看是什麽意思?”
曲悠不是惹人嫌的人,張羨楓也并不讨厭他,心裏甚至是有些喜歡他的那種幹淨腼腆與可愛的——如果曲悠是女生的話,他認為曲悠是在暗戀他,他樂意和他有交往。
但是,曲悠是男生,于是發現有一個腼腆白淨的男生每天都會盯着自己看,那是什麽感覺,反正不太好就是了。
張羨楓算是個君子,并沒有把曲悠看自己的怪異告訴別人,而是來和曲悠問問原因。
曲悠被張羨楓的這句質問問得不知所措,他怎麽能夠讓人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和變态想法啊。
他握着車把手的手指有些發抖,臉也變得蒼白了。
張羨楓看到曲悠白白的下巴,粉嫩的唇色,還有他那可憐兮兮地垂着的腦袋,捏着車把手的白皙纖細的手指在發抖。
張羨楓不願意去想曲悠是不是對他有那方面的企圖,張羨楓是知道世界上有種人是同性戀的,但他不想去想曲悠是的。
他看曲悠那般可憐,最終心軟了,而且身邊有人推自行車而過,他放軟聲音道,“我們一起吃個飯吧,邊吃飯邊說,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曲悠當然不樂意去和他一起吃飯,他害怕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張羨楓洞察了,于是極度害怕中,他聲音很小,還發顫,“我要回家去,我媽在等我吃飯。”
張羨楓掏出口袋裏的手機,道,“你家電話多少,給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了吧!”
曲悠不回答,張羨楓伸手把他頭上的帽子給揭開拿過去了,他看到曲悠半斂着眼的長睫毛輕輕地顫着,清麗的眉眼在穿過楓樹葉的明媚陽光裏帶着一絲媚意,臉色白到透明一般,挺立的鼻尖上還有些細汗,緊抿着唇。
張羨楓看得心裏一跳,全班的男生都知道曲悠是他們班比班上任何一個女生還好看的人,不過,卻沒人拿這事來開玩笑說笑,因為一看曲悠就不是那種開得起玩笑的人。
他的沉默和成績優異,以及對女生的冷淡,讓男生們并不厭惡他,故而曲悠沒有被欺負的經歷。
但他還是膽小。
張羨楓強制性地把曲悠的自行車鎖上放回去了,去拉他的胳膊和自己一起走,曲悠避開了他,在張羨楓再三問起的時候,曲悠才把家裏的電話號碼說給他聽了,張羨楓撥了號,接通後把手機遞給曲悠。
曲悠在他的逼視的視線下給媽媽說了情況,說不回家吃飯了,同學邀請他吃飯。
曲悠說和同學一起,曲媽媽也沒懷疑,就應了。
曲悠是被張羨楓硬扯上一輛出租車的,然後去了一家他以前沒到過的餐館裏。
裏面其實是個水吧,專門供人聊天談話的,也提供三明治牛排一類的西餐和蓋澆飯一樣的中餐。
曲悠頭垂下去就沒力氣擡起來,兩人坐了靠窗的最裏面的位置,張羨楓讓曲悠點餐,曲悠也沒反應,這讓張羨楓有點生氣,随便幫曲悠點了份名字華麗的蓋澆飯,自己也要了份,還點了湯。
上飯要等不少時間,他就把曲悠盯着,盯得曲悠腦袋垂得更厲害。
張羨楓真想伸手把曲悠的下巴捏着擡起他的臉,但他沒這麽幹,而是粗聲粗氣地道,“喂,我說你是個男的就別這麽扭扭捏捏行不行!敢做不敢當啊!說吧,你每天盯着我幹嘛!”
曲悠被他說得臉頰由蒼白轉紅,非常窘迫,又羞恥。
擡眼看張羨楓,嗫嚅了一半天,才發出點聲音來,道,“對不起,我……我……”
“你怎麽?”張羨楓咄咄逼人地把他看着。
曲悠往後縮了縮,“我不是故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是問你原因,沒問你是不是故意。”張羨楓橫着眉很是強勢,曲悠眉毛糾結了起來,眼睛裏神色非常複雜,再也答不上話來。
張羨楓看曲悠那可憐的樣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最後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那什麽,你是不是同性戀啊,看上我了?”
雖然他不樂意做出這種猜測的,但還是問出口了。
曲悠被他這探問吓得手裏端着的檸檬水杯也掉到桌子上,水把桌布也染濕了。
張羨楓起身用餐巾紙吸打倒的水,說道,“你還真是的啊,放心吧,我不會給別人說的。不過,我警告你哦,不準打我的主意。”
曲悠是知道同性戀是什麽的,他在書裏看到的,但是對于這個還是一知半解,并沒有什麽具體的認識,張羨楓這樣說他,讓他心裏感覺非常複雜,他認為自己不是,但是卻沒有反駁他。
張羨楓還要再說些什麽,從他們隔壁走過來一個人。
張羨楓看到對方,就露出吃驚的神色,打招呼道,“董哥,你也在呢。”
董波在他們旁邊的一桌坐着體味孤獨,已經坐了一上午了,準備回家去吃午飯,沒想到卻看到了張羨楓和曲悠進來。
因為店子裏是有很高椅背的橫沙發,所以臨着的兩桌是看不到對方的,而且張羨楓和曲悠進去的時候,也因為有淺綠的紗簾隔着而沒有注意到董波在。
此時董波出現,張羨楓是驚訝,曲悠卻是驚恐了,他擔心董波有聽到兩人剛才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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