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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人也正是一眼,便隔着重重屏障傷了她雙眼的人。
那雙紫黑色的瞳孔,仿佛積壓了萬載冰霜,令人不寒而栗。光是目芒也如劍鋒一般,看過來,直感覺皮膚生疼。
蘇裳本是僵屍,身體修煉本比一般築基要牢固,譚靖遠臉上直接挂了一道血痕,接着是膝蓋。蘇裳幾乎聽見了他骨頭的碎裂聲響。
即墨子寒抛出法器,将三人罩住,這才回頭看着易修。
易修懸在半空,紫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當他的視線掠過即墨子寒時,心頭微微一震,這張臉好生熟悉……
千重殿上,正是這張臉含笑,将第二域的權杖交到他手上。那一刻,他便肩負起守護第二域守護魔界的重責。那是他生命的轉折點,即便時間流過千年,他依然清楚記得那一刻。
可是,眼前的這人,跟那位大人的氣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一個是魔界至尊,擁有毀天滅地之能,彈指間就能覆滅一域。而這人,只是一個人修,修為還不過金丹,竟然還要依靠法寶來保護肉身……
關鍵是,幾乎整個魔界都知道,那位大人最讨厭的便是人修的氣息。連第一域期束上任,他都嫌棄地沒有參加,更遑論到這第一域來溜達了。
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雖然心中微震,卻不妨礙他辦正事。
“你們竟然進了冥氣道?”易修很快捕捉到這兩人身上的詭異氣息。
那法器上明顯的冥氣波,讓易修眉頭一皺。他的視線迅速鎖定即墨子寒和蘇裳。這兩人身上都有明顯的冥氣改造痕跡。如果是冥氣道裏的仙人所為,他倒是真不能随便殺了他們。
不過,“敢偷窺我的人,至少得留下一雙眼睛!”
易修一彈指,便是四道淩厲劍光朝着即墨子寒和蘇裳襲來。雖然攻擊是朝着兩人,他的注意力卻幾乎都在即墨子寒身上。他想驗證一下,這個人到底跟他心中所想之人,差距有多大!
化神修士的攻擊豈是兒戲,即便有法器阻擋,他們也感覺到巨大的靈力波動,震得空間有散裂之勢。
即墨子寒還從來沒有被壓得如此狼狽過,當即氣息就冷了下來,黑色的墨痕呼嘯着朝易修斬了過去。
龐大的劍氣竟然被他一根指頭給生生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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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
有沒有天理呀!
即墨子寒那個郁悶呀,這就是金丹的實力嗎?太坑爹了!全力一擊,連化神的手指頭都敵不過!如果讓他找到那個封印他的人,他一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易修嘴角一聲冷哼,果然,這樣的人怎麽能是那位神一樣的存在?簡直不堪一擊!屈指一彈,将劍氣直接送還回來,法器被擊了個粉碎。
即墨子寒當即一口血噴出。蘇裳和譚靖遠被摔出幾丈開外——這就是他們與化神的差距,根本就是任人宰割,毫無還擊之力,即便擁有了大羅金仙的法器。
這是要隕落的節奏呀!剛開始的屍生,就這樣葬送了,還真是令人唏噓。
可,現在她還不能死,至少要将青陽要的東西都送回去。
蘇裳扶住琴,靠在樹上,将那本不能再彈的曲子又彈了起來。
出發前,她刻意向嘯天音學的殺招,好歹也要派上點用場。殺了那兩個紫丹,她已經不虧了!即便她逃不出去,也得讓其他兩人至少逃掉一個。
各種音符帶着震動波向易修沖擊而去,看似柔弱無骨,卻如清水一般浸濕在空氣中。
即墨子寒意念一動,墨痕跟着起舞,劍氣被玄音割斷,融合,竟然毫無聲息地斬下易修一片衣袍。而那一瞬,易修還未反應過來,如青玉一般的臉頰上,便映上一道血痕。
一個幻境在他面前展開。空間瞬間變得漆黑。
蘇裳一愣,這易修的幻境會是什麽?竟然黑暗至此?
即墨子寒顯然沒時間去考慮這些,他已經隐隐感覺到黑暗中易修的惱怒。以蘇裳的修為,即便再有天賦,也不可能将化神期的修士完全帶入幻境中去,更別說引導他的神識沉淪幻境了。
如果是蘇裳,她一定會選擇先帶着人逃跑,可即墨子寒是誰,那厮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會輸,即便兩者實力如此懸殊。所以,他只是乘機用盡全力劈出更多劍氣而已。
不過數息,易修周圍黑氣向中心壓縮,越縮越小,直到黑球再不能縮小時,轟然炸開,沖天煞氣拔地而起,參天古樹被連根拔起,三個人更如風中飄搖的樹葉。即墨子寒條件反射地抓住蘇裳,結果兩人還是被重重摔了出去。
易修的雙瞳變成了紫紅,如噬魂惡魔一般看着蘇裳。即墨子寒艱難地爬起來,劈出一劍,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劍氣卻被一指彈開,直接切斷了幾十丈開外的一棵參天古樹……
蘇裳被懸空拎起。盡管看不到手,卻的确有一只手隔了十丈之遠捏住了她的脖子,骨頭喀嚓一聲就要碎裂。而來自神魂的威壓,更讓蘇裳眼前一黑,瞬間麻木得連動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失去知覺是遲早的事情。
就在此時,一股冥氣波将那手死死纏住,明明無形的手,便在她面前顯出了輪廓。冥氣波如一條黑蛇,死死裹纏,直到将手腕切斷。
蘇裳的脖子這才得以解脫,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但這次卻并沒有落地,而是落入了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人的懷裏。
“你們還真能惹事!”期束無奈地說了一句,他肩上是一只胭脂色的狐貍,正饒有興致地看着蘇裳。
期束大手一揮,三枚靈丹分別入了三人之口。
他目光如炬,看着暴怒的易修,“現在,我們應該聯手對付魔嬰!”
易修冷笑一聲,“那并不表示我能放過企圖窺探我神識的家夥!”
期束看了蘇裳一眼,蘇裳本就是個死人,似乎這次死得更徹底了一些。她的神識已然不清,搞不好,又會變成一具無魂的僵屍。
身上的冥氣如流螢一般,不停地在她體內游進游出,大概是在修複裏面的重創。
“她的主人也是一位深域大能!我想,我們沒必要得罪深域的人。”
易修神色不動,只是看着期束。
期束将人放下,走得近了一些,飛身與他平視,“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情勢孰輕孰重!”
兩相對視,兩股靈氣波在兩人之間震動沖擊,誰也沒有贏過誰。
最後易修冷笑道:“兩域聯手的條件想必你還記得吧?”
期束瞟了一眼譚靖遠,這小子傷重得連站都站不穩,倒是那即墨子寒将兩人一手拎了一個。
“我相信靖遠,他一定有不得不殺了他們的理由!”
“哼!那是我的手下!即便要殺,也應該是我來處罰!”這簡直是對他一域之尊的挑釁。
期束也不甘示弱,“他們不過是築基,跟紫丹對抗無異于送死!既然他們願意來送死,那便是有強大的理由!而且是私人理由!”
期束并不待易修發話,繼續說道:“而且,第二域的魔修今番傷了多少第一域的修士,是不是我們也要來細細清算一翻?”
第二域結界大開,魔氣衰竭,雖然是不可抗因素,但是第一域那些因此遭受池魚之殃的人何其無辜。
而期束要說的并不是這個,他是在暗示易修,他的屬下是不是做了別人不計性命也要擊殺的罪孽。關鍵是不要将屬下的錯誤行為牽連到兩域的關系上。
易修戾氣收斂起來,悶哼一聲,飄然離去。
蘇裳不知道吃了多少靈丹才緩過氣來。
期束扔下一個陣法,“你們先在這裏調息。”
“你倒是有一域之尊的氣勢!”即墨子寒将小僵屍往懷裏一撈,一股靈氣從她頭頂灌了進去。
期束瞟了他一眼,“我可記得很清楚,你搶了我的血精!”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東西直接扔了過去。
即墨子寒随手一接,竟然是他落下的九尾靈狐。轉眼再看看期束肩上的胭脂色狐貍,那不是君遙還能是誰?果然消耗得太幹淨,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君遙像是感覺到他鄙視的目光,不滿地叫了一聲。
期束趕緊順了一把他的毛,“乖!我一定會給你找到更好的血精!”
蘇裳只覺得一股強大的靈力從百會穴直灌丹田,依靠冥氣維系的五髒六腑像是接受到養料一樣,冥氣很快便将這股不要錢的靈力吸食殆盡,再慢慢地潛入她的四肢百骸,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一刻,蘇裳終于知道自己那多舛的厄運體質,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應該就是這股冥氣的存在所致。
蘇裳此次傷得可不輕。先是那暴戾玄音的反噬,再是易修的直接攻擊,若是正常人,已經夠她死好幾次了。虧了是個僵屍。
即墨子寒助她修複完體內重創,這才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幹脆毫無形象地靠在小僵屍身上喘氣。
蘇裳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到嘴的感謝卻也說不出口,只是掏出一瓶補靈丹塞進了即墨子寒的嘴裏。
即墨子寒嘴角一勾,乖乖吞下,氣息跟着順暢起來。被剝奪了魔修的能力,雖然懊惱,可這種戰到筋疲力盡與同伴相依相偎的感覺竟莫名地讓他覺得十分有趣。活着不就應該是這樣嗎,酸甜苦辣,比起他在紫霞峰不痛不癢地被困上幾百年,有意義多了。
蘇裳恢複的速度比譚靖遠快很多。
盡管靈丹服了不少,但被一個魔修大能直接攻擊,譚靖遠這築基沒爆體而亡已經算是對方仁慈了。
三人誰都沒有再提那兩個紫丹的事情,仿佛一切就真的過去了一般。
終于緩過氣來的譚靖遠第一件事竟然是掏出傳音鈴,搖了搖。
“青陽能聽到?”蘇裳不自覺地也将自己的鈴铛搖了搖。
果然不一會兒,他們的鈴铛自己搖了起來,一股靈氣從鈴铛裏冒出來,勾出了青陽的幻影,還有兩個字,“阿蘇……”
蘇裳心中一暖,同時鄙視地看了一眼譚靖遠,“我在!”用靈力将神識之意刻印上去。果然,那邊很快又傳來了青陽的話,“你快回來吧!”
即墨子寒十分鄙視蘇裳這種無味的傳意,“這是傳音鈴,你完全可以說話!”
蘇裳一愣,看了一眼譚靖遠,這厮怎麽不提醒一聲,故意的吧!
被青陽冷落的譚靖遠正黑着一張臉,哀怨地看着蘇裳。
他們這一走,已經完全搞不清楚時日,蘇裳借着傳音鈴彈起了屬于青陽的忘憂曲。譚靖遠的眼珠動了動,最後一臉平靜地靠在樹幹上繼續調息。
他傷得太重,回去怕是就要閉關,沒想到他也會有不顧大局擅自行動的時候。
蘇裳的音律就像一陣清風一樣,在結界內緩緩流淌,即墨子寒嘴角一勾,幹脆靠在女人身邊,閉上了眼。
蘇裳轉頭,看着男人淩亂的頭發落在肩頭,睡顏寧靜安詳,再無方才的霸氣狠戾。
她想起了靈藥園中,在深夜,點點靈光在藥園裏飄蕩,如浮游在空中的精靈。而這個男人,總會踏着夜色,在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中,茫然地尋覓着什麽。
偶爾他會停在那個小屋邊,看着站在門邊一動不動的蘇裳,露出一個微笑,甚至跟她說上幾句話。即便明知道對方只是僵屍傀儡,并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會回應他。他依然會過來說上幾句,甚至看着她臉上黑色的火焰發呆。
最後再嫌棄的嘆上一句,“同樣是火焰雲紋,你的怎麽就能長得這麽醜呢?”
鑲嵌在身體中的記憶随着琴音被喚醒,蘇裳不覺好笑。這個男人竟然這樣無聊了幾百年,從未變過。
即墨子寒醒來時,只見女人微閉着雙眼,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做着美夢,而她的手指卻毫不停歇地在琴弦上劃過,竟然一絲不亂。傳音鈴的幻影裏傳來青陽沉沉睡去的呼吸聲。
玄音幻化成點點靈光,在結界內漂浮蕩漾,将這原本血腥的一隅,頃刻洗禮成了一方仙境。
即墨子寒起身,看着暗下來的天空,樹林中只剩下這一點點亮光,将他們的所在凸顯出來。
在這危機四伏的秘境,這可不是啥好事。
将墨痕握在手裏,即墨子寒走出了結界,琴音變得淡薄,外面的響聲便越發清晰。遠遠地似乎有東西在靠近。神識往外一探,竟然是兩只紫丹期的魔修。
即墨子寒向兩人來處迎了數丈,仗劍而立,默默地守住了這一域。
這兩人速度很快,像是嗅着獵物氣息的野獸,毫無偏差地沖着這邊而來的。
“果然有人修!正好補一下我們缺失的精氣!”兩名紫丹對上一個金丹,實在無需顧忌。他們甚至瞟了瞟即墨子寒身後正在撫琴的女修以及尚在調息的譚靖遠,皆在築基,簡直不堪一擊。如果他們知道這兩個築基聯手滅掉兩名紫丹,他們或許就不會對面前這個僅僅是金丹期的家夥掉以輕心了!
即墨子寒嘴角微微勾起,漆黑的眼珠子在黑夜裏泛着黑芒,不待兩人再廢話,已經一劍斬去。
一個紫丹應聲倒下,而另一人反應較快,跳出了劍鋒處,反手就祭出了法器。即墨子寒一個回旋,風掀起黑袍,而劍鋒再次斬下,不但毀了法器,也一同斬殺了那名紫丹。
殺人只不過瞬間事,他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回首看了一眼結界內,蘇裳依然在彈奏着她的曲子,韻律一絲未亂,即墨子寒滿意地笑了。收起兩枚儲物戒,豎起耳朵,探聽着風中傳遞過來的訊息。
看似寧靜的夜晚,卻被鮮血暈染。
兩名紫丹的身體連同未曾被他剿滅的神魂在冥氣道強大的淨化力面前,慢慢地變成了點點黑芒,消失不見,幹淨得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殺戮一般。生命消失向來十分簡單,在這修真界裏,要想保命,第一件事便是學會殺人。
等到第三潑魔修沖過來時,氣息已經完全變了。他們的身後是一股強大的威壓之力,仿佛深夜捕食的猛獸。
三個魔修被追得四散逃竄,很不湊巧地逃到即墨子寒的劍下。
對于殺人,即墨子寒從來不曾猶豫,幹淨利落地斬了一人,便見另兩人竟然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吸入了黑暗中。
魔修消失處,漆黑一片,連樹影都分不清。
神識一探,漆黑之中驀然出現一雙血眸,即墨子寒當即心中一凜,不自覺地看了眼身後的兩人。
“這才是你的獵物!”虛空中飄來一個聲音。正是息夫隐。想必他此刻正坐在通天鼎前看着這個秘境裏所有的殺戮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15527777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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