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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這種話也虧得這個奴婢想得出來。
“趕緊把她給朕拖下去。”皇帝冷着臉一擺手,再不想看到這名婢女。
“淑妃娘娘!”卻不想拿奴婢驚慌之下,竟然對着淑妃脫口而出,“娘娘救我!您說過只要我捧茶給皇後娘娘,您便讓我進椒淑宮擡我做二等宮女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裏面會有毒的!”
淑妃臉色大變,厲聲道:“本宮從來不認識你,又與皇後娘娘從無過節,為何要做下這等事情!”
那婢女卻不管不顧,只哭嚎道:“淑妃娘娘,如今奴婢按照您的話做了,您可得給奴婢做主啊!”
“求皇上明察!皇後娘娘待臣妾一直極好,親如姐妹,臣妾萬不會做出此等惡事!”淑妃猛地跪在殿上,那張美麗的面容看起來極為惹人憐惜。
衛令儀冷眼旁觀,卻見皇帝神色不變,豫妃只壓低了臉,看不清神色,心道此中牽扯,想來不淺。
“淑妃你一直恭守克己……”皇帝緩緩道,“沒想到,竟然會做出如此的事情加害皇後!皇後待你親如姐妹,當真是錯看了你!”
淑妃這下是當真癱倒在地,她勉強擡起頭,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座上的男人,道:“皇上此言,是說我加害皇後?”
皇帝卻避過眼不去看她,只道:“淑妃加害于皇後,其罪當誅,念在其侍奉朕多年,便削其妃位貶為美人,從此閉門為皇後祈福,再不可出椒淑宮一步。”
老對頭倒臺,豫妃卻意外地沉靜。那奴婢雖然指認是淑妃讓她盛了斷腸草的茶端給皇後,但那百蟲散之毒卻尚未解開。真兇尚未找到,皇帝便急不可耐似的降罪于淑妃。衛令儀感嘆皇後之命凄慘,又覺得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只是既然已将自己從此事中摘出去了,加上衛令儀心中更有緊要之事,她便也沉默無言。
淑妃幾乎是瞬間老了十歲,見無力回天,當即哭嚎道:“皇上,您竟然如此對我!”卻已被近衛拖了下去。
昔年久坐在高位上的女人,眨眼間零落成泥。男人的寵愛不過如是,女人若是一心只想着依附順從,寄希望于男人的寵愛而固步自封,無異于自掘墳墓。
這淑妃輝煌多年,如今竟是落得如此下場。
昌寧冷哼一聲,不屑道:“衛令儀你可真是幸運,這樣都能被你逃過一劫。”
衛令儀揚眉淺笑,“只希望昌寧的運氣,也能和本王一樣得好。”
“你!”昌寧還想再說,卻被豫妃拽住。豫妃今日似有心事,許是兔死狐悲,難得不與衛令儀糾纏,便匆匆離去。
等到衆人退場,徐京墨正欲離去,卻被衛令儀私下留住了。
“今日多謝先生救命。”衛令儀從來不吝啬禮節,當下作揖道,“只是令儀還有一事想問,還望先生解惑。”
“草民不過是奉國公之命前來相助,夫人請問。”那徐京墨側身只接下半禮,一面還禮道。
“彼時車夫人同樣受此毒,為何與皇後娘娘卻不大相同?”
“車夫人之毒用量極猛,因此髒腑損傷嚴重,而皇後娘娘則是日積月累的,故而身子漸漸疲軟腐朽,大不如前。雖同是百蟲散,用藥手法不同,這效果也是不盡相同的。”
“原來如此。”衛令儀真心實意地謝過。
她心有此問,一是因為車夫人身處內宅,卻與身在深宮的皇後中了同一種奇毒,令人費解。
二則是因為,衛令儀忽然想起了父親與祖父!
昔年父親與祖父四處征戰,身子一直極為健朗,卻都是在回京複命之後,因一次傷而送了性命……
衛令儀心中當下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卻聽外頭一陣喧鬧的動靜,是太子來了。
☆、水落石出(新增+捉蟲)
“恭迎太子殿下聖安。”
衛令儀俯首行禮,卻被男人虛扶了起來。賀旻素來都是一副老成沉穩的模樣,這還是衛令儀頭一次看到他如此急躁心慌的樣子。
“母後怎麽樣了?今日父皇将我留在禦書房批複奏章,我知道消息後便匆匆趕過來了。”賀旻說的焦急,連自稱都估計不上了。頻頻往內院看去,卻因為年紀已長,不好立時進入母親的房中,只得在殿上焦躁地打轉。
“具體情況不明,我也尚未進去,只是聽太醫說怕是……”衛令儀心中也難以确定。百蟲散之毒她是知道的,皇後常年食素食,本就身子不大康健比常人略消瘦些。不過到底宮中奇珍總是比靖國公府的要多些,昔年趙西源能救下車琇瑩,那皇後或許也可免于一難。
此話落在太子心裏,卻是更添憂心。
“嘉臨王?你怎麽還在這裏?”沈靜姝此時才匆匆而來,卻見衛令儀竟然完好無損地站在殿上,不由得低呼出聲。
“你這是何意?”賀旻詫異道。他雖敦厚沉靜,卻也非蠢貨,妻子這句話顯然流露出了與衆不同的意思來,賀旻當即便想到她定是參與了什麽與衛令儀有關的事情,只怕不是什麽好事、
“太子殿下,臣妾沒有——”沈靜姝慌亂地避開了賀旻疑問的視線,殊不知這一避卻是正好令賀旻确認了自己的想法。
只聽他道:“靜姝,你是不是參與進了什麽事情?”
“我——”沈靜姝本就是個膽小的人,因此小聲道,“是昌寧,昌寧說嘉臨王活不過今日了,臣妾以為——”
“你以為嘉臨王死了?”賀旻面如寒霜地道。
“臣妾不敢!”沈靜姝的眼中當即盈滿了淚光,她一面低聲啜泣一面向丈夫哀求道:“太子爺,您知道妾身膽子是最小的了,如何敢做出這等事情。再說了,你待嘉臨王比昌寧那個親妹子還要親,我怎麽會加害與她。這都是昌寧與我說的,跟我沒有半點關系呀。”
賀旻倒是确實是知道沈靜姝這人沒什麽膽量,半點風吹草動便能将她吓得魂飛魄散,這一點賀旻倒是清楚的。但是也正是因為她這個不中用的太子妃,導致父皇一直也對他這個太子頗有微詞。
沈靜姝見太子不答話,當下竟然猛地跪在地上,直向衛令儀哭道:“嘉臨王您是知道的,嫂嫂絕無害你之意啊。”
衛令儀見她身為太子正宮夫人,卻如此不堪受用,竟向她一個王爺下跪。當下也不願再多看她,正欲說話時,卻聽房裏傳來幾聲輕微的動靜,玉蓉從裏頭走了出來,面上喜色不掩地道:“太子爺、嘉臨王爺,皇後娘娘醒了,正傳喚您二位進去呢!”
皇後的狀态比想象中的更嚴重些,或者說,比車夫人的更嚴重些。徐京墨只低聲道:“皇後娘娘體內的毒素積累已有十數載,絕非輕易便能拔出的,好在宮中秘藥繁多,勉強能從閻王爺手裏搶下一命,只怕日後也再難恢複康健了。”
“無妨。”卻是皇後先緩聲道,“若非先生盡力相救,只怕本宮還逃不過此劫。”說罷目光周轉落在太子身上,“旻兒你……可還好?”
“兒臣無事。”太子見皇後孱弱如斯,心中痛惜,卻強忍着心中痛苦,壓低了嗓音道,“兒臣在書房批閱奏章耽誤了時辰,聽到母後昏厥之後心中焦急,可國事當前,只能先處理完手中要事,因此此時才到,害得母後受苦了。”
“母後不苦。”皇後平淡溫和地笑道,“只要太子無事便好。左右不過是些內宮恩怨,太子當以國事為重。好了,你們且退下,讓母後好好休息。”
衛令儀還是第一次看到皇後展露心中的情緒。往日裏皇後古板無波,便是衛令儀這般跟在她左右的人都要以為她潛心理佛了。而這一刻,她确實流露出屬于母親的溫柔來。
若是因此次中毒,令皇後與太子的母子關系顯露一些,對于太子而言也許是一個好的消息了。
衛令儀正要離開,卻聽皇後虛弱道,“令儀,你且留下,母後還有事想與你講。”
太子擔心地回眸看她一眼,衛令儀回以一個和緩的笑,以示讓他安心。太子自知皇後心性強留無益,卻實在擔心母後會為難令儀,,便往外殿去等候衛令儀出來。
衛令儀幫着皇後稍稍坐起身來,尋了一個舒适的姿勢斜倚着床帳。皇後這才柔聲道:“令儀,你無事便好。”
衛令儀聽到這句,心中大亮,原來外頭發生的事情,皇後竟然心中清楚了。
她正想開口,卻見皇後擺了擺手,笑道:“往日都是本宮聽你們說話,如今你也聽本宮說說。”
“記得昔年我抱養你之時,不過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如今一轉眼卻已是這麽标致可人的大姑娘了。”皇後柔軟地看着衛令儀,目光中的溫柔不似作假,她的眼眸裏既空洞又煥發着光彩,仿佛透過衛令儀的臉,看到了什麽別的人或別的事。
只聽她繼續道,“你的母親和父親,都是極好的人。”
母親父親?!
衛令儀神色微變,聽語氣,皇後竟與自己的父母熟識?!她正要問清緣由,卻聽皇後嘆氣道,“你不要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本宮一生凄苦伶仃,弱小無能。生了太子卻不能加以呵護,養了你卻日夜擔驚受怕。本宮雖是皇後,可母家權勢搖搖欲墜,後宮妃嫔更是如豺狼虎豹,本宮唯有枯守青燈,方能安穩地了卻殘生。”
皇後說着說着,眼中透出一線希冀的光亮,“令儀,我此生凄苦全是男人所致,若非嫁進皇城,我又何至于斯。我看錯了人,也嫁錯了人,你是個女兒家,陪伴我十六載,母後所能為你做的,不過是為你尋一位好郎君。”
好郎君?衛令儀心思迂回百轉,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婚事是皇帝的主意。将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王爺嫁給一個聞名雲京的纨绔子弟靖國公,如此一來兩家再無起勢的可能。
可眼下聽皇後的意思,這件婚事竟是皇後的主意?!
衛令儀思前想後,只壓低了嗓音俏聲嘟囔試探道,“靖國公那般雲京聞名的浪蕩子,娘娘竟以為是什麽勞什子的好郎君?”
皇後輕輕一笑,“我知你與太子青梅竹馬,太子心悅你,可你們……絕不能在一起。”她一面嘆一面搖頭道,“我是一個母親,我已然對不起旻兒,所能做的只不過是讓旻兒好好地活着。旻兒若是娶了你,只怕不僅儲君之位難保,還要引來殺身之禍。與其如此,縱然他因你之事而怨恨我這個母親一生又如何呢。”
“為何?”衛令儀眸光微閃,似乎抓到了什麽線索。
皇後卻轉過身去再不看她了,“本宮累了,令儀你扶我躺下吧。”
衛令儀不再多言,心中縱然有千百種疑惑,但見皇後臉色慘白,實在于心不忍,便扶着她躺下告退了。
等到她轉身的一瞬,卻聽到這空蕩蕩的宮殿裏,忽然響起了皇後如夢呓般輕幽恍然的聲音。
“賜婚之前,我……做了一個夢。”
“那一年的雲京下了好大的雪,連這座皇城仿佛都要被掩埋了似的。你穿着一襲紅袍,模樣極美,那般如一朵凋零的花朵一樣,孤苦凄涼地倒在雪地裏。”
“你的血,染紅了一片雪地,好多、好多的人,從你的身邊走過……包括我。可我們誰也不敢看你……不敢碰你……”
“後來……我看到他走到你已然涼透的身體邊,淡漠地看着你……他走了,我以為他如旁人一樣,再不會回來。誰知道,他卻再出現了,不知去哪裏尋來了一處布匹,将你那冰涼的身子,收進那柔軟的綢緞裏……”
衛令儀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場夢……和她的夢一模一樣!她想起那雙溫涼的眼,原來竟是這場夢,讓皇後決定将自己許配給他了!
原來這場夢的全貌,竟是這般的。
衛令儀悵然至此,心緒翻湧,久久難以平息。
太子見衛令儀從寝宮中出來時神思混沌,正擔心着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卻見一名臉生的丫鬟進了來,俏生生地行了禮對衛令儀道:“國公爺見夫人進宮一夜未歸,甚是憂心,卻因外男而不好入後宮來,便讓奴婢來瞧瞧夫人,眼見着夫人穩妥,國公爺也就安心了。”
衛令儀被“國公爺”這幾個字吸住了心魂,一擡眼這才發現來人竟是筠書。筠書是坤寧宮中正五品女官出身,想來正是因此才能進得殿來。
她一面安撫着太子,一面心中揣測趙西源的意思,他令筠書前來,難不成……竟當真是擔心着自己的安危嗎?
衛令儀心神不定,忽然門外起一陣響動,隐約聽到幾名宮人阻攔的聲音。
“國公爺!此為皇後娘娘寝宮,外男不可擅入!”
“國公爺!”
衛令儀推開殿門,只見外頭已然天色大亮,那明朗的碧海清空之下,男子形容憔悴地匆匆而來,竟似一夜未睡。
“令儀!”他見到她,眉目舒展開來,揚起一個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夫妻一體
“你怎麽來了。”衛令儀嗔怪道。這人身為外男竟然擅闖皇後寝宮,縱然他是皇親國戚也饒他不得,更何況他不過一個公爵。
趙西源沒有答話,笑吟吟地走向太子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賀旻臉色極其難看,他性情忠厚,本就不喜歡趙西源這等嬉皮賴臉的人。若非他現在是令儀的夫君,只怕賀旻連一個正眼都不願給他。
賀旻不答話,趙西源也不見怪,一面與他說,“微臣聽聞皇後娘娘大病,內子擔心娘娘病情,深夜入宮,微臣這個夫君也是擔心的很,擅自入宮,還望太子殿下贖罪。”
“你身為外男卻擅闖坤寧宮,按理說其罪當誅。只是——”賀旻看他儀容不整的邋遢模樣,眼中擔憂更不似作假,心道看在他是擔心令儀的面子上,且放他一馬,“看在你是為嘉臨王而來,其意真切,本宮若是降罪與你,只怕母後還要怪本宮魯莽。”這話竟是将此時輕輕帶過的意思。
趙西源只道賀旻與自己親近,故而不過寥寥一句話,既将自己被捉入宮的實情巧辯稱了因憂心皇後主動入宮,又透露出對自己的擔憂,安了賀旻的心。衛令儀眉梢微挑,只道這靖國公嘴皮子上的功夫,果然非同小可。
果然趙西源的臉上便多了幾分真切的意味,“多謝太子殿下,體諒。還不知皇後娘娘如何了?”這句話卻是問她的。
衛令儀只得答道,“眼下已經醒了,雖然體內毒根深種難以拔除,但終歸是保住了性命。”
“如此便好,”趙西源的臉上露出寬慰的神情,“如此,夫人安心,為夫也就安心了。”
此話一出,衛令儀瞥了他一眼,正對上趙西源狀似無意般看過來的眼。那目光兇險,難以言喻。衛令儀的餘光自賀旻臉上掃過,果然見他神色不大好看,卻因為一旁還有沈靜姝在,發作不得。
這廂天色大亮,宮中皇後之事也告一段落,衛令儀來時乘的是皇室的軟轎,并未乘自家轎子前來,因此值得與趙西源同乘一轎。
好在趙西源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衛令儀只入了轎內便嗅到一陣清新的氣味,倒不是想想中那些世家公子常用的熏香之類。
趙西源本就擅長察言觀色,見衛令儀臉上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禁低聲一笑,“我知道夫人不喜那些香薰,夫人平日裏都是以花朵熏染,可為夫一介男子,總是不好用這些的。昨日夫人走後,便命人取了最新鮮的果子放進轎中,果然讨了夫人歡心。”
趙西源甜言蜜語,衛令儀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卻看在他确實用心的層面上,不與他計較。只是道,“你為何要進宮,闖宮可是要殺頭的罪名,你倒是膽子大。”
“為了夫人,不過是獻上頭顱,又如何?”趙西源眉開眼笑,竟順杆而上沒有半點自覺。
衛令儀心中無奈,只得道,“趙西源,你不要戲弄與本王。你可知今日若非本王與太子在,你只怕此時早已腦袋和身子分兩家了。”
“可是我知道夫人會在。”男人歪着腦袋看他,一雙眼幹淨水潤宛若稚子,“夫人冰雪聰明,如何會難以脫身。縱然是脫身不得,我去了,若是能以命換命救回夫人,也是心甘情願。”
衛令儀第一次不避開他的眼,也不接他的話,只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趙西源何曾有過這種待遇,竟是第一次禁不住這等眼神,下意識避開了。卻聽到身邊人問,“趙西源,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會如何?”
這是個什麽問題?趙西源眨了眨眼。
不過他仍是順着衛令儀的疑問答了下去,“你是我趙西源的夫人,如何會死?縱然死了,我也會将那害你之人千刀萬剮,讓他為你陪葬。”
他說得認真,她也聽得認真。
軟轎搖搖晃晃如人生浮沉跌宕,衛令儀想了很久,她在想那場夢,夢裏的那場雪。冰涼的雪落在她的臉上、眼睫上,結了一層霜。
那場夢有多真實,那時的她就有多絕望。
“夫人放心,你我夫妻一體,我說過,必會護你周全。”趙西源的聲音将她從迷茫中喚醒。
衛令儀驀地看向他,眼神如彎刀般尖銳鋒利,仿佛頃刻間便能傷得他頭破血流。她問,“趙西源,車琇瑩為什麽會中百蟲散之毒?”
趙西源仿佛早就猜到了她會問這個問題,笑着道,“衛令儀,你可知皇後為何會中百蟲散之毒?”
“你怎麽知道?!”皇後之毒不曾透露,徐京墨雖是趙西源的人,可他此時應當還在太醫蜀,不可能向趙西源報信。
“若非如此,你為何會請徐先生入宮診治?”趙西源答得随順,可衛令儀仍覺得有哪裏不對。
只聽他微微嘆了口氣,仰面倚在了松軟的靠背上,輕聲道,“夫人,此路漫漫,且讓為夫為你講一個故事吧。”
“天子尚在東宮之時,趙氏夫婦與其為至交好友,多年來征戰沙場功勳赫赫,卻因一次遠征南疆而落下頑疾。兩人不得不回京養傷,正在此時,趙夫人懷有身孕,卻發現體內竟有一種奇毒,因身懷身孕,其毒被腹中胎兒吸收了去,僥幸撿回一命,卻也胎死腹中。而後趙氏夫妻辭去官職,生下了第二個孩子,這個孩子的成長一直很幸福。趙氏夫婦昔年一位故友雙雙戰死,家中只有一孤女,便被趙先生收養,孩子疼惜這個妹妹,因此總把自己最愛吃的金棗糖糕偷偷送給她吃。”
趙西源眸光暗淡,平淡無波,仿佛真的在講一個故事,“卻不知道,這金棗糖糕裏,斷送了妹妹的一生。即使發現的早,她也再不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只能有日益名貴的藥物續命,茍且存活于世。”
想必故事中的孩子,便是眼前的趙西源,而那“妹妹”,便是如今的車琇瑩了。怪不得她房中布置宛如閨房,竟是如此緣故。
不過……
“金棗糖糕?”衛令儀忍不住念道,“那不是……?”
“對,你想的不錯。”趙西源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極冷的笑容來,“金棗糖糕,極其名貴,乃宮中禦用的茶點,唯皇室許可方可用。”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那時候的他看着琇瑩渴求的目光,竟當真統統給了她,甚至還裝作喜愛的樣子,以求得到更多!
趙西源想起車琇瑩現在終日以湯藥續命的模樣,恨不得殺了那時的自己。
也就是說……衛令儀心道,趙氏夫婦功高蓋主,早為皇室所不快,下毒之人,或許正是皇家!或者說……
就是當今天子!
那皇後,又為何會中此毒?謀害一個幾乎不存在的皇後?怎麽可能!
趙西源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皇後之毒卻難下定論,只是必是昔年知情人。”
衛令儀心中沉吟:或許不僅如此……只怕昔年舊事,皇後也逃不開關系。若非如此,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暗害多年,只為了悄無聲息地讓她病死床榻。
☆、唐家人來
“既然如此,那趙氏夫婦二人之死?”衛令儀不禁問道。
趙西源冷笑一聲,“當今座上的那位喜歡擺出一副仁君模樣,便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仁君了。我并無直接證據證明我父母之死和他有關系,但百蟲散既然已将他引了出來,那狐貍露尾想來也不會遠。”
他見衛令儀低頭不語,便微微一嘆,“我雖不知你衛家是怎麽回事,但昔年衛家也是名聲顯赫,在世家貴族中也頗有威名,卻不知如何竟淪落至此。”
趙西源的話一語中的地說到了衛令儀的心裏,當時在皇後宮中她已經對祖父與父親之死起疑。既然有人可以籌劃多年下毒暗害皇後,那又如何不能以同樣的方法暗害衛家人?
只可惜母親郁郁而終,與世長辭之時她尚在襁褓中不知人事,眼下昔年舊事也難以再得知了。
兩人皆不再提,一路無話。
等到了府前,筠書與琏碧兩名大丫鬟早已在門院內巴望了許久,直至見着靖國公的轎子緩緩前來,這才相視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氣。
“國公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言生并非女子,自然不用顧忌,當下便沖出門去迎了上去,一面喜道,“咦?怎就一個轎子,不見夫人?”
趙西源自轎中探出身子,從容地下了轎子,一面只給了言生一個白眼,便回身往轎中去了,一面柔聲道,“夫人,到家了。”
因趙氏一族出身草莽,趙家人大多是武将,更是不喜歡與那幫世俗無趣的文臣同住,因此府祗并未建在官員們所在的地方,而是建在了以平民百姓為主的西坊。
如靖國公夫妻這般的貴人,普通百姓自然不多見,因此見着高擡大轎并着依仗來款款而來,便有不少民衆伸頭探腦地想一探究竟。
只見一只白嫩如玉的纖纖小手伸了出來,搭在了趙西源的手裏。一名女子從轎中探了出來,只見她一襲酡紅長裙,面上殘妝凄凄,更襯得膚如凝脂、唇紅齒白,柔美多情,卻又全無媚俗之氣。
眼見着兩人感情極好,便有人暗暗與身邊人道,“不是說國公爺與夫人不睦?可為什麽……”
“或許是做戲罷了。”有人輕嗤道。
更多的婦人們卻看得認真,看那一雙璧人般的人物,雖然模樣都不大精致了,可見是一夜未睡,但靖國公夫人卻精神不錯,靖國公雖然憔悴,但眉眼中的喜悅依然躍然而出。
“什麽做戲,我看是你家裏頭不和睦,非要說人家的不是。”立時便有人反駁了去。
“是啊,你們看靖國公那臉上憔悴的緊,卻是喜色難掩呢。”
……
衛令儀倒是不甚在意,只看趙西源的行為神态,顯然是故意為之。之前京裏風傳兩人夫妻不和的流言顯然已經在此時不攻自破了。
做戲做全套,當下她黛眉微蹙,眸中流露出心疼來,“夫君為令儀一夜未眠,快快回府休息罷。”
待回到鴻來院,趙西源不知有何急事轉頭便快步往書房去了,衛令儀此時放卸下勁來,只覺得這一夜無眠,此時眼睛都快阖上了。便命筠書與琏碧草草為自己收拾了殘妝,淺淺睡下。
這廂衛令儀睡下不久,卻有貴客拜訪。等到衛令儀休憩過後,好歹恢複了些精神,便聽筠書來報,說是定南将軍府的唐姑娘已在正廳中等候多時了。
“令儀!你無事便好!”唐予安見衛令儀自內堂出來,縱然只懶懶擁了件素白的外衫搭在裙上,淺顯地畫了素雅的妝,卻顯然恢複了精神氣,雖然眼睑下尚有青黑,不過想來不用幾天便會消退了。
“我會有什麽事。”衛令儀笑,“說起來你好不容易逃過一劫,怎麽不回家好好休息,跑我這兒來做什麽?”
“啊!”唐予安驚呼一聲,“你若是沒提起來,我險些要忘了!我是來問你打算何時與那個姓趙的和離的!”
彼時衛令儀正飲下一口清茶漱口,差點噴了筠書一身。她連忙拾過帕子拭幹了唇角,一面不掩笑意地道:“什麽和離?”
“眼下靖國公和四皇子有斷袖之癖的事情,在場的人都知道了,想來過不了幾日怕就要傳遍雲京了!難不成你還當真要守着那個靖國公,當個活寡婦不成?”
衛令儀輕笑,卻不答話。卻是一旁的晴朱先忍不住站了出來,“唐家小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國公爺對我家王爺的好那是大家都知道的,更是常常睡在我家王爺房中,怎麽會是你說的什麽斷袖之癖呢!”
晴朱會站出來說話,這倒是衛令儀沒想到的。不過這不過是一個插曲,當下還是該向唐予安講明事情。若是讓她當真以為靖國公與四皇子有什麽,如何對得起這兩人的“犧牲”呢?
衛令儀心中在笑,臉上也是笑意不減。她将堂上衆人遣退了,又命晴朱守在門口,便将實情說與予安聽了。
“怪不得爹爹攔着我不讓我來。”唐予安這才明白,原來這不過是靖國公與四皇子安排好的一出戲,為的就是四皇子不會娶自己。此舉對于四皇子而言既能自保、繼續蟄伏,又能憑白賣唐家一個恩情,顯然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你竟瞞着不告訴我!”唐予安嬌嗔了衛令儀一眼,惹得她直笑。
“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衛令儀道,“憑你唐家的脾氣,如何會願意承了賀熠這麽個天大的人情?依我看,眼下你确實不該來尋我,倒不如尋個機會拜謝四皇子才是。畢竟此番這斷袖之名傳揚出去,他可就再娶不到哪家的姑娘了。”
唐予安心知好友有意打趣,心裏卻不知也起了一陣漣漪。仔細想想,倒當真應該多謝四皇子賀熠才是。
這廂鴻來院裏姐妹談笑,那廂的書房裏卻是一片沉靜。
唐恕焦急地看着趙西源悠然游然地縱情筆墨,竟當真沒有半點與自己交談的意思,到底是名不擅心術的武将,終究還是亂了分寸。
“國公爺,此事您看如何?”
“本公看什麽?拒婚的是你唐家,承認斷袖的是賀老四,與我何幹?”趙西源眉目舒展,比那畫中人更顯得溫柔縱意,他笑得雲淡風輕,說的話卻是重若萬鈞。
唐恕只得硬着頭皮道,“老夫從南疆回來之時,才知內人與小女已被軟禁于皇宮,又在宴上公然違抗皇命,心知唐家怕是大勢已去。眼下四皇子自顧不暇,皇上不喜,只求靖國公相助!”
“唐将軍。”趙西源眉梢微挑,“本公不過一個浪蕩纨绔,承蒙先人庇佑,挂着個國公的虛名,如何能保你唐家?”
唐恕也知道這個請求很是越界,可他別無他法。南疆穩定,皇上再用不上唐家,整個定南将軍府只怕是難以落得個好下場。
他心中嘆息,卻是正了容色,竟當即筆直地單膝屈膝跪地,挺直了身軀道,“老夫一生忠于朝廷,若非內子與小女之故,絕不會為難國公,只是、只是……唐家滿門忠烈,不能這般毀在了老夫手上!”
趙西源只看着他,卻像是越過他看到了其他什麽人。
唐恕只聽到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将自己虛扶了起來,道,“唐将軍無需如此,你唐家若是願意一直保持中立,只忠于天下百姓,并無不可。”
靖國公這話說得明白,唐恕也暫且松了一口氣。此次承蒙靖國公與皇四子賀熠相救,更是靖國公的夫人嘉臨王仗義相助,如若他們當真要他做一些違背原則的事情,他怕是只能自絕于當場了。
趙西源不知他心中想法,只覺得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輩們。趙氏一族哪一個不是如此忠烈剛直之人,可卻沒有一個好結果。
他容忍了心中難得的仁慈,更加以眼下大局未定,尚不能暴露自己與四皇子的密謀,暫且如此或許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局面。
“那唐家……”唐恕遲疑道。
“唐将軍請放心。”趙西源道,“只要南疆大局一日未定,唐家便有一日的命。”
“可是南疆眼下已經安定了。”唐恕不解道。
卻見那模樣俊美的男子勾唇一笑,窗邊微光勾勒出他精致的輪廓,如嬌花般美麗,又如冷鐵般剛硬。
“本公說南疆未定,南疆便永遠不會安定!”趙西源不掩卓傲。
唐恕的心中立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答疑解惑(捉蟲)
衛令儀将唐予安送走時,正遇見轉向朝自己走過來的趙西源。他面上如常,但衛令儀對他最是熟悉不過,只一眼便知他今日心情不錯。
“正值如此大好時光,想來花開正好。擇日不如撞日,不知夫人可願與我去院中走走?”趙西源溫柔可掬,笑着對她道。
兩人成親久矣,但如今日這般閑散地在府中并肩漫步,倒還是頭一日。
“夫人你看,前幾日還不見的海棠,眼下便開了滿枝。”
衛令儀看向那枝頭紅豔逼人的海棠,道,“一夜晴雲,海棠花好,殊不知若是哪日起了驟雨,怕是花凋花謝,更是眨眼之間。”
趙西源笑了起來,微微眯着眼,“夫人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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