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兩人這才想起緊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四人,此刻完全不見蹤影。而他們置身之地,明顯是一片結界。

“去那邊！”即墨子寒指指之前鎖定的目标。此刻一看，這目标已然很近，那仙靈之氣籠罩的金光之中，竟然是一片宮殿。

蘇裳看着靈氣籠罩的宮殿群，其上漂浮的隐約流光表明那裏一定有仙界法寶。

“既然極相域墜落魔界上萬年,竟然還能留下這麽多寶貝？”這種事情在修真界真的存在？

即墨子寒擡頭仰望着上面的宮闕半虛着眼,“既然是天界誅魔人的地盤豈是人人能進的？”蘇裳突然想起他們在這個結界之外時,神識根本就探測不到這片宮殿群，而擋在最外面的卻是能吞噬一切活物的積屍氣。

“我若不是僵屍,你若不是有噬魔劍，是不是連我們也進不了這裏？”難怪積屍氣消散也看不到譚靖遠他們。

即墨子寒一瞟蘇裳臉頰上的火焰，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們當然是進不來的！”說罷，嫌棄地提起蘇裳便朝着仙靈氣最濃郁的地方飛身而去。

一路上，依然能看到坐化的誅魔人散落在各處。他們或許是趕去支援第一戰場，可惜，他們還沒能趕到，便必須耗盡修為來驅動屬于誅魔人的*力。

一切都太過突然，他們來不及跟任何人道別，甚至來不及喂完自己心愛的靈獸，直元陽耗盡，屍體便孤零零地遺落在仙山樹叢花草間。但他們神态都安詳，看不到最前沿的戰場，他們唯一剩得的便是祈盼。祈盼前方的誅魔人能夠活下來，即便自己身殒道消！殘留的仙靈之氣，将肉身完好無損地保存，此刻依然能看到他們眼中未曾褪盡的神采。

蘇裳的小心髒不自覺地開始顫悠。真特麽作孽呀！這魔尊真該千刀萬剮！

在進入一座宮殿時，兩個一身戎裝的守門人屍體突然動了，直直地擋在他們面前，雙眼精光畢現，那威壓氣勢，跟活人無異。

“誅魔人即墨子寒在此！”即墨子寒掏出一塊玉牌。守門人見此玉牌站到兩側，跪請入內。

蘇裳狐疑地看着那塊玉牌，“莫非這是息夫隐的？”

“這極相域有一半是他的徒子徒孫！”

“一半？”而另一半已經不需要蘇裳問出口，面前已經有一位仙魂正面目慈善地看着他們。

“你是隐君的傳人？”

“僅有一面之緣而已！”即墨子寒說得極為清淡，他壓根沒承認過自己有那樣一個師尊！

仙魂淡然一笑，“即便不是，能再見噬魔劍，也算我們誅魔人一脈沒有斷絕！”仙魂還是蠻樂觀的，并且一點強人所難的意思都沒有。

轉而，仙魂又看着蘇裳，笑容溫和了幾分，“這位姑娘身上冥氣濃郁，靈氣豐盈，想必轉生之前也将登臨仙階。如今以僵屍之身修人修之道，往後必定比前世更上一層樓。”

蘇裳一呆，這仙魂對僵屍一樣沒有歧視，跟人修态度完全不一樣。關鍵是，這是說她有飛升的潛質麽？飛升意味着什麽？成仙，長生不老，與天同壽，蘇裳能不興奮嗎？

即墨子寒手下一重，捏得蘇裳的手骨都要碎了，順利地将她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位前輩，你放我們進來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你倒警覺！”仙魂一揮手，轉身，“随我來！”說罷飄然而去。

即墨子寒拉着蘇裳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以金丹的修為，無論是法術還是速度都沒法跟這樣正牌的仙人比，他這跟得都快喘氣了，仙魂才終于停了下來。

這才發現，他們竟然身處一處未曾受到損傷的仙境中：飛天瀑布，豔麗花海，仙蝶蜂飛，仙鶴成群，青鸾結伴，真乃神仙境地！

而這仙境之中有一面巨大的全息鏡，将整個極相域全呈現在內。但這景象可跟他們之前見的差別甚大。斷壁殘垣、白骨森森、生靈衰竭，盡是一片陰陰死相——這才像是被魔尊一劍斬碎的極相域。而鏡子的另一面，整個極相域卻完好無損，跟他們之前在外面看見的別無二致。

“之前你們所看到的只是這個時空裂縫造成的鏡像，而且是極相域被破壞之前的景象……”

那豈不是要追溯到萬年前？兩人被這結果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為什麽一個極相域傾全魔界之力也無法修補的原因？”

仙魂點頭。在鏡像上做的一切修補根本影響不到實質。

即墨子寒的眼神一暗，不由得将小僵屍往身後拉了拉，戒備地看着那個仙魂，“極相域堕落魔界萬年，應該不會這麽湊巧就只有我們進來這裏吧！”

仙魂對他的戒備不以為然，莞爾一笑，“當然不止你們。第二域尊主、魔音老祖都進來過。易修差點在此處喪命，是嘯天音的玄音将他從積屍氣裏挖出來的……”

仙魂說得極為清淡，漫不經心地掃過兩人，對他們一一說道：“易修的劍術修為比你高，但他沒有噬魔劍；魔音老祖的玄音妙訣也比你的強悍，但他無法降服魔音天琴……”

“每次進來的人我都會選擇兩人，一個劍修，一個樂修，修為至少也是化神！”言下之意，你們能進這裏真不是我選的！蘇裳幾乎都以為他要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別打擾他跟化神們的歡樂時光。

“從來沒有你們這麽低修為的……”

擦！話能動聽點不？

“但你們卻是這方仙境選中的人，也是唯一一對能淨化積屍氣，安撫那些仙魂的人！而且……”仙魂的神色黯淡下來，“你們都是進過冥界的人！這是一個奇跡！從來沒有活人能攜帶冥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仙魂看着蘇裳，驚嘆道：“應該在冥界修煉過至少兩百年。”

蘇裳一呆，那個，她能說，她只是在二十一世紀活過十八年嗎？

即墨子寒的眼神也暗了下來，小僵屍竟然在冥界修煉過，難怪神魂如此奇怪又堅韌，連魔音天琴都忍不住要近距離調戲一下。

仙魂的表情輕松起來，“或許是我錯了一萬年，不過等了一萬年能等到你們，也是值得的。”說罷，一揮手，一方玉簡落到即墨子寒手中，“你有天靈劍訣的修煉之境，這東西，能幫你們更上一層樓。”

即墨子寒神識探入一看，這不是劍訣而是一篇煉虛的心訣，名曰‘混沌訣’。

“天地始于混沌，洪荒宇宙、玄黃天地，也是由虛化實，從無到有，這跟你們體內的丹田之氣一樣。這混沌訣便是創世訣。六界至尊，必須會這混沌訣才能開辟六界，雖然比不上上古之神盤古大帝開天辟地的威勢，卻也是改造宏宇的*力。你們雖然修為低，利用混沌訣修複時空裂縫應該還是可以的。”

蘇裳早被這翻陳述震得心神麻痹，她若沒理解錯誤的話，這混沌訣是可以用來開辟六界的！當即她的眼睛就亮了。

即墨子寒則皺起了眉頭，只見他将混沌訣收起——這種好東西豈能錯過——眼睛十分直白地看着仙魂，“你給我們混沌訣就不怕我們再開一域出來，打破六界平衡？”

仙魂反而釋然一笑，“如果你真能開辟出來，說明那一界本就應該存在！就如當年魔界一片混沌之時，伏夜開辟魔界七域一樣，最終平衡了六界的暴戾之氣。”

這仙人還真是豁達。

蘇裳的眉頭一皺，遲疑地問道：“這極相域也是伏夜斬落魔界的？”

仙魂眉目淡然，似乎對這段歷史早就心如止水，完全沒有積屍氣中的憤懑。“是伏夜，也非伏夜。”

蘇裳一呆。能換句人話不？

仙魂一笑，“這魔界最初只是魔族居住的領地，靠吸收六界戾氣為養，跟冥界吸食六界死氣一樣。六界戾氣十分強悍，這也讓魔族天賦異秉，別族無敢窺視者。物極必反！魔族的強大連上仙都感到恐懼。是以六界想要共同禁锢魔族，原本安居一域的魔族魔性被激發，開始反攻六界……”對仙魂而言，這件事本沒有對錯，只是誰都低估了魔族的強大，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尊帝君誰又會料到，一個魔族能攪得六界生靈塗炭，差點讓六界崩潰！

“當時的夜帝伏夜自號魔尊，決意一統六界，這才開始了仙魔大戰。這場戰争持續了幾百年，六界死傷無數，冥界都無法再收容那些戰死的冤魂。”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學學魔界歷史什麽的？那場血戰必定是毀天滅地的。

“可就在仙界快被攻陷的時候，伏夜突然收手了。與天帝約法三章，退回魔界，重塑魔域，那時，魔界才出現七域分化，引導人界魔修分散魔氣。而最意外的是，伏夜自拔魔根，以魔修的身份統領七域……”仙魂也很疑惑這個轉擇是怎麽發生的。在仙魔大戰停止之前，他就已經毀了肉身，一縷幽魂又無法離開極相域，也只是通過幾百年進來一次的人身上得到一點消息。

或許正是因為看到了這個結果，他反而沒了怨恨。至少，如今天下太平了，而且魔界也不可能再給六界造成壓倒性的威脅，真正的六界平衡在魔界被混沌訣改造時便實現了。

“此伏夜非彼伏夜，但他們确實是同一個人。不知道是什麽改變了他原本的想法，但至少，現在魔界很平和！”

蘇裳也注意到仙魂口氣中的淡然冷靜，不褒不貶，單純得像是他參悟的一套真理一般。但如果他知道伏夜封印了魔族又會作何感想？這種大義滅親的舉動蘇裳相信以那要通霸六界的伏夜是做不出來的。萬年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這魔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你只是一只築基僵屍，魔尊的事與你何幹？”即墨子寒不滿地看着蘇裳。小僵屍這投入的狀态太礙眼了！

仙魂失笑，知趣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別人都叫我瑤仙。這是仙霞谷，混沌訣在此修煉最為适宜。”說罷，人影一晃，消失了。

“……”蘇裳猛然想起一件事，張大的嘴還沒來得及合攏，就眼巴巴看着他跑掉。

“幹嘛？”即墨子寒嫌棄地戳了戳小僵屍的臉。

蘇裳轉過頭，十分嚴肅且認真地說道：“既然他讓我也修煉混沌訣，我想問他，我是不是也有成為一界至尊的潛力？”

“噗！”即墨子寒肆無忌憚地笑了出來，“你想開哪一界？難不成僵屍界？”

擦！僵屍界怎麽了？僵屍就不能成為一界嗎？

即墨子寒臉一僵，“你不會真想開辟僵屍界吧？”

蘇裳翻了個白眼，她不過一個築基，做做白日夢難道也不行嗎？

即墨子寒揉揉她的發頂，幹咳了一聲，安撫道：“唉，我覺得你還是跟我一界吧！萬一六界混戰，我還可以保護你！不至于會成為敵人！”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這個身體的某根神經，感覺怪怪的，可她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蘇裳的眼睛滞了一下，将這個男人又打量了一翻，默默地将自己的腦袋從他爪子下移開，十分淡定地說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盡快修煉！”她還指望早點回第一域呢，青陽那小妮子好長時間沒見，怪想念的。

但這種*術，豈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她真想問問那位仙魂，百年之內能成嗎？

唉，瑤仙其實也很郁悶。雖然他跟蘇裳和即墨子寒說的話很好聽，信心十足的樣子，事實上，他自己也很沒底。這混沌訣，他找過很多人修煉，可沒一個成的。包括那易修和嘯天音。這兩位當時可都是化神，都沒任何希望，何況這兩只……

即墨子寒将混沌訣在他們面前展開，一行行字跡出現在虛空之中：“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化五行……”，用蘇裳現代人的觀點來解釋就是，宇宙從無到有，從一演變成千千萬，但其最初的微觀粒子即五行是統一的，只是最終化成的形态不一樣，所以，無論有生命的還是沒有生命的，能看見的還是不能看見的都能相互轉換……

而陰陽二氣相互交合，達到相對平衡态時，便會開始衍生出新的氣能态，即構成新的物化體。

境外的那位仙人說收集五行靈脈，便是用來修複那時空裂縫的元素，那五行元素卻必須依靠混沌訣來物化成時空裂縫所需要的物化質。

蘇裳看得似懂非懂，倒是即墨子寒看得雙眼精光直冒，一股豪氣直沖百會穴。不一會兒，只見他雙手在空中虛劃幾下，一個奇怪的手勢掐在丹田處，一股詭異的陰陽之火一明一暗相互纏繞從手訣上升起……

蘇裳眨巴了一下眼，“你看一遍就會了？”

即墨子寒手指一松，陰陽火随之消失。擡頭看小僵屍一臉的驚疑甚至隐約還有些崇拜，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又翹了起來，“你叫我一聲師尊，我就教你！”

蘇裳眼一翻，“我可以請教瑤仙！”說罷就佯裝要去找人。果然，即墨子寒一把就将人拽了回來，拉在身前坐下，“真是麻煩！只要我們氣息相通，你跟着我的氣息走就行了！”

蘇裳壓住嘴角欲上翹的弧度，淡漠地“哦”了一聲。

兩人一入定，一晃就是半個月。

瑤仙不時地會去仙霞谷探探，并未看見兩人有絲毫進展，原本殘存的一點點希望的火苗就這樣随着時間慢慢熄滅。

可偏偏就在此時，一股強勁的靈氣波不期然炸開，震得整個仙境都顫栗起來。瑤仙急忙飛上半空，便看見仙霞谷上空流竄出來的紫氣與黑氣在虛空中纏繞出一個詭異的太極圖。

巨大的圖陣在虛空中成形，光芒越來越強，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太極圖中誕生一般。

瑤仙心中激動萬分，看着那太極圖陣差點老淚縱橫，萬年了，終于讓他等到了。可是……

激動過後，瑤仙也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這個似乎不是太極。人人都知道太極圖是黑白陰陽魚，而這是黑紫兩條魚……

瑤仙的眉頭莫名地顫動起來——你們這一黑一紫是要鬧哪樣？而且最坑爹的是，這是仙靈界的混沌訣，明明最初感覺到的是靈氣爆炸波，為毛現在看到的只有冥氣跟魔氣，靈氣都跑哪裏去了？這兩人真的是人修？

瑤仙只覺頭皮發麻，正待奔去看個究竟，只見半空中的兩條陰陽魚開始旋轉，如一只圓盤，點點金光便從太極圖上灑落下來，将那一域籠罩在一根光柱之中。而那逸散出來的氣息，更讓瑤仙身形一震，差點從雲端跌落。

“仙靈之氣！”瑤仙還未感嘆完，就見四面八方，有無數的白色光點飛竄而去，圍繞着那根巨型光柱不停旋轉，速度越來越快，一道強光突然透過陰陽魚直沖穹廬。那威猛霸氣像是要将這方天地吞噬重塑。

就在此時，一道若有似無的玄音從上空鋪灑下來，空靈清新，仿佛孕育大地的朝露，灑滿每個角落。連遠處隕落的誅魔人也擡起了頭，緩緩移動身子，慢悠悠地朝着仙霞谷走去……

瑤仙一頭冷汗！卧槽！這都什麽妖法！這絕對不是混沌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