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這第二域的結界是一片黑霧籠罩的森林。在魔界,這是有名的域與域之間的天然屏障——妄魂壁。
從遠處看,這是一片拔地而起的黑色牆壁,步入其中才能分明感覺到那屬于黑森林的氣息,綿延不絕,仿佛這薄薄的一層屏障,能讓人永無止境地走下去。
妄魂壁中,随處可見被挂在枝頭樹樁上的魔修屍體,他們瞪着眼,面目清晰,毫無腐爛痕跡,但衆人能分明感覺到他們已經死亡成百上千年。
這些都是沒有得到允許而擅闖妄魂壁的人。當然也包括上次結界大開時,被空間裂縫連着身體和紫丹被一起撕碎的人。
如今,妄魂壁的修補已經接近尾聲,這黑森林中魔氣十分濃郁,時不時地能看見紫黑色的氣流在林間流竄。
雖然被黑霧籠罩,可意外地,他們的視野相當清晰,連最前端開道打開結界禁制的戰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蘇裳嗅了嗅随意挂着的魔修屍體,很多保存完好的,面目頗為俊逸,“把這些人帶回去煉屍,如何?”
這純粹是自言自語,譚靖遠、百裏塵的視線齊刷刷地殺了過來,實在不明白這僵屍師妹的回路。唯有即墨子寒将這些魔修認真地打量了一翻,十分中肯地說道:“怕是不好煉!他們死得太久了。魔氣消散,即便煉出來也是廢物!”
于是乎,兩人就如何挑選新鮮的屍體展開了一翻溫馨和諧的讨論,最後甚至挑選了一具看起來還算新鮮的放在儲物戒裏,準備回去,讓師兄們練練手。
一直想要插話的百裏塵最終發現自己跟他們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十分頹喪地放棄了參與此事的讨論。
反而是那幾名樂修,看見蘇裳興致勃勃模樣,露出了笑容,甚至有一個跑到蘇裳面前,“小師叔,能幫我煉一只嗎?”樂修向來是孤孤單單地修煉信心,十年、百年抑或是千年,始終孤單着,如果能有一只漂亮的僵屍傀儡陪伴,或許修煉的生涯能不會太寂寞。
“小師叔?”即墨子寒将蘇裳打量了一翻,小妮子竟然毫無壓力地接受了這個稱呼,甚至讓那名樂修自己去挑選了一具屍體。
轉頭迎上即墨子寒探究的目光,蘇裳十分誠懇地建議,“要不你也去挑一具?”有了僵屍傀儡,這厮應該就不會奴役她了吧?
誰知即墨子寒嘴角不屑地勾起,“有你一只,便夠了!”
……
那一瞬,蘇裳只想拔劍朝這家夥傲然的後腦勺直接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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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靖遠經過蘇裳身邊時,伸手摸摸她的發頂,“師妹,節哀!”情緒全無,完全無法判斷他是以何種心态說出這話的。
百裏塵不明所以,挨到蘇裳身邊,搓了搓手,尴尬地插入話題,“那個、蘇師妹,第二域想必好東西很多……”
蘇裳轉頭,虛了他一眼,“百裏道友,有話直說!”
百裏塵噎了口氣,又不自覺地搓了搓手,“你看,我帶的靈石法寶都在你那裏,能不能通融一下,回去我一定雙倍奉還!”
娘的!他準備了那麽多靈石就為了能在第二域買一些第一域沒有的東西,結果,他的家當竟然被這厮搶得幹幹淨淨!他能不憋屈嗎?
蘇裳眼珠子一轉,“雙倍?”
百裏塵的臉有些泛白,那不應該是客套話嗎?這小僵屍竟然當真了!但在蘇裳“虔誠”的視線下,他僵硬着脖子點點頭。
蘇裳嘴角微微一翹,爽快地将一堆靈石放在一枚儲物戒裏,鄭重說道:“這裏有一千枚中品靈石,記住了,回去,你得還我兩千!”說罷,還讓百裏塵發了誓。
那一瞬,百裏塵好想說一句,“我能少借點嗎?”他真不像別人眼中看起來那樣富有,尤其是連續兩次被蘇裳搶光身家之後。看來,他真的得發奮圖強了,要不然,他會被這只小僵屍坑死的!
蘇裳正為自己一本萬利的坑爹買賣暗自高興,突然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威壓從四面八方夾持而來。
蘇裳剛想動,就感覺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懷裏一勾,瞬間被一個熟悉的氣息所包圍。
“抖什麽?”即墨子寒不滿地嗤了懷裏的小僵屍一句。
蘇裳一頭冷汗,她能說是被這厮身上突然冒出來的魔氣給激的嗎?
明明他的魔氣已經被封印,可怎麽到妄魂壁就無端地冒了出來呢?
“那個、你能看見?”蘇裳眼前漆黑一片,唯有能聽到呼呼的風聲以及周遭被刻意壓制過的呼吸聲。如果沒記錯的話,在黑暗降臨之前,即墨子寒離她至少有十米,而且中間還隔了好幾個人。這厮怎麽能瞬移到她身邊,還毫無偏差呢?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神識要探到你這麽一個異類,還是很容易的!”即墨子寒不以為然,将神識繼續釋放出去,卻被一堵黑壓壓的牆給擋了回來。
“妄魂壁被激發,諸位小心!”遠處傳來戰戈的聲音,語氣平靜得仿佛這本就是他設計的陷進一般,完全沒有一點驚慌意外。
妄魂壁啓動,除了幾位高階魔修,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只聽得身旁有人說,空間裂縫會開啓,而且很不湊巧的是,一個空間裂縫如閃電一般從空中劈下,正好砸中不遠處的一名紫丹魔修,那人生生被一分為二,血腥味兒噴灑而出,而另一半身體,一絲痕跡未留,便消失在裂縫中。
這邊驚慌未過,便見妄魂壁上閃動起無數的裂縫光芒。期束悶哼一聲,一個巨大的法寶祭在頭頂,瞬間将所有人覆蓋住。
以他化神期的實力,憑借高階法器,要抵擋一陣子還是可行的。
“我們不都是按陣法在走嗎?怎麽會觸動妄魂壁?”君遙細長的眉眼看着戰戈。他絲毫不懷疑這第二域就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有他這樣想法的人自然不少,溫如玉就是其中一個,而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戰戈。
突然成為衆矢之的的戰戈卻沒有回應,手上捏起法訣,試圖平息妄魂壁的躁動。反而是他身邊的下屬冷森森地說道:“這林中的東西,是不能亂動的,即便是屍體!”
而最後一個動屍體的人正是一名樂修。那名樂修選中的屍體是名女修,十分美豔,難得的是,身體完好無損,仿佛睡着了一般。
“即便如此,作為引領人,你們難道不應該提醒一句?”作為師兄,樂凡可不會讓人抓天胥閣的把柄。
而看看這空間裂縫攻擊的地點,剛好切斷第二域與第一域衆人,所以,他們要懷疑是第二域的人故意為之,一點不為過。
但另一個現實是,此刻,他們的命運皆掌握在別人手中。
譚靖遠從人群中走出來,直盯盯地看着戰戈,“前輩若是覺得有必要在此解決我們的恩怨,我譚靖遠甘願奉陪!”言下之意,不要将他們的私人恩怨牽涉到兩域安寧上來。他譚靖遠從來不是怕死之輩,更不願意連累別人。
戰戈臉頰微微一冷,看着譚靖遠,卻沒有立即說話。
他身邊的紫丹修士氣不過了,“一個小小築基,竟然敢質疑戰戈大人?”說罷,大有拔劍一戰的意思。
魔嬰與築基,那是天差地別,蘇裳決計想不到譚靖遠竟然這麽急于送死,當即眉頭就不淡定了。狠狠将譚靖遠詛咒了一翻,自己也上前幾步,站到了譚靖遠身邊。至少此刻,她不能讓譚靖遠孤軍作戰,即便她認為他們毫無勝算!
溫如玉與天續音師臉色都暗了下來,但也沒有說話,場面瞬間像是凝固了一般。
即墨子寒抖了抖手中的噬魔劍,他可不介意插一腳,如果小僵屍死了,誰給他煉丹呀!
戰戈一揮手,讓身畔的紫丹修士退下,這才走到譚靖遠面前,“既然你們如此迫不及待,那我就成全你們!”
說罷,空間一轉,幾人毫無偏差地轉入了另一個密閉空間。蘇裳只看到蔚藍的天幕上不斷閃爍的空間裂縫閃電,這标志着他們依然還在妄魂壁中。
“你們殺了我的胞弟,總要給個說法!”戰戈身上冷氣森森,一柄劍從虛空中漂浮起來凜冽煞氣,暴漲而出。
譚靖遠幾乎是立刻祭出了法寶擋住這潑煞氣,但依然被震得後退數步。
蘇裳則被即墨子寒無意識地往身後一藏,跟只小雞仔似的,躲在母雞寬厚的翅膀下。
即墨子寒手中的噬魂劍也跟着叫嚣起來,激動萬分地撲向戰戈。
戰戈眉頭一顫,這人果然不同凡響。
“即墨前輩,這件事,不用你插手!”譚靖遠大叫道。顯然即墨子寒的出手,嚴重傷到了他的自尊!
即墨子寒嗤了他一聲,“上次你們僥幸贏了紫丹,卻并不表示此刻你們能贏過魔嬰!活着比尊嚴重要!”
……
雖然蘇裳也是這樣想,可這話聽在耳裏,怎麽都有點掉節操呀!同時,蘇裳也很想提醒他一句:你此刻只是金丹中期,別誤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魔修大能好不?
下一秒,戰戈的劍氣被即墨子寒一格擋,轟然炸開,身形不由得晃了一晃,堅定地沒有退步。蘇裳默然,這厮即便是金丹,也有越階戰鬥的潛力的!
一劍相接,戰戈心頭大震!果然是勁敵!即便修為差了好大一截,但是戰戈卻絲毫沒有輕視即墨子寒,反而冷靜地觀察着他的氣息和舉動。
在他眼裏,譚靖遠和蘇裳是必須殺的,無論誰擋在面前都不會例外。即便此刻站在面前的是期束!他與他們之間本是私人恩怨,能夠不牽扯到兩域自然是最好,而現在這種情況倒是比預想中的要好得多,他完全可以奮力一戰,無論生死。
很快,即墨子寒也發現,這戰戈的劍術竟然十分精妙,即便站在他這曾經擁有無上魔法,而今又修習天靈劍訣的角度來看,也是不容小觑的。
而奇怪的是,戰戈劍術中的精妙之處,他竟然看得一清二楚,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能道出個子醜寅卯來。甚至在自己發動攻擊時,他都能設想到對方可能會用的招式。
這樣的“未蔔先知”讓即墨子寒雖然修為處于劣勢,卻在戰鬥中不會落于下風。在對戰幾個回合之後,他甚至興致甚好地糾正道:“這一式本可以撩撥長空,足有開天辟地之勢,可你的氣息卻灌注得猶猶豫豫,将一招絕頂的殺招,變成了磨牙棒!”
戰戈一愣,忽視對方的輕視,但卻道中了他的要害。這寂滅心訣的确有毀天滅地之能,威勢之強大,是他一個小小魔嬰無法控制的。正因為如此,他才使得小心翼翼,使得招式看起來畏首畏尾,難以發揮它的效用。
“這劍訣本是随心所欲,你卻處處給予禁制,如何能練好?”
即墨子寒舞動墨痕,一擊“撩撥長空”奔湧而出,看似很随意的一擊,卻夾帶着雷霆萬頃之力,鋪天蓋地地向着戰戈傾軋而去。同樣的招式,被他使出,饒是練習寂滅心訣數百年的戰戈也自愧不如,當即對即墨子寒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但,這寂滅心訣豈是人人能參透的,戰戈絕對不相信即墨子寒這是第一次見,以他手法的純屬度,倒像是修煉過了千萬年,那股随心所欲的從容淡定,即便他的師尊易修也未必能達到。
戰戈心中駭然,丹田之氣卻在即墨子寒的引領下,毫無顧忌地灌注到劍身之上,朝着即墨子寒還擊而去。
這一次,卻使出了全力,兩道劍氣在虛空中相撞,刺啦的電火花震蕩波在空中蔓延。蘇裳眼睜睜地看着相撞的劍氣,将這獨成一體的空間撕裂。心中腹诽:這厮能不要在生死對決的時候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嗎?
失重感瞬間包裹全身,身體急速下墜,身下像是有一個無底洞一般。這下好了,連她也要被卷入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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