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無可奈何非所圖
不過他們想要空手而回,陽頂天卻是不想的。在進入森林內的那批人分散開來之後,陽頂天頓時蠢蠢欲動的挪了挪身體,趁着守在原地的那些人疏忽之時忽然一躍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灑出了一捧藥粉。
那幾個人沒想到一直被他們追的狼狽逃竄的目标就在最近,根本毫無所覺,猝不及防之下驟然中伏,頓時一聲不吭的便一一倒地。見狀陽頂天興奮的握了握拳,彎腰将仍舊在昏迷中的小孩抱起來,無不得意的笑道:“幸好我早有準備,最後一點藥粉可都貢獻給你們了!“成昆之前一直在猜測着陽頂天手中藥粉何時會用盡,此時聽他一說頓時忍俊不禁:還道這人究竟帶了多少藥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原來也有耗盡的一天。随即想到對方缜密的心思與設計,又不禁咂舌:這魔頭當真是老奸巨猾,無怪乎後來領導魔教之時所向披靡,竟使得正道中人絲毫不敢來犯,只能眼睜睜看着魔教坐大,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迷倒那些人後,陽頂天一刻不停的将小孩放在其中一匹馬背上,而後牽過所有馬匹的缰繩,翻身上了小成昆所在的那一匹,低喝一聲便縱馬向着回去的路走去。
他走一陣便放掉一匹馬,如此一路下來,很快手中的缰繩便只剩下一根。成昆看着他如此作為,了然的點頭:這樣既無聲無息的逃離了包圍,又杜絕了對方發現他們離開縱馬追來,這陽頂天想得還真周全。只是——他擡頭看了看前面的方向,這人竟是打算再回到先前的小城中嗎?
想想卻又了然,陶玉山那厮和他在那個小城中走散,之前彼此又沒約定好會合的地點,再加上陽頂天師門中人此時生死未蔔,還不知道是否也已殒命于那座宅院中,他會想要回去也是理所應當。
然而他就這樣沿着來路回去,就不擔心遇上下一批追兵嗎?畢竟之前圍剿他們的人,遠遠不止進入那座森林中的十幾個。
還是說,因為擔心師門衆人情況,他已經顧不得繞路回去了?
究竟原因為何,成昆無從猜測,他能做的只是沉默的看着陽頂天縱馬回奔,一面猜測着對方可能會做的事情。這種無力感讓他越發覺得難受,恨不得做些什麽狠狠發洩一通才好。
也許是因為甩開了追兵的關系,陽頂天回去的速度明顯比之前慢了不少,成昆這才有餘力看看周遭的環境,這一看面色便有些難看了起來,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們此時縱馬所在的是一條小路上,周圍稀稀疏疏分布着樹木,怪石林立,有的甚至有一人多高,看起來很是荒涼——成昆隐約覺得此處說不出的眼熟,正是因為眼熟,他才陡然緊張起來: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景下讓他覺得眼熟的地方,代表着什麽?
忽然陽頂天低喝一聲勒住了馬,警覺的看了看前方,成昆也跟着凝神以待:那邊隐隐約約傳來了馬蹄聲,顯然有馬隊正在靠近!
在如此偏僻的小路上遇見馬隊,是敵是友不言而喻,成昆看着陽頂天,後者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緊張的握緊了拳,而後下定決心四處看了看,抱着小成昆跳下馬背,展開輕功向着旁邊那些石堆中跑去,四處轉了轉,視線落在一處石頭堆砌出的石縫,不動了。
成昆看到那裏,如遭雷擊,也跟着握緊拳不動了。
陽頂天盯着那裏看了片刻,下定決心彎下腰将懷中昏迷不醒的小成昆放入了那道石縫中,伸手點了他的昏睡穴,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倒了一粒藥塞入他口中,自言自語道:“小鬼,在這裏等我,可千萬別亂跑,不管怎麽說,我答應過不會讓你有事,你就不會有事。”
成昆瞪着陽頂天臉上明顯已作出抉擇的堅毅神色,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經有些駭人。
陽頂天說完那句話卻沒在開口,而是伸手拍了拍小孩兒被風吹得有些幹澀的臉蛋,站起身搬了塊小石塊堵在洞口,而後毫不猶豫的向着馬匹所在的方向躍去。成昆心中一動,顧不得查看“自己”如何,身體一飄便跟了上去:這厮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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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頂天跑得很快,但是再快也比不上沒有形體的成昆飄蕩的迅速。看着陽頂天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繼續向着小鎮方向前往,只是明顯放慢了速度,成昆眯着眼,以自己都不知曉的陰鸷神情盯着對方寬闊的肩膀沉默以對。
馬蹄聲越來越近,陽頂天的唇抿成一線,專注地盯着前方,待到對方的身影出現時忽然縱馬,“駕”的一聲便向着那邊沖了出去。
那些人明顯也注意到了陽頂天,見他縱馬沖來只是略一慌亂便調轉馬頭包抄了左右的路線。然而畢竟後發制于人,還是被陽頂天沖了出去。當下那些人二話不說縱馬狂追,頓時煙塵四溢,很快便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處。
成昆自然也跟着那些人一同過去,狂沙遮蔽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前方的身影,但是浮現在腦海中的猜測卻在逐漸變成真實。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那個陽頂天,那個他曾經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陽頂天,竟會做出這種選擇。
但無論他如何不願意相信,事實就是事實,陽頂天确實是為了保護他而引開了那些人,和當初陶玉山丢下他跑路完全不同。那個人——至少在此時,他想要保護小成昆的想法是絲毫未摻假的。
成昆木着臉看着陽頂天向着那邊奔馳,記憶中陽頂天做過的惡事與眼前的舉動重疊起來,弄得他腦海中一團混亂,一時間似乎想到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只能身不由主一般跟在那團煙塵滾滾之中,恍惚間竟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漸漸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拉扯感出現在身上,這種感覺成昆并不陌生,正是當初他想要尋找被抓走的、還是嬰兒的小成昆時出現在身上的那種感覺。只是這一次不同于先前那次,那次是将他引向了想去的地方,這一次卻是相反的方向,仿佛在阻止他繼續跟着那些人一般。
陽頂天畢竟不比那些追兵熟知地形,被對方兵分兩路夾擊追趕,很快前進的路線便偏移了之前的方向,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專心的躲避着追兵。不知不覺,附近的景色越來越荒涼,他望着前方神色陰沉,忽然一勒馬缰,但聽馬兒嘶聲高鳴,硬生生停下腳步。
成昆正努力與那股拉扯力抗衡,聽到馬嘶聲頓時驚過神來,他此時才注意到,前方竟然是一處陡坡,近乎于筆直向下,無怪乎陽頂天會驟然止步。
此時作用在他身上的阻力已經十分重,仿佛置身于狂風之中,一個分神他便可能被拉扯回去,簡直寸步難行。成昆艱難地瞪向陽頂天,看到其他人不急不忙的追過來,散成一個半圓将陽頂天牢牢圍攏在其中,忽然不知道從哪裏擠出的力量,猛地向前踉跄幾步。
他想看,想看看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明明說要回去的陽頂天最終沒能回到那裏,以至于讓他當初醒來後經歷了那麽多磨難,卻再也沒見過這個人!
那些人顯然已經篤定了陽頂天跑不掉,到了附近後便喝馬止步,為首一人更是高聲道:“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了!”
陽頂天看着前面的陡坡,緩緩調轉馬頭看着那些人,忽然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何緊追着在下等人?”仿佛感染到他此時的心境,陽頂天胯下的馬打了個響鼻,煩躁的來回踱步。
那人冷笑一聲:“為何?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幾個漏網之魚,休想逃得性命,繼續為非作歹!”
“魔教妖人?”陽頂天面上變色,鐵青着臉道,“血口噴人!我們幾人不過是去那裏訪友,你們不問青紅皂白忽然出現,張口便要打要殺,就不怕草菅人命,誤傷無辜?”
那人被他如此喝罵,竟然絲毫不怒,依舊冷着臉道:“哦?訪友?你們所謂的好友難道是方家的那些人?”
“幹卿底事?”方家就是被滅門了的那一家人的姓氏,陽頂天自然知道。然而他拿不準對方詢問此事的用意,因此答得模棱兩可。那人卻不容他渾水摸魚,道:“是與不是,你我心中皆明了。方家人死去已經多時,鎮子中根本無人靠近,你們忽然出現在那裏,不是方家的朋友,便是兇手。”
陽頂天頓時皺眉,這人當真胡攪蠻纏——他暗自咬牙,道,“我們去的時候方家已經如此了,那些人絕非我等所殺!單憑此便認定我等是魔教中人,未免太過武斷!”
“這麽說來,你們與方家是友非敵?”那人嘴角挑起一縷惡意的笑容,忽然揚鞭一指,“鎮子上的人都知道方家乃是魔教中人藏污納垢之所,你們忽然出現在那裏,還說不是魔教的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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