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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多以繁複花雜的顏色為主。比如今天這身石榴色桃花連襟外袍,便極襯她的美貌,“夫人今天看起來當真是好看。”
對于美人,趙西源倒是從來不吝啬自己的誇獎。
若不是當着他一堆妾室的面,衛令儀理都懶得理他。她草草起身行了禮,便又團回了位子上。
趙西源看了看自己坐下的黃梨木座椅,又豔羨地瞧了眼衛令儀身下那張重重疊疊地搭了好幾張絨毯狐皮的軟椅,冷不丁地給了言生一個白眼——看你做的是什麽事!能不能跟人家的丫鬟學學!
言生無辜眨了眨眼,默默低下頭,純當沒看到自己主子矯情的毛病。
“國公爺這是下了朝便來了?”衛令儀往嘴裏塞了一塊玉桃糕。
趙西源上朝早,今日尚未用早膳呢,看到那塊看起來就很是可口的糕點,登時眼睛都快紅了。好在他還知道自己好歹是在自己府中,于是清了清嗓子:“可不是嗎,早就聽說夫人這裏好吃的最多,我這不就下了朝就趕緊來了。”
他笑眯眯地瞅了瞅桌子上一堆模樣可人的糕點,語氣有些幽怨地道:“今天差點誤了早朝,皇上又要歸罪于我了,我匆匆忙忙趕過去,連早膳都沒用呢。”
我的個國公爺,您這麽一本正經地來自己夫人這裏讨吃的真的好嗎?——躲在趙西源身後的言生內心都快愁死了。
“國公爺若是不嫌棄,奴婢會做一些點心……”一名連衛令儀都沒什麽印象美人嬌滴滴地起身上前,臉上緋紅地細聲道。
“不用了。”趙西源的聲音忽然多了幾分不易覺察的冷淡,他甚至連黏在衛令儀身上的目光都沒動,“夫人與你,自是不同的。”
夫人,那可是八擡大轎擡進靖國公府門的女人。與她們這些連嫁衣都穿不得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樣。
那妾室的臉色這下是真的又白又紅了,一雙美目中一下子便凝了淚光。她還欲再說,卻聽趙西源道:“既然已經請過安了,便不要再打擾夫人休息,你們都先回去吧。”
“是,國公爺。”衆女一同起身行禮,臉色卻是各異。
先前那名自薦手藝的妾室臉上慘白,她隐約覺察到身上落下好幾道怨怼的目光,心裏方才的勇氣當下懈了個幹淨。
衛令儀今天的心情不錯,,她擡眼嗑了幾顆蜜棗,這才剛看到瓊枝一般地道:“瓊枝姑娘,你怎麽跪了這般久,快快起來吧。”
瓊枝勉強笑着,強撐着想站起來,卻因為下肢長久的不活血而癱軟在地。她狼狽不堪地跪坐在地上,只能借助婢女的手站起來。便是如此,小腿還仍是發軟着呢。
她幾乎于期望地看了一眼坐上的靖國公,卻見他的目光緊緊地纏在衛令儀的身上,似乎半點也不舍得離開。心中不知是失望還是悔恨,她慘笑着俯身退下,直走到內院門外,仍忍不住似地回頭駐足。
瓊枝心裏有一種感覺,這個靖國公府裏女人們的鬥争,已然是大勢已去了。
且不提這邊瓊枝心中千般感慨,堂中的兩個人卻并不如她想的那般親密無間。
衛令儀見趙西源正伸手想拿自己的四合酥,臉色不改地伸手将整個盤子端了過來。
“夫人!”趙西源大叫。
“國公爺,托您的福,本王這可沒美人兒看了,您還在這湊着幹嘛呢。”衛令儀不鹹不淡地道,張口塞了一塊糕點。
趙西源笑眯眯地眯起了眼睛,眼睛落在女人手裏品相極好的糕點上:“誰說呢,這天下最美的美人,可不就是夫人了嗎。”
衛令儀“呵呵”冷笑,放了一塊四合酥在他面前的盤子裏。
趙西源生怕她反悔一樣,立馬塞進了嘴裏,待嘗到口中清甜滋味,心裏直念叨:這個嘉臨王還真挺會挑好東西吃的。
☆、皇宮之行
是夜趙西源仍然住進了鴻來院,兩人倒是沒有如昨夜一般你三言我兩語地搭話,倒是各自安穩地尋了一處小座看書。今夜有南海夜明珠的照應,房中倒是明亮如白日,衛令儀的興致也就更好了些。
待到夜深,衛令儀自顧自地正要去睡,卻被身後的趙西源叫住了。
“夫人,今日下朝後,皇上将我單獨叫去了書房,說是皇後娘娘許久沒有見過你了,所以叫你明日入宮一趟。”
“好,那我明日早早便去。”衛令儀嘴上答應得利落,心裏倒是有些詫異,如果她沒記錯,前幾日還回過門,怎麽明日又把自己叫進宮裏去。說是說皇後思念,卻是皇上讓臣子傳的話。
這一夜趙西源睡得極晚,衛令儀腦袋剛沾着枕頭,便沉沉睡過去了。
對于這與旁人而言威嚴莊重的九重皇城,衛令儀卻是再熟悉不過。這宮裏看起來繁花似錦,表面上光鮮亮麗,私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陰私腌臜的事。
為衛令儀引路的小宦官是個臉生的,原以為會是什麽龍潭虎穴,沒想到竟當真沒起半點波瀾。幾人眼看着就要到了皇後所居住的坤寧宮,誰知前方宮門出轉出縷金挑線紗裙的一角。
“本宮還以為是哪位宮裏的貴人,竟然如此大的陣仗,原來是你衛令儀啊。”來者穿着講究,身上用的都是極好的面料,相貌雖然生得不錯,可惜此刻眼睛裏流露出的嫉恨卻将她整個人的氣質破壞得一幹二淨。
衛令儀今日坐的是長公主級的香紗小轎。大烨律法嚴明,宮中之法更是極為嚴禁。按理只皇上、皇後、太後、太妃、長公主及妃位以上貴人才可乘轎行于宮中,其他一幹人等只能下轎步行。
衛令儀雖然身居王位,但畢竟不屬于其列,偏皇上疼愛皇後喜歡,便予了她在宮中與長公主同等的待遇。
“奴婢見過昌寧公主。”筠書與一幹奴才俯身行禮。
昌寧見了便嘲諷道:“衛令儀,你的奴才們都知道向我行禮,你還在猶豫什麽?如今你已是靖國公的夫人,你還真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嘉臨王呢。”
卻聽筠書不緊不慢地道:“昌寧公主,奴婢雖不過是個奴才,但畢竟是宮中正五品的女官,于規矩上不得不提醒公主一句。雖然我家王爺已嫁與靖國公為妻,但既然皇上沒有摘除我家王爺身上的王位,我家王爺便還是儀比親王、位及長公主之尊的嘉臨王。”
“你!”昌寧被筠書這一句堵得登時臉色通紅,她看着衛令儀冷笑道:“衛令儀,你就是這麽管教你的奴才的?她竟然敢這麽跟本宮說話,簡直無法無天了!”
“公主可莫要生氣。”衛令儀穩當地坐在軟轎上,竟是半點都沒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回了一個溫婉濃豔的笑容:“雖然這丫頭左右不過是一個奴才,可畢竟是身有品級的,這事若是被傳出去,還以為是……”
她這話說道一半卻沒說了,昌寧卻回過味來,臉色也是跟着一白。
她昌寧在這裏說宮裏五品女官的不是,這不是分明要打皇後的臉嗎!
“衛令儀,你打小最會裝傻,你別以為你現在嘴巴厲害就了不得了!”昌寧氣得活像一只炸毛的貓,她強忍着壓抑住心中的怒火,似笑非笑地道:“你真以為自己真是什麽親王了,你不過就是個異姓的孤兒,本宮才是當今天下唯一的公主!”
“哦。”衛令儀答,“本王知道了,那還請公主讓路,本王還要去坤寧宮面見皇後。”
昌寧雖然被其親生母親豫妃寵得任性刁蠻,但畢竟還是知道這宮中還輪不到自己母女倆真正說話的時候,聽到“皇後”二字,當下不情不願地将路讓了過去。
路上經了昌寧這麽一遭,衛令儀今天的心情也差了起來。眼看着坤寧宮的宮門在望,衛令儀便叫人停了轎,親自步行進了坤寧宮。
坤寧宮畢竟是皇後居所,前前後後的距離極遠,一行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殿前。
“嘉臨王衛令儀求見。”
殿上登時一陣騷動,主座上坐着一名形容消瘦衣着繁複華美的女子,她纖細的手腕上串着一串圓潤的佛珠,看起來成色極好。聽到殿外的奴才報信,一直淡漠的臉上才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來。
“讓她進來。”
衛令儀看到皇後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她的腦海中忽然閃現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像是宮道上厚重的積雪,女人比雪還輕的身體……
“令儀!”高處的皇後見衛令儀似乎忽然身體不适,整個人猛地晃了一晃,連腳步都虛浮了些,心裏頓時揪心起來,輕聲叫道。
筠書早已覺察到主子的不對勁,幾乎是皇後出聲的同時猛地扶住了将将摔倒在地的衛令儀。
“令儀惹娘娘擔心了,或許是因為先前日頭有些曬,頭暈罷了,不礙事的。”好在衛令儀也只是一瞬間的恍惚,立即站穩了身子向皇後福身行禮,一邊致歉道。
“無事便好。”皇後輕輕地呼了一口氣,随即便對衛令儀柔聲地說:“你先坐下,這幾日宮裏的禦廚做了些新樣式的點心,知道你最喜歡飽口腹之欲,且先嘗嘗看?”
衛令儀在左手邊坐下,瞧了眼桌上看起來精妙絕倫的小點心,搖頭笑了笑:“看娘娘說的,左右不過是缺個‘試毒’的人,竟然要将我從國公府叫過來才成。”
皇後忍俊不禁地道:“你啊,禦廚們好好的心血,竟被你說成了‘試毒’,真的是——”說這邊忍不住掩面輕笑了起來。
當朝皇後是個極好的人。衛令儀早年便成了孤兒,寄養宮中卻無一人願意擔這個累贅。雖說是皇上的主意,但畢竟君心莫測。衛令儀到底只是個異姓王,眼下雖是正當紅的一個寶貝,誰知道什麽時候便成了天子眼中的燙手山芋。
正在這種衆妃無人相養的時候,沒想到一直以來與世無争的皇後娘娘竟然站了出來,硬生生接下了衛令儀這個擔子。
到後來衛令儀漸長,雖然性子越發沉默,但也毫不惹事,外頭只說小嘉臨王是随了皇後的好心性。皇上或許是當真感念衛氏一門忠烈,竟然當真經常去坤寧宮看望衛令儀,連帶着原本清苦的坤寧宮也跟着水漲船高起來。
皇後雖然生性寡淡不善與人交際,但衛令儀卻始終不忘她的撫養之恩。
“今天也不知道什麽好日子,先是在宮外見到了昌寧,現在又在母後您這裏見到了令儀妹妹。”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名身着紫袍玉勾帶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衛令儀一聽這聲音便是知道,正是當朝太子賀旻。
“你啊,如今你令儀妹妹已為人妻,你是當朝儲君,怎還如往常一般這樣魯莽。還好是在母後這裏,若是被外人瞧見了,平白給令儀招惹麻煩。”皇後的臉上此時才是真正浮現了明朗的笑容,她一邊笑一邊嘆,蒼白的臉上也恢複了些血色。
當朝皇上雖然少不了一些毛病,但于子嗣一事上好在是個明白人。昔年皇上娶了皇後白氏之後多年不得子,竟然生生讓一衆嫔妃用了多年的避子湯,等到皇後成功誕下嫡長子賀旻,這才陸續有了幾個孩子。
皇後白氏家世淵博,外祖家更是三朝元老,身份顯赫,縱使白氏自身能力一般,卻也足夠支持這位外孫穩居儲君之位。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烨才在本朝真正地發展昌盛了起來。
“令儀無妨,只是如若被太子妃知道了,只怕太子是要後院起火的。”衛令儀莞爾一笑,飲了一口茶盞裏的清茶,又笑道:“果然還是娘娘宮裏的茶水入得我的口。”
“令儀果然是出嫁了,有了趙西源那小子撐腰便不得了了,連你太子哥哥也敢戲弄。”太子賀旻雖然不大聰明,但好在為人和善,以厚德載物,加上先天不足、後天勤奮有餘,這個位子倒是坐得踏實。
他素來不喜歡昌寧公主,覺得她氣焰太盛心性太高,反而偏愛這個并無血緣的嘉臨王妹妹一些。因此聽到衛令儀的調侃也不惱怒,反而如平常兄妹一般與她取笑。
兩異性兄妹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哄得皇後散去了不少愁容。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每次一到母後這宮裏來,便少不得要我多笑上幾日。”皇後擺了擺手,忽然對衛令儀正色道:“說起來前幾日回門時本是見過你的,今日叫你來,其實是豫妃拿的主意。”
豫妃?
衛令儀不動聲色地與賀旻對視一眼,兩人互有心思,只一瞬便撇開了目光。
只聽皇後繼續道:“本宮也不甚了解,只是皇上昨日來小坐了一會兒提到此事,說是豫妃覺着令儀回門也沒去她那轉轉,她怕你生了她的怨。畢竟這樁婚事……罷了,總之是她非纏着皇上,要你去她宮裏一見。”
賀旻只眼下宮裏并無外人,聞言便直接冷笑:“這個豫妃倒是有意思,母後你撫養令儀多年,畢竟也算大半個母親了。況且母後才是正宮之主,令儀新婚回門,于情于理都是來你宮中,與她清泉宮何幹?”
“旻兒!”皇後不悅道:“你再不要如此說豫妃,她服侍皇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切莫再如此無禮。”
賀旻素來不願意和母親讨論這個問題,只扭過頭不再說話。
衛令儀雖不知道清泉宮打的是什麽主意,但也知道此事既然是經了皇帝的口,必定是跑不掉的。于是又小品了幾口清茶,起身便辭行朝清泉宮的方向去了。
☆、四妃之末
當今天子親政愛民,不好女色,因此宮中除皇後白氏外,只淑妃、豫妃及幾名嫔位宮妃,其餘便是一些美人、才人。
皇後佛根深種,自然便有一位年輕貌美的豫妃娘娘深受聖寵。她生有大公主昌寧與皇六子賀珏,眼下賀珏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便已然能夠熟背四書,小小的人兒常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
故而,反而是脾性嬌蠻的昌寧公主喜歡依偎在母妃的身旁。衛令儀剛進清泉宮的時候就見到這麽一幕,禁不住便道:“豫妃娘娘萬安。想來是有些日頭沒來娘娘這兒請安了,珏兒竟然都這般大了。”
“嘉臨王啊,你可算是來了,本宮還以為你是生了本宮的氣,有意不來的呢。”豫妃竟然笑着下座相迎,一旁的昌寧翻了一個白眼卻被母妃拉住道:“昌寧,快給你嘉臨王姐姐行禮。”
衛令儀面上含笑,看也不看昌寧,俏生生地受了她的禮這才上前扶着豫妃坐上,一邊道:“還以為是皇後娘娘想本王了,本王心裏這還琢磨着,前幾日剛回了門,原來是豫妃娘娘,倒是不知道要與本王說什麽事?”
豫妃與嘉臨王從來也沒有往來,和衛氏更是沒有什麽關系。她不過一個普通地方縣丞的女兒,進了這深宮仰仗着帝王寵愛一步步地爬了上來,卻限制于身份,也就屈居于四妃之末了。論身份地位,還不如一個淑妃。
衛令儀這句話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卻也令豫妃的神色微微一變。
“看你這丫頭說的,沒有事就不能找你來了?”豫妃畢竟是宮中高位,不過一瞬便恢複了笑臉,将昌寧叫到跟前道,“不過也并沒全然無事。令儀你也知道,本宮這女兒最是任性,本宮這當娘的也有過錯。如果是她有什麽對不住你的,還望你原諒才是。”
“娘娘這話說的見外了,昌寧公主最得皇上喜歡,珏兒更是自幼聰慧。娘娘可謂是我大烨的功臣,更是何錯之有?”衛令儀瞥了一眼杯中茶,雖然接過卻并不飲用,只放在掌中把玩一邊慢慢道:“娘娘的意思,本王可就聽不明白了。”
“衛令儀你什麽意思!”昌寧在一旁見衛令儀對母妃敷衍的态度,早已氣不過,登時便拍案而起怒罵道:“你真以為自己了不得了,這裏可是清泉宮!”
“娘娘。”衛令儀收斂了笑容,将茶水随手放在一旁,唇邊勾起淺淡的弧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這清泉宮,就可以排除在外了嗎?”
她甚至懶得看一眼昌寧,一雙眸子只淡漠地望着豫妃。
豫妃眸光一沉,心中道這小丫頭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當即正色道:“昌寧你若再要胡言!便自己去玉皇閣裏呆着,今日不得用膳!”豫妃向宮女使了個眼色,立即便有宮女将昌寧按回了座椅上。
昌寧鐵青着臉,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忍住了沒說話,只是将腦袋偏到一旁,心中想着視衛令儀如同空氣便是。
眼看昌寧走了,豫妃這才緩聲道:“嘉臨王莫怪,我這女兒養得着實嬌慣了些,日後定當好好管教。今日邀您來,還是想向您道歉。最近京裏都說你與靖國公兩人夫妻不和,之前關于賜婚這事兒……”
“賜婚的事兒怎麽了?”
豫妃話未說完,衆人聽到一陣清朗的男聲響起,只見幾名小公公快步進來,一臉為難道:“靖國公,這是妃嫔居所,您不能不經通報便進來……”
“我進來怎麽了?”趙西源斜睨一眼,“你要通報就通報呗,反正我終究是要進來的,那你一邊通報我一邊進,兩不相幹豈不妙極。”
這怎麽就兩不相幹了,這規矩還能這麽攪和的嗎?!看門的小公公欲哭無淚。
好在豫妃并未責怪,反而笑吟吟地道:“既然是靖國公到了,便讓他進來吧。”
“豫妃娘娘萬安,昌寧公主萬安。”趙西源風度不凡,該有點氣度的時候倒是分毫不差。他行完禮後,卻見他忽然一轉身子,對着衛令儀微微俯身道:“見過夫人。”
……衆宮女及衆公公只當自己看不見。
衛令儀看到這人臉上風流輕浮的笑容,竟然坦然地受了這半禮,反而道:“坐吧。”
國公爺極懂事地麻溜坐上了衛令儀手邊的位置。
這時候豫妃才尴尬道:“不知今兒靖國公怎麽來了?”不說他們倆夫妻不和嗎?這到底是哪個眼睛瞎了的線人報上來的!
“怎麽說?豫妃這兒不歡迎我?”趙西源詫異地挑了挑眉。
衛令儀見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心說果然還是纨绔好,這家夥連當朝豫妃的面子都可以懶得給。
“這、這怎麽能呢。”豫妃沒想到這個趙西源完全不按常理來,竟然說話如此直白,當下心裏如鲠在喉,難受地差點話都不知道該怎麽接:“只是……”
“奧——我知道了。”趙西源揚眉一笑,俊美的臉上瞬間燦爛得足以令這天下失色:“一定是娘娘聽了不知道什麽下三濫的人嚼舌根,說我與夫人關系不好,所以心中慚愧,特地來道歉的吧?不用不用!”他自問自答,倒是一副極有興趣的模樣。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娘娘才是。若非娘娘從中點撥,我還真娶不着令儀這樣好的夫人。”趙西源一雙眼眸溫柔似水地凝望着身旁的美人兒。
衛令儀莫名感覺渾身別扭……臉上笑容倒是不變,反而柔聲對豫妃道:“原來這其中竟還是豫妃娘娘的功勞。”
“這——”豫妃正要開口,誰知又被趙西源打斷了!
只聽他連聲說:“娘娘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說起來令儀你是不知道,最開始皇上本是指了昌寧公主與我為妻,可後來不知道豫妃娘娘是如何勸誡皇上的,最後聖旨上寫的竟然是你嘉臨王的名字,當時為夫也很是驚訝呢!”
趙西源說的直接半點不留情面,說這話時更是輕飄飄地掃了那昌寧公主一眼。
自從趙西源進殿後,這昌寧的眼睛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一副心與神付的模樣。此時聽到他的話,登時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坐上的母親。
豫妃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麽東西,當下幹脆不管她,溫柔地笑了起來:“瞧國公爺說的,本宮哪有那麽大的本事,到底是你與令儀緣分到了,這姻緣可不就來了嗎。”
趙西源見豫妃自己撿了個難堪的臺階下,也消了為難她的心思,順勢便寒暄起來。
兩人并未留下來用午膳,到了回府的路上衛令儀才問:“你來做什麽?”
“我來保護你啊。”趙西源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本王還需要你保護……衛令儀心道,臉上卻不顯現分毫,雖然她心裏還有不少疑問,卻也懶得再問了。于是微微阖上眼,正要趁着這時間稍稍休息一會兒。
“說起來,今天豫妃叫你來,是做什麽?”趙西源的語氣聽起來還像是如往常一樣,不知為何,衛令儀卻仿佛聽出了點別的意思。
她心中掂量了一會兒,想到豫妃當時未說完的那句話,總覺得那才是豫妃求皇上要她今日入宮的真正原因。只是這話自然不好與趙西源說,于是她只是淡淡說:“不知道,這不是你來了嗎。”
趙西源輕輕一笑,卻是難得的沒有再搭話。
一路無話。
☆、太子妃到
宮門前停了兩頂軟轎,一頂是衛令儀來時來帶的紅頂香轎,四角挂着瑞獸墜子和玉如意,另一頂紫金大轎則氣派不凡,想來是趙西源上朝的時候乘的官用轎子。
衛令儀前腳剛要上轎要不,卻聽到趙西源在身後道:“夫人,你那頂轎子雖然小巧精致,但是每日都是可以乘的,今日湊巧遇上了為夫,不如來坐一坐為夫的大轎!”
衛令儀懶得搭理他,剛上了轎還沒坐穩當,便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女人嬌滴滴的笑聲。
“源哥哥,好久不見。”那女子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绾了婦人的發髻,裙擺上繡着赤金絲線的鳳尾,昭示着此女身份之顯赫。
趙西源沒想到會在宮門前見到沈靜姝,他環顧四周卻見只她一名小婦人與一名随身女官跟着,并未見到賀旻的身影,不動聲色地往轎子邊靠近了幾步,這才道:“微臣見過太子妃,太子妃請慎言。”
“源哥哥你……”沈靜姝本是無意中巧遇,許久沒見到趙西源沒想到竟然今日竟在宮門前遇到,不禁忘了身份,“源哥哥請不要這樣稱呼我,我還是你的……”
“國公爺,怎麽還不上轎來?”衛令儀本不知道是什麽狀況,她本不想摻和這些“哥哥妹妹”的事情,誰知道這位太子妃看起來腦子不大好使,竟然站在宮門口的大道上說出這種話,她再不阻攔,天知道這位太子妃要說點什麽。當即掀簾裝作驚訝道:“原來是太子妃娘娘,怎麽不見太子哥哥與你一起?方才本王在皇後宮中還見着他了呢。”
“靜姝見過嘉臨王。”沈靜姝雖然看到了趙西源身後的小轎,卻下意識地忽視了這一事實,又心存僥幸,只當轎中人不敢打斷自己與源哥哥敘舊。
沒想到竟是嘉臨王衛令儀在轎中,頓時心存疑窦,不知靖國公怎麽與嘉臨王扯上了關系。
衛令儀聽到這稱呼當即垂眸淺笑:“聽說太子妃仁孝,在家廟中侍奉了三月的佛祖,眼下怕是才回宮,許多事情不大清楚也是應該。”
好在趙西源是個聰明人,順勢撿着□□便往上爬,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地笑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嘉臨王前幾日已嫁我為妻,如今該稱靖國公夫人才是。”
“什麽?!”沈靜姝聞言大驚,惹得衆人皆低垂着腦袋,生怕聽着了宮裏主子們什麽聽不得的事。
“怎麽,太子妃可是不喜歡我?亦或是不喜歡國公爺?”衛令儀詫異地看向她,臉上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太子妃如此驚訝,難道是覺得這樁婚事不好?”
“太子妃幼時與我也算熟絡,想來只是覺得我忽然成親,在此之前并未透露半點風聲,心中驚奇罷了。”趙西源搶着替沈靜姝答了這句話。
衛令儀這句話問的既天真又暗藏玄機,萬一答的不好,便有可能被她抓着了大不敬的把柄。沈靜姝心無城府,趙西源心怕她口不擇言,因為不知怎麽回答而平白惹了禍端,因此為她擋了一箭。
衛令儀心裏不甚在意,只是覺得有點可惜。這個靖國公心思太多,想當着他的面套電話還真着實有點難度,可惜了這麽一個好機會,還是大意了。
她擡眼見趙西源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臉上是燦爛的笑意,眼中卻一片漆黑,望不見底。
“原來是這樣,那本王也就不打擾二位敘舊了。”衛令儀轉身回了轎裏。
趙西源掀開轎簾進來時,就看到自家夫人一臉淡定地左一塊蓮子糕、右一塊雪花黃金酥,吃得暢快非常。他眼角抽了抽,一屁股坐在了另一邊,順帶還将擺滿吃食的桌子往自己這邊拉了幾寸。
“你做什麽?”衛令儀一臉迷茫,這人放着八人大轎不坐,跑來跟自己擠這小轎幹啥?
“夫人這裏果然舒服,為夫想既然夫人放着八擡大轎都不要,偏要乘這頂小轎,定然有其道理。”趙西源環顧四周,這小轎雖比不得他的轎子寬敞大氣,但勝在精致,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便是說的這裏。
“國公爺,您這樣與本王同擠一頂轎子,傳出去只怕于名聲不大好吧。”衛令儀實在不想平白讓這個男人享受了筠書她們為自己精心布置的小轎。
“我還能有什麽名聲。”趙西源擺了擺手,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好奇地吸了吸鼻子,嘆道:“夫人轎子裏好香,卻不是檀香薰艾之流。這轎中也沒見到香爐,卻又一股極是清新的香氣,不知道是什麽的香?”
“是筠書她們為我提前一天,将轎中布滿花朵,第二日轎子便會染上這種清淡香氣了。”衛令儀解釋道。她算是知道了這個無賴是不會被她說走的,當下放棄掙紮,随他去了。
外頭的小厮們聽到主子們的動靜,都是捂着嘴直笑,輕咳了幾聲清了嗓,轎夫們便起轎了。
轎裏的兩個人氣氛倒是有些奇怪,衛令儀對趙西源視而不見,只當他是空氣。而趙西源撐着腦袋懶散地背靠在軟枕上,津津有味、目不轉睛地盯着衛令儀看。
“國公爺還要看到什麽時候?”終究還是衛令儀沉不住氣開口出聲。像他這樣一直盯着自己,簡直讓她渾身難受。
“沈靜姝是我的遠房表妹,不知道哪來的沾親帶故。小時候我娘見她母女倆可憐,便推舉了她父親做了禮部的一個小官,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爬了上去。”趙西源今日忙了一天,又馬不停蹄地到清泉宮來,當下微微阖上眼,似乎是終于能放松了些。
“她小時候叫我源哥哥,沒想到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竟然還是如此不懂禮數。”
原來是禮部尚書沈玉蓮的女兒。
衛令儀對沈玉蓮這個人,還真的有點印象,如果沒記錯,就是他将自己的婚期縮短到三個月,讓自己匆匆忙忙地便這麽潦草嫁進了靖國公府。
“這件事和我又有什麽關系。”衛令儀不置可否道。
趙西源嘆了一口氣,睜開眼,滿眼柔情地望着她:“令儀,無論如何如今你才是我的夫人,我們應當夫妻一體才是。”
呵呵。
衛令儀心裏冷笑,咬了一口外脆裏酥內有夾心的黃金酥。
☆、風起
等那枝頭的花苞争先恐後地往外冒的時候,靖國公府裏的一些事情也傳揚了出去。據說皇家幾次傳召嘉臨王,那靖國公每每下了朝便眼巴巴地跑去宮門前候着,久而久之的,之前對于靖國公夫妻不和的消息也就再沒人提了。
衛令儀用過午膳後便有庫房的管事清點前一季的賬目,與夏日的開支添補,及府中部分資産的數額。一一過目之後,剛送走了庫房的人,剛想着能休息片刻,卻又迎來了一名形貌普通的丫鬟。
那丫鬟原本琏碧是不讓進的,偏偏她口口聲聲地嚷嚷着自己是聞濤院芩香閣的人,說是院子裏丢了一個名叫玉環的丫鬟。
丢了一個丫鬟?
衛令儀起了點興致,這靖國公府裏莫名其妙丢了一個下人可不是什麽一般的小事。
芩香閣是瓊枝住的地兒,妾室房裏的丫鬟若是放出去了,那定是要先經正室點頭同意過才能給了賣身時簽下的契書的。如若并非是被主子放出去的,那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讓她過來。”衛令儀起身慵懶地伸展了幾下身子,臉上綻放開一個舒緩的笑容。
“啪!”聞濤院裏的一聲巨響驚破了府中的寧靜。
“瓊枝!你好大的膽子!”雲清漪将桌上價值連城的杯子摔落在地上,濺起一聲巨響,“你以為她衛令儀是傻子嗎!”
自從衛令儀掌權,雲清漪失勢之後,她便仿佛當真沒了相争的心思,只在自己院中打發時間,如一名最普通的侍妾一般。
“雲清漪,你真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了?”瓊枝發髻散亂,側臉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通紅地幾乎可見血絲。她譏諷地笑了起來,“沒了掌家印,你不過就是個妾而已!雲清漪,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夫人’了?如果鴻來院的那位要你死,沒人救得了你!”
“瓊枝。”雲清漪對她已經失望透頂,當初她放任瓊枝住進聞濤院,不過是看在她還有幾分手段,沒想到不過是衛令儀的幾句話,竟然直接逼得她與自己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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