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家門血案別父母

不久後成震帶人追來,看到一個小孩兒抱着自己的孩子時便詫異的“咦”了一聲,又看到死在地上的黃正平,一眼便認出了是青城派的人,忙搶上前幾步:“昆兒!”

陽頂天顯然早就發現他們過來了,只是不知在想些什麽,自顧自逗着懷中嬰兒,神色竟是溫柔的很。聽到成震的喊聲,他擡起頭看向衆人,目光最終對上成震:“你是這娃娃的親人?”

“我是。”成震拿不準陽頂天的身份,雖然對方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他也不敢輕疏,畢竟地上還躺着具屍體,自己兒子也在對方手中。他按照江湖人的禮節拱了拱手道,“小兄弟是何人?能否将我兒還給我?”

陽頂天搖着手中的珍珠,漫不經心的擡頭瞥了他一眼:“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有證據嗎?”

成震一怔,身後之人卻早已看不慣他這般目中無人的樣子開始起哄了。他一揮手止住了其他人的呼喝,道:“那是我兒成昆,剛出生半年,頸上挂着我給他的長命鎖,正面刻了他的名字,背面有‘長命百歲’四字,少俠可以确認一下。”

成昆在旁聽着,心道:原來那陣霧一散便是半年過去了!

陽頂天伸手扒開襁褓看了眼,果然找到了成震說的那個長命鎖。他撈起來看了兩眼,點點頭:“不錯,看來你說的不是假話。”他微一沉吟,忽然将那塊長命鎖解了下來,收入自己懷中,不顧其他人的鼓噪與詫異将手中的明珠系在嬰兒的頸項上,笑道:“留個念想!這小娃娃我喜歡,将來留個見面的證據!”說着替成昆将襁褓理好,“喏,大叔,接着!”說着便揚臂将襁褓向成震抛了過去。

成震忙伸手接過,擡眼再看,卻發現那個小孩已經縱身離開了,他年紀雖小輕功卻是卓越,在場衆人心中均是駭然:這究竟是哪個門派培養出的傳人,竟這般厲害?

看到陽頂天離開,成昆反射性便要去追那搶了嬰兒東西的強盜,然而才一動便醒悟過來:此時是他家中生死存亡的關頭,哪還有心思去看那魔頭?而且就算他追上了,那魔頭也不可能将東西還給他,他根本連看到他都做不到。

這麽一會兒功夫,成震等人已經檢查并确認了地上屍體的死因,提起之前那個小孩的功夫,頓時相顧駭然。成震命人将黃正平就地掩埋,面色沉郁,片刻後才叫人一同回去。

成昆在旁看着,心中猜測多半是青城派先下手為強,搶了幼年時的他想用以威脅成震,卻沒想到陽頂天那厮忽然出現,橫插一刀不說,還将他們的計劃被破壞了。

這樣想着卻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畢竟青城也算名門正派,若真的衆目睽睽之下以一個嬰孩做脅迫未免于名聲有損,而且區區一個嬰孩,拿來威脅未免單薄了些,若是自己的話定會有更周詳的計劃。

正想着腦海中靈光一閃,“哎喲”一聲心道不好: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

這樣一想,便覺得心急火燎起來,偏生這些人之中沒有人能看見他,無論他喊些什麽都無動于衷。因為小成昆已然救回來,成震也明顯松了口氣,神色輕松徑自與衆人讨論着陽頂天的身份,或是黃正平的舉動,青城派的打算等等,不時還俯下身逗弄兒子嫩嫩的臉頰,一副慈父的模樣。

成昆在旁邊急的團團轉,最後卻也只能看着父親帶着那群江湖人慢條斯理的回到家。他不敢提前飄回去,不敢面對自己想象中可能會有的慘烈情景——那樣溫柔美麗的娘親他才看了一眼,那樣和樂融融的家庭他才感受過一次,饒是他生前害人無數,此時也沒辦法淡定以待。

就這樣衆人一路走回去,成震抱着嬰兒推開了自己的家門,但下一刻便瘋了似的跑了過去。其他人見他如此也跟着跑進門,接着便有驚呼聲傳來——成昆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屋中的情景如何不用看他也能猜到。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當初被自己殺害的徒弟謝遜一家,當初謝遜的心情與他此時、與成震此時是不是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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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事情不去面對,終究還是要發生的,成昆前所未有的感覺到挫敗,他從沒有如此深刻的認識到,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生前曾發生過的:很快整個成家就會只剩下他一個人,而後他會被陶伯父收養,懂事之後拜師父為師,十年後迎接小師妹出生,再二十年後眼睜睜看着師妹被陽頂天那厮搶去,自此踏上複仇的道路……呵呵,呵呵,這就是他成昆的一生,除了仇恨還是仇恨,到最後什麽都不剩下……

他忽然蹲下身,雙手插到頭發裏死命揪着自己花白的發根,耳邊仿佛又回響起那些人所說的話,前半生磕磕絆絆,活的痛苦不堪,後半生什麽都不剩下了,反而活的順利潇灑……

哈哈,哈哈,作惡有什麽不好?看他的父親,看那個空見老和尚,看那些個名門正派的家夥,個個活的憋屈,死的輕易。就算是陽頂天那個虛僞的小人,喊了一輩子的民族大義,到頭來還不是死在密室裏,多年無人收屍?

就這樣怔怔地蹲在成府門口不知多久,耳邊隐約傳來成震的聲音:“陶大哥,陶二哥,我兒子便托付給你了,還請看在咱們相交一場的份上替我幫他找個安全的地方。青城派那些人既然有膽子滅我成家上下二十三口人,就該血債血償,但昆兒還小,他不能卷到這裏面,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下半輩子去陶家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兩位,若是不能……”

接下來便是陶秋山的聲音:“兄弟一場,胡說甚麽!送孩子離開玉山一個人就夠了,兄弟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

“陶大哥!”

……

成昆渾渾噩噩的聽着這一切,連眼前什麽時候被白霧覆蓋了都沒注意到。等他再度擡起頭時,周圍的環境又換了個樣子,這裏看起來是森林中的一條小道,周圍只有一匹馬,旁邊坐着個人,懷中抱着嬰兒的襁褓,那人成昆認識,是他的師父陶玉山——但是父親呢?母親呢?為什麽一眨眼間所有一切都變了?

他忽的站起身,總算是想起了之前聽到的對話,成昆看着四周陌生的風景,忽然瘋了似地撲到陶玉山身邊,伸手想要去按他雙肩:“你帶我來這裏作甚?我家在哪兒?我家在哪兒?!”

他吼了半天,陶玉山當然聽不見,而他也沒像上次那般感受到那股指引方向的怪力,成昆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穿過陶玉山的肩膀,最終無奈的癱坐在地,終于意識到,那兩個僅僅看過幾眼的親人,從今以後将再也看不見了。

他捂着臉跌坐在旁邊,雙眼發脹,多年不曾有過情緒如此激動的情況,便是想哭都流不出眼淚。他呆坐半晌忽然站起身:坐在此處有何用?不如出去找找看出路!

他才一動,陶玉山卻也動了,成昆這時才注意到,陶玉山此刻看起來有些憔悴,風塵仆仆不說,身上還有一道又一道的傷口,顯然他之前經歷過搏鬥,而小成昆身上的襁褓還是之前那個,只是也沾了灰,不複之前幹淨。

陶玉山這一動,小成昆似乎覺得不舒服了,“卡卡”幾聲便哭了出來。陶玉山心煩意亂之下将那孩子往旁邊一丢:“哭!哭什麽哭?!也不怕将敵人都引來了,想找死是嗎?!”

他這般疾言厲色并不出成昆意料之外,他這個師父向來脾氣暴躁,在外人看來也許風度翩翩有勇有謀,只有他知曉,人前與人後的陶玉山完全是兩個極端,當初他武功練不好時,陶玉山還拿藤條抽過他。

不過他倒沒記恨過這個師父,畢竟陶玉山暴躁歸暴躁,對他還是不錯的,至少武功傾囊相授,該教他的東西也一樣沒落下。可此時看着他呼喝着哭泣不止的小成昆,心中忽然生了些怨念:對一個嬰兒至于如此苛求嗎?才出生半年的孩子,能知道什麽?

正想着,忽然聽到遠處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他心中一動,暗道不好:嬰孩哭聲這麽響亮,定是驚動其他人了!若來的事仇家……

瞥了眼陶玉山驚慌的神色,他心中一沉:果然有仇家在追他們嗎?哼,來得正好,他倒要看看他的仇家都是些什麽人!

卻不想下一刻,未等對方出現,陶玉山卻忽然一咬牙,匆匆道:“死小孩!讓你哭,對頭都被你引來了!媽的,一個人自生自滅罷!我可不給你陪葬了!”說着便翻身上馬沿着小路跑了!

如此變故看的成昆頓時傻眼:這是什麽情況?陶玉山丢下孩子一個人在這裏,豈不是有意送他入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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