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龍門荒漠調查的人将消息傳回白雲城也是五天之後的事情了，葉孤城站在城西崖頂上取下信鴿腳上綁着的書信。

關于葉靈涵到龍門之前是什麽身份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能查到的之後她住在龍門客棧兩年，經常幫路過的商隊鑄造武器，價格很便宜，而且兩年間一共深探了五六次大漠，據說是想找回家的路。

葉孤城其實到現在都沒辦法把她那個性子和大漠聯系起來，龍門荒漠氣候惡劣，怎麽都不像是能夠養出這麽水靈漂亮姑娘的地方。

誠然葉靈涵行事風格詭異了一點，他也承認她确實是明豔動人。

除此之外，那邊的手下還傳回了一個讓他有點在意的消息。

像葉靈涵這樣一夜之間仿佛憑空出現在龍門荒漠的，十幾年前還有一個。

葉孤城看完後抿了抿唇将信件放回懷中，并沒有急着回信。十幾年前這個時間确實是有些過于湊巧了，莫非就是那個輕功絕頂的少女？

現如今他已經想不大起那個神秘少女的容貌，但是如果再見到一次，他一定能夠認得出。

葉靈涵是在傍晚時分爬上來的，相當難得地換了一身白色為主繡着金邊的衣服，然而款式沒什麽變化。

“師弟你每天都練劍不悶嗎？”

“……怎會悶？”

她立刻露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你就這樣子沒救了，我過來是想找你幫個忙。”

“什麽忙？”

她咧嘴一笑：“我想要一幅飛仙島的詳細地圖，最好還有周邊島嶼的，你肯定有對不對？”

這倒是沒猜錯，葉孤城身為一城之主，當然有。

可這種東西雖然不常用，對白雲城來說也算是機密，她就這麽過來要，到底是有多大的自信？

“有就不要小氣嘛，反正你劍術天下無雙，沒人敢來犯白雲城，你也知道我想找教你九溪彌煙的人。”

“……我劍術不如你。”

“胡扯，你和我只要打了超過五次，就一定能贏我。”她見對方不依，立刻故技重施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也想找那個人吧？既然你沒時間找就讓我去找嘛！”

他拗不過她，最後只得點頭答應。

兩人從崖頂下去準備回城主府的時候正巧還碰上海灘邊上的漁民收船歸家。

前段時間還提醒過葉靈涵傍晚城門關閉後進不了城的漁夫看到葉孤城與她走在一起，差些把眼睛都看直。

“你想去附近的島找？”

“是啊，飛仙島我轉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再查看一次底圖确認一下有沒有什麽被我漏掉的地方就沒問題，不過看來是沒有什麽線索的可能性比較大。”她攤了攤手，口氣裏已經沒有之前的喪氣和感慨，“不過也沒關系，就當是過來海上看看風景也好。”

少女言語間親疏明顯的意味他也不是沒感覺到，雖然原因說出來大概會令人哭笑不得，但畢竟還算是對他親近有加。

“你不熟悉海上的情況。”他淡淡地開口。

“那也要找啊……”像是被打擊到了，葉靈涵朝着他瞪了一眼，“對你來說只是找不找得到教過你的人而已，對我來說可是關系到我能不能回家！”

“我陪你去。”

“噢……你……什麽？！”她本來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已經徹底不見，“師弟你……不是很忙嗎？”

男人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沉吟了一會兒才開的口：“飛仙島附近的島嶼情況複雜。”

言下之意是她一個人可能會有危險，葉靈涵又怎麽會聽不懂，不過她的關注重點顯然完全沒對過，“不要小看我嘛，我可是你師姐！”

葉孤城無奈地偏過頭，一口氣換得無比艱澀，“我也想找。”

雖然是這樣決定了，但準備工作還是不能少，葉孤城到城主府之後就取了一份飛仙島的地圖給她，待她确認沒有還沒找過的地方才放回去。

十七炖了冰糖雪梨給他們，她吃得開心以至于書房裏全是那碗裏的甜香味道，幾乎要到膩人的程度，甚至完全掩蓋了桌上香爐裏燃着的麝香發出的味道。

葉孤城的那碗放在那沒怎麽動，見她一臉誠懇地盯着自己好像下一刻就又要拉住他袖子說師弟你是個好人，幹脆推了過去，“你吃吧。”

“十七真是好手藝！”她毫不客氣地接過，餘光瞥到他又取了幾份地圖出來，便立刻将頭湊了過去，“都是這附近的島嶼的地圖嗎？”

“都不完整。”他頓了頓，“所以要小心。”

葉孤城這樣的身份說出要謹慎小心這種話自然也是少有，可惜的是葉靈涵不明白個中深意，瞅了一眼就只顧着吃她的冰糖雪梨了。

“好飽……讓我吃十七做的東西吃一輩子也願意……”

說這話的時候她唇角沾着一點糖水，見葉孤城看了一眼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哪裏不太對，卻根本沒顧慮場合，習慣性地伸舌一舔。

對面的人忙偏過了頭，“那早些休息吧。”

“咦，還很早啊，師弟你要睡了？”她伸長了脖子看了看書房角落裏的更漏。

“明日要出海，早些休息。”

這倒是葉靈涵無法反駁的，只得點點頭，“那好，明日一早我在城主府門口等你。”

葉孤城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也就當他是答應了，走之前沒忘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天下來，他反正連躲的心思都提不起了，幹脆随她去。

十七恭敬地等在門外說送她回隔壁別院，被她一口回絕，“你送我我還要走大門，翻牆回去多快啊。”

“葉姑娘說不用，那就不送了吧。”

美人兒站在燈下掩嘴笑的模樣好看得緊，就算同為女人，她也覺得真是賞心悅目，就是不知道葉孤城那個不解風情的究竟為什麽對這麽漂亮的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哎對了十七，你家城主還沒成親嗎？”

十七被她這一問給吓了一跳，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麽一句，不過愣過之後立刻笑了一聲搖搖頭，“城主尚未娶妻。”

“那就奇怪了啊！”

“奇怪？”

“他反正還沒成親，你喜歡他為什麽不告訴他？”葉靈涵心想你又不像我那樣根本來不及告訴對方就成親了，這麽好的機會不用簡直浪費。

“……葉姑娘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反應過來的十七扯了扯嘴角，眉宇間的無奈卻是掩藏不住。

她頓時有種看見曾經的自己的奇妙感覺，“我跟你說十七，你要是喜歡他，就快點告訴他，不然早晚會後悔都來不及的！”

她和李夜笙，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雖說如果早告訴他也不一定能和他在一起，但起碼不會這麽後悔吧。

事到如今自己是沒多大感受了，但是看見有人堪比當初的自己，葉靈涵頓生惺惺相惜之意。

“葉姑娘有心上人？”

她愣了愣，随即哈了一聲，“以前算有的吧，但是已經沒關系啦，所以你要是喜歡他就說呀，不然我幫你去說？你看你長得這麽漂亮，他要不喜歡你那他難道還要去喜歡個男人嗎？”

“哎別！”

第一次看見這個說什麽話都慢聲細語的姑娘這樣激動，葉靈涵也吓了一跳，“不要就不要吧……我……我回去睡覺啦。”

倆人的對話幾乎是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葉孤城耳力，還坐在書房裏未曾有過動靜的他在書房裏的甜香味道散得差不多的時候才站起了身，“……進來吧。”

“方才是葉姑娘……”

“不用在意。”葉孤城出言打斷了她，“我明日與她出海，約莫有好幾天才能回來，城中大小事務就交給你了。”

“城主請放心，城中事務我一定會處理好。”

葉孤城好像有些累，說了兩句後就擡手揉了揉眉心，“……還有，她的事情暫時別透露給別人，等我調查清楚，我自會去說明白。”

站在桌前的女人略一躬身，語氣未變，“是，我明白。”

“你下去吧。”

葉孤城做了個夢，雖然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是何模樣，但是那清脆的聲線足以讓她确認。

少女扯着他的袖子湊過來親他額頭，言語間盡顯調戲之意，說的話也和她平日裏的行事風格一樣讓人無奈至極毫無辦法，“我倒想看看，師弟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女人呀？”

溫熱的呼吸拂在面上，帶着暖意的唇才觸碰了一下便立刻離開，他也不知為何，下意識地便擡手拉住了那個明亮過頭的身影，然而這一拉卻拉了個空。

夢也僅止于此，葉孤城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不适應，好一會兒後才想起來，今日在書房裏燃了幾乎半夜的麝香，也難怪會如此失态。

……所幸只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