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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便有幾人猶疑片刻,便應下了。

是夜,趙西源到鴻來院之時,衛令儀便與他将此事說過。

“後宅之事夫人做主便好。”自那日親近過後,趙西源行事越發無端起來,眼下竟直接湊到衛令儀跟前,将她從座椅上撈起來,按在了自己腿上。

“趙西源,本王與你論事,你能不能正經點。”衛令儀羞惱道。

趙西源一本正經道,“王爺可能不知,為夫可是雲京出了名了纨绔,生平最愛美人。遇上王爺這般秀色可餐的絕色,不過是抱在懷裏,已經很是正經了。”

他眼中掠過一絲狡黠,挑眉笑道,“還是說,王爺喜歡別的?”說着便要湊過來。

衛令儀豈能被他又“忽悠”一次,當下将那張俊俏的臉推開了,一面緋紅着臉道:“趙西源,我與你說正事呢!”

“我也與你說正事呢。”趙西源将嬌軟的女人攬在懷中,正色道,“下月便是皇後誕辰,宮中千秋宴已籌備多時,你可選好了準備送給皇後的禮品?”

近日事多,衛令儀倒還當真忘了此時。

只聽他神色難得地嚴肅了起來,低聲道:“淑妃打入冷宮,皇後尚未痊愈,眼下豫妃一家獨大,這千金宴只怕是龍潭虎穴。”

衛令儀勾唇一笑,桀骜不馴道:“那就要看是誰與争鋒了。”

☆、千秋宴始

驟雨初歇,空氣中還混雜着青草濕潤的氣味,路上雖不至于泥濘,卻也濕漉漉的。

“夫人,小心些。”琏碧小心翼翼地瞧着衛令儀的裙擺,生怕她一個不當心蹭上了污跡,“皇後娘娘身子好些,皇上高興,今年的千金宴便大辦了,今日不知道多少妖妖豔豔的世家夫人、小姐的要來,夫人可不能當着她們的面髒了裙子。”

今日是皇後誕辰,衛令儀身為養女不能穿正紅,便挑了件前些日子新做的姜紅色留仙裙。她打扮妖嬈,眉梢飛挑,容色卻是華美靈秀的模樣。

“琏碧你從哪裏學來的那些市井話,當心污了夫人的耳。”筠書皺眉道,夫人近些日子越發張揚,對她和琏碧也不再約束。這本是一樁好事,可琏碧若是因此而言語放縱,反倒不妙。

“無妨。”衛令儀道,“走,我們先去皇後宮裏。”

此時的坤寧宮本該無人,衛令儀到的時候偏聽到裏頭傳來談笑聲,其中夾雜着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

“皇後娘娘,請讓婠婠來給您奉茶。”

衛令儀進門之時,便見一名鵝黃衣衫的女子躬身謙卑地為皇後遞茶,聽到有人進們,轉過來一張嬌美欲滴的臉蛋。

“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嘉臨王吧,果然儀态非凡,氣質絕倫。”那女子相貌嬌美可人,一雙水靈的眼尤其惹眼。

“這位是?”衛令儀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

“夫人,這位是禮部尚書沈玉蓮沈大人的二女兒,太子妃的庶妹,沈靜婠。”筠書上前一步低聲為衛令儀解釋。

“婠婠身子骨自幼多病養在府中,鮮少出府。王爺身邊的這位姐姐好生厲害,竟也識得我?”沈靜婠饒有趣味地道。

“奴婢是夫人身邊的貼身女官,亦曾是坤寧宮的女官,自然識得沈二姑娘。”筠書上前行禮道。

“說起來聽聞嘉臨王爺如今嫁了靖國公為妻,卻不知是該稱靖國公夫人,還是嘉臨王爺?”沈靜婠笑顏如花,卻顯然是個厲害角色,只一句話便抓到了要點。

衛令儀揚眉一笑,“按家宴說,令儀是皇後娘娘的養女,若是按國宴來,王位高于公爵,自然還是要稱‘王爺’的。”她狀似随意,卻轉而對皇後道,“不知娘娘眼下身子如何了?”

皇後一直是置之度外的态度,衛令儀早已習慣。那一日之後,衛令儀雖對皇後生不出什麽母女之情,心中卻還是感念她的養育。

縱然她吃齋茹素,但好歹也讓昔年的一介柔弱孤女,活着到了現在。

“好些了。”皇後緩緩睜開眼,目光如往常一樣,“走吧,莫要讓他們等急了。”

千秋宴選在了坤寧宮一水之隔的月華宮,據說此處為前朝寵妃居所,每每明月當空,月光便可籠住整間宮殿,宛如人間仙境。

前些日子江南上貢了一批上好的絲綢緞子,昌寧哄了皇上好些天才讨來一匹雨過天青色的料子,便撤去讓宮裏的織娘連夜趕工做了這身天青色雲鸾重紋裙,青空掠過青鸾般,足可以假亂真。

“公主殿下當是雲京第一美人呢。”不少年輕公子贊揚到,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昌寧高傲的宛如一朵盛開的花,花枝招展的模樣恨不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到她身上才好。她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緩緩道:“昌寧不敢……”

“臣等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嘉臨王。”

昌寧一擡眼,只見皇後穿着一身正宮才可用的金絲正紅廣袖裙,上頭繡着展翅的鳳凰,繁複精致,氣勢雄渾。這是她的母親豫妃,一生都在渴求的顏色。

她還來不及生氣,便見皇後之後進來了兩名女子。先一名容色清靈美麗,卻穿着一身姜紅,襯得白如美玉,周身氣勢仿佛是妩媚與靈秀的雜糅,令人移不開眼。慢一步的年紀小些,卻也生得既好看,靈動別致。可惜見過了傾城容色,便不知遜色多少了。

沈靜婠的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她不過是尚書之女,身份比不得衛令儀貴重,只能落在最後,悉心妝點盡數被她搶了風頭去。

“嘉臨王怎麽和皇後娘娘一塊來了,倒是奇怪了呢。”昌寧眼中滿是怨毒,當下不陰不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嘉臨王先去讨了娘娘歡心,倒是我們這些人有失禮數。”

昌寧有意避過沈靜婠,卻令她感覺自己如同當街小醜,難堪得緊。衛令儀早知道昌寧的路數,當下笑道,“本王是娘娘養大的,咱們做女兒的,阿娘病愈卻不看望,這不就趕緊趁着今日娘娘心情好,負荊請罪去了。”

“令儀這嘴,當真是越來越甜了。”皇上朗笑一聲。

豫妃見狀也應付兩聲,私下暗暗瞪了昌寧一眼。昌寧冷哼一聲,卻不再提。

主人已到,宴開就座,當下便有諸位各自獻上賀禮。各域奇珍異寶争奇鬥豔,只為讨皇後歡心。

豫妃看着只覺得心中怨恨嫉妒至極,她雖是妃嫔,但也不過一個身份高等些的妾罷了,還沒那臉面辦這等大宴。

輪到沈靜姝時,卻見她獻上一尊琉璃佛塔道:“媳婦不知母後喜歡什麽,只是見母後潛心參佛,碰巧聽說了世間竟有這等佛家聖物,便為母後尋來了。”

她心中忐忑,卻見皇後臉色并無波動,心中輕嘆,便退下了。

“皇後娘娘。”沈靜婠卻在此時忽然站出來,笑靥如花地昂首道,“長姐可為您尋來聖物,諸位大人小姐為您找來奇珍,婠婠一介庶女拿不出什麽有臉面的好東西。婠婠願獻舞一曲,為皇上與皇後娘娘錦上添花。”

皇後不答,卻是皇帝眼睛一亮,連連拍掌道,“可。”

沈靜婠的笑容越發明豔,她道:“婠婠聽聞嘉臨王爺才藝雙絕,更是通曉佛法,今作飛天舞助興,卻不知嘉臨王可願給婠婠一個臉面為婠婠奏樂?”

此話一出,當下私下喧嘩一片。衛令儀心中冷笑,這宴上舞,非舞姬及樂人,沈二小姐為争風頭自甘淪落,竟還要拉上自己。

“笑話。”賀熠冷笑道,“你沈二小姐甘以舞姬自處,她衛令儀這個嘉臨王可丢不起這個人。”

沈靜婠臉色發白。本朝嫡庶待遇相差無多,但等級卻是極其森嚴的。今日是她的生母拼死讓父親應允自己來的,若非如此她一介庶女,只怕是永遠上不了臺面,又豈能出人頭地!

她心中一狠,揚眉笑道,“身為兒女,當為父母恩,可做千萬事。不過是撫琴一曲,于嘉臨王應當不難。”

“很難的。”衛令儀皺眉委屈,似乎當真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本王是武将之女,若要說琴技,只怕在場各家的公子都要比我好些。”

賀熠差點一口茶從口中噴出來,他嗆得猛地咳了幾聲。四下亦是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男人們對于美人總是優待的,更何況是如衛令儀這般的人。她姿色過人還是其次,更要緊的是,她周身氣質雜糅,既有佛法熏染下空靈之妙,又具皇家尊貴之感,不失女子之嬌媚,卻又難得有淡漠冷豔之相。

如此女人,如何不讓人流連忘返。

沈靜婠臉上尴尬,強撐道,“那不知王爺為皇後娘娘準備了什麽大禮呢。”

只見衛令儀當下拍了拍手,殿外忽然魚貫而入一群仆人打扮的人。

衆人正一頭霧水,只聽衛令儀一本正經道,“民以食為天,娘娘出身江南,只可惜宮中禦廚鮮少能有做出地道江南風味的菜式來。令儀不才,尋不來什麽好東西,便為皇上與娘娘請來了江南各個菜系的名廚,惟願娘娘縱使身處雲京,也能嘗到家鄉的味道。”

皇後當下激動地身子都顫了起來,衆人便知只怕這嘉臨王算是再贏一局!

“令儀你果然孝心可嘉。”皇上大笑道,“皇後,如今朕也可嘗一嘗你老家的名肴了。”

沈靜婠當下唇色被她咬的發紫。這個衛令儀處處搶她風頭,有她珠玉在前,她沈靜婠哪裏還有出頭之日!她今日累死累活伺候,卻也沒得到皇後一個笑臉,不過是幾個鄉下來的廚子,有什麽好的!

沈靜婠心中憤懑,卻聽座上皇帝道,“嘉臨王确實不善琴藝,沈二小姐,宮中樂師尚可,可否一舞?”

沈靜婠擡起頭,見高座上的男人眼中閃爍着不一樣的光。那是,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答:“既然是皇上說尚可,婠婠自然恭從聖命。”她微微低下頭,露出潔白纖細的頸項。

這邊沈靜婠以自己的方式出了風頭,衛令儀坐下還沒吃幾口,便見一名陌生宮女湊近低聲道:“嘉臨王爺,四皇子約您稍後在殿外水榭相見。”

她的餘光落在賀熠的身上,卻見他正與別家公子推杯換盞,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處的動靜。

☆、局中人

那宮女看起來臉生,不知道是哪個宮裏的人。

"本王與四皇子并不相熟,他怎會叫我出去。"衛令儀勾唇淺笑,漫不經心地品用着菜肴,“倒是不知道這位宮女姐姐,是哪家的人呢。”

宮女臉色微白,她勉強笑着壓低了嗓音,對衛令儀道,“嘉臨王爺,确實是四皇子想見您。”

“哦。”衛令儀撚了一顆桃肉塞進嘴裏,忽然站起身對皇帝躬身一禮,拔高了聲音道:“皇上,令儀有一言想問四皇子!”

嘉臨王這麽神來一筆,将衆人的目光瞬間引了過去。只見嘉臨王身邊不知何時站着一名小宮女,此時顫顫巍巍地跪拜在地,壓低了腦袋看不清容貌。

賀熠慵懶回眸,清冷的眼勾起潋滟的流波,他不說話只坐在那裏,那氣質容色便已勝過宴上一衆女子。

“你要問老四?”皇上朗聲大笑,“你從小便瞧不起這個老四,連話都不願與他多說兩句,怎麽今天竟然來了興致。”

“瞧皇上您說的,令儀哪有看不起老四,不過是女孩子家生來便不喜歡搶了自己風頭之人,更何況還是個男人。”衛令儀笑着回答,惹得衆人皆發出善意的笑聲。

她眨了眨眼,繼續道,“是這位不認識的宮女姐姐,非說四皇子約我水榭私下相見,令儀心中疑惑,故而才有此一問。”

賀熠的眼神變得極其微妙,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又落在她身邊的那名宮女身上,唇角勾起一個美而嗜血的笑容來。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眼下正值千秋宴,宴上人數衆多,更有不少年輕的公子和世家千金,若是發生了有年輕男女私相授受的事情,只怕在場的千金閨譽都要毀于一旦。

“熠兒?”皇帝奇怪道,果然轉向賀熠問,“你有何事,竟要在你母後宴上與嘉臨王相商?!”此話語氣極重,看起來已然是盛怒之下。

賀熠不緊不慢地起身,道:“兒臣正好也想問一下嘉臨王。不知嘉臨王方才派了一名臉生的小太監來是何用意?”

這個四皇子果然是個上道的人,衛令儀心中冷笑,他們二人此時都已猜到此事是個什麽情況了。

“皇上,令儀冤枉,令儀自幼便長在皇後宮中,所認識的公公也不過那麽幾位老人,怎麽會找來什麽臉生的太監,私下約四皇子。”

此時宴上的男人們或許還聽不明白,女人們面面相觑,各自撇過臉,心裏亮堂得很。

許是不知道哪個想在嘉臨王與四皇子身上做文章,卻不想這嘉臨王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直接将事情當着皇帝的面抖落了出去。

“那個宮女便是我跟前這個,只叫她擡起頭來讓宮裏的諸位娘娘認認,便可一探究竟了。”衛令儀道。

卻見那宮女猛地撲了出來,跪在殿上,她瑟瑟發抖急聲道,“奴婢、當真是四皇子叫奴婢來尋嘉臨王爺的,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啊!”一邊說着一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額頭上都見紅了。

“卻不知四皇子身邊的那位臉生的小公公呢?”衛令儀轉頭問他。

賀熠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我又不認識他,我跟王爺你也不熟,留他做什麽。”

“可我跟前這小宮女,非說是你派來尋我的。”衛令儀亦跟着笑了起來,“竟不知四皇子難道是對我也有意思?如此毀人清譽,實非君子所為。”

嘉臨王這話說的膽大妄為,聽在皇室人耳朵裏更是驚心。他們生怕嘉臨王一個不高興便将四皇子和靖國公的那些龌龊事情說了出去,此時本就是嘉臨王受苦,若是當真令皇家臉面丢盡了,他們都不好說她什麽。

當下皇帝便阻止道,“好了令儀,此時朕定會為你做主的。那個宮女,你将頭擡起來讓大家認認。”

那宮女顫顫巍巍地擡起頭來,便聽到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玉蓉掩面驚呼一聲。

“掌珠!怎麽是你?”

掌珠?提起這個名字,衛令儀倒是有些印象,她是坤寧宮的一名二等宮女。

昔年有一年雲京大寒,家家戶戶都凍死了不少人,那一年過的艱難,便有不少人将自己女兒賣進宮裏來做些粗活,以求能有朝一日飛上枝頭。

掌珠便是這麽一個人。她原名不叫這個,因性子乖巧被皇後領了回來,平時只做些粗淺的活,爬了許久才堪堪爬到二等,眼瞧着是到頭了。

玉蓉本就覺得這宮女看起來身形眼熟,卻沒想到當真是自己手下的掌珠。

“嘻嘻。”宴上傳來女子的笑聲,卻是昌寧不懷好意,她道,“嘉臨王嬌養在坤寧宮多年,這皇後娘娘宮裏宮女奉四皇子的命來尋嘉臨王,堂而皇之地在娘娘的千秋宴上私會。這彎彎繞繞的,可有意思的緊。”

“公主殿下怎麽能這麽說呢,或許不過是兩人本就認識,随意說幾句話罷了。”沈靜婠方才在衛令儀的身上丢了臉,心裏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才好。

“若當真如此,本王豈會自己将自己揭發出來。”衛令儀冷笑道,“昌寧公主,此人怕不是與你相熟的吧?”

“衛令儀!你自己行事不端,不要扯到我的頭上來!”昌寧當即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夠了!”皇帝見昌寧竟然如此當衆撒潑,登時勃然大怒道,“豫妃!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如此舉止放肆,全無皇室之風,你讓朕如何放心将六皇子亦交由你管教!”

豫妃聽到昌寧之話的時候已然覺得不妙,卻沒想到皇帝竟然直接拿賀珏說話。六皇子賀珏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更是她的心頭肉。昔年她生賀珏之時不過一介婕妤,因做不得主宮而不得不将孩子放在皇後膝下養了兩年,好不容易才抱了回來,如何再肯交出去。

“是臣妾教女無方,昌寧自幼脾性便是如此,性情直爽真摯,并無中傷嘉臨王的意思。”豫妃儀容華美不可方物,她那雙如水光似明月的眼睛蕩漾着柔軟的水色,足以令任何看到她的男人對她心生憐惜。

豫妃用美色救了自己和六皇子,衛令儀不置可否。這件事情做的不幹淨,卻又有些水平,竟是找來了皇後宮裏的人,若是與四皇子有私的罪名這般定了下來,于她而言是決計無法逃脫的。

這樣的局,豫妃不一定會設出來。畢竟皇後宮裏的事情,任何人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豫妃做的手腳,她又怎麽會做出如此蠢笨的事情。

這一局破朔迷離,下局者到底是誰?

☆、胖胖的一章

“咳咳。”正在此時,卻聽到高座上的女人輕咳一聲。玉蓉為她端了水來,皇後稍稍沾了唇,卻沒用多少。

“既然是我宮中宮女,便由我處置好了。令儀養在我身邊,與四皇子不曾見過面,四皇子亦不喜她。掌珠,你若不說實話,便拖出去,即刻杖斃了罷。”皇後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平淡,她手中佛珠滾動,說的卻是殺人不眨眼的話。

“皇後娘娘……”掌珠仰起頭,臉上滿是驚訝。一直以來,皇後只吃齋念佛,從來不管坤寧宮的事情,她萬萬沒想到皇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插手。

衆人都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看皇後的樣子,竟像是要借着這次千秋宴重回這皇家權力場。

衛令儀也沒想到皇後竟然會這麽說,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她擡起頭朝皇後看去,卻見她對自己投以一個安心的神情。

“皇後娘娘饒命啊!”掌珠越發恐懼起來。一個溫柔的人笑着說出這樣奪人性命的話,遠比十惡不做的人說的話要恐怖十倍。

“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誰!是一位眼生的公公跟奴婢說的,他給了奴婢一只玉镯子,說是定金,只要奴婢将嘉臨王爺引到水榭中去便好。”掌珠當下便如倒豆子般地将事情全部捅了出去,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玉镯,便有宮人接過獻給皇帝看。

皇帝目光落在那玉镯的一瞬便臉色青黑。衛令儀只匆匆掃了一眼,記得那镯子似乎在哪裏見過。

“這是滇南鳳凰玉。”皇帝近乎于咬牙切齒地說,他狠狠地瞪了豫妃一眼。

這滇南鳳凰玉出産極其稀少,昔年上貢之時,一只給了皇後,一只給了豫妃。後來六皇子養在皇後宮裏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皇後的那只,當世便只剩下豫妃那才有了。

“豫妃,令儀一直也孝順于你,你心中對她有何不滿,竟然要壞她名譽。”皇後手中的佛珠停了,她微微阖上了眼,臉上滿是悲天憫人的神情,“本宮大病初愈,初設千秋宴,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臣妾沒有!”豫妃大驚,她跪在皇帝面前道,“臣妾也不知道這只镯子怎麽會在這裏,臣妾是冤枉的,請皇上明察!”

皇帝正要說話,卻見皇後忽然輕輕将手探了過來,那雙手如絲如緞,令皇帝有一瞬間的魂不守舍。“皇上,今日是臣妾的誕辰,既然令儀無事,便罷了吧。或許豫妃當真是不小心丢了镯子,被哪個不安好心的人撿到了,此事不要再追究了。”

皇後生得不算絕世美人,卻因為常年念佛而兼具一種空靈微妙的氣質,這與衛令儀身上的不同。她更加的超然世外,更加通透豁達。皇帝見過美人無數,卻忽然發現自己從未好好欣賞過這位正宮皇後。

“皇上?”

“好。”皇帝答,“令儀,既然你與老四安然無事,此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他轉而目光落在豫妃身上,淡淡道,“豫妃,既然你不會教養孩子,便把六皇子送到坤寧宮去吧。”

“皇上!”豫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珏兒是臣妾的親生骨肉,是您最喜愛的皇子。臣妾、臣妾身處主宮,按律是應當自己養育皇嗣的。”

卻不料皇帝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冷不丁道,“那就貶為昭儀,保留封號,剝奪養育之權便是。”

“皇上!”豫妃慘然,她沒想到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樣。

“父皇,你怎可如此對母妃。”昌寧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當着千秋宴上被貶谪為昭媛,當即出言。

“住嘴!”皇帝現在根本不想看到這對母女,若非她們招惹是非玩弄心計,怎麽會惹出這麽多的事情,“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還有點當朝公主的樣子嗎!你母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還有什麽資格教養六皇子。今日之後你給我禁足三月,想明白了再出來!”

豫昭媛竟然就這麽折了位子,衛令儀覺得事态發展得很詭異。事情以豫妃降位告終,這場千秋宴似乎忽然變了什麽,這些在場的女人哪個不是人精,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向皇後獻殷勤了。

豫昭媛折位,昌寧禁足……這件事情怎麽看怎麽蹊跷。按道理那日昌寧與豫昭媛皆在場,四皇子與靖國公斷袖的消息雖然封鎖,但是當時的人哪個不清楚,她為何要用這樣的說辭嫁禍自己與四皇子?再說那宮女,只要給她錢財便好,為何要用世間僅此一只的滇南鳳凰玉做定?

除非……真的不是她做的。

衛令儀豁然擡起頭,正對上賀熠投過來的目光。兩個人在這一瞬間幾乎心靈相通般的,皆望向了高座上華服雍容的女人。

酒宴正酣,發生了之前的事情之後,衆人都規矩了許多,生怕惹出什麽不幹不淨的事來。

觥籌交錯間,只聽有婦人間相互打趣。一名不知名的官家夫人起身道,“這千秋宴上若是只一些歌舞升平,雖然賞心悅目,卻到底少了些平常人家誕辰的樂趣。”

“先前沈家二小姐獻舞極是好看。依臣婦所見,各家閨閣千金皆是在此,倒不如稍作比劃,讓皇後娘娘也享受百姓的天倫之樂,如此豈不甚好。”

衛令儀垂眸輕抿了一口花果茶,心裏笑道:這千秋宴雖說是皇後的誕辰,但各家公子皆在此,想來有不少年輕姑娘都瞧着。方才讓沈靜婠嘗到了好處,想來也撩撥了不少姑娘的心思。

若是能在這千秋宴上讨得皇上與皇後的歡心,又引得衆人稱贊,日後這才名美名傳揚了出去,怕是要被求親之人踏破門檻了。

這樣的如意算盤打的好,誰又不想去試試運氣呢。

“這個主意不錯,若是諸位千金們肯下場,自然是極好的。”男人們自然也瞧着那些年輕的姑娘,聽了這話自然喜不自禁,果然便有人應承道。

沈靜婠知道這些人打的什麽主意,不過她今日已讨得了那至高無上的人之歡心,對這些普通的富家公子到當真有些看不上眼了。

“讓我們下場可以,不過嘉臨王也得一起才行。”方才衛令儀所言衆人皆聽在耳裏,便有人想終歸都是各家女兒,緣何讓她平白占了便宜,日後莫不是還要說她們輕浮才是。

“人家嘉臨王不是說了。”沈靜婠慢悠悠的道,“她身出将門,什麽都不會,你們這不是平白為難人家。”

“靜婠。”太子妃卻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少說兩句。”

“怎麽了,她既然是個擺設,沒什麽用處,難不成還不讓人說嗎?”當下便有不知道哪家的千金笑道。

“早就聽說嘉臨王小小年紀便養在皇後身邊,卻沒學到幾分本事。”

當朝女子自幼便修習君子六藝及女工等諸多技藝,衛令儀身為當朝女王爺,不用受此束縛,本就惹得諸女記恨,眼下又嫁了風流多情、俊美無俦的靖國公,便更加惹人嫉妒了。

昌寧心中道:她長得好看又如何,風情別致又如何?方才這個女人害得自己的母妃折了妃位,今日她便要讓所有人知道,衛令儀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昌寧站了起來,她笑得極其傲慢,居高臨下的看着衛令儀,“既然你說你出生将門,縱然不通詩書也沒什麽,卻不知你在騎射上如何,可敢與本宮比較!”

皇帝聽了這話也來了興趣,昌寧公主在念書上确實沒有什麽天賦,但是她在射藝上确實天資卓越。

“如此甚好,朕倒是許久沒有看你射箭了。”

“皇上,此乃皇後誕辰,如何好見兵器。”當即便有老臣勸道。

“無妨。”卻是皇後開了口,她目光平淡如水,輕悠悠的落在皇帝的眼中,卻泛起不一樣的波瀾,“難得這些孩子來興致,并讓他們玩耍一番,也無不可。”

等到衆人用完膳後,便已有人在外頭設好了箭臺,昌寧換了一身爽利的短褂,看起來英姿飒爽,風采一時無二。

昌寧昔日正得寵之時,有附屬國上貢來一把千鈞弓。弓身流暢,以鐵梨花木制成,弓頭雕着鳳首,弓身刻着鳳凰羽的紋路,即是典雅好看。幾乎是當場便被當今天子賜給了昌寧公主。

“今日昌寧公主親自下場,聽聞昔日有一把千鈞弓,不知可否一見。”一名男子站了出來,他相貌俊朗,眉如遠山,眼似星辰,贏得當下不知多少世家千金向他頻頻側目。

臉上有不少武将,聽聞射箭便心生激動,卻不是在意這兩個丫頭間的比試,在意的卻是那把千鈞弓。

昔年此弓被贈予公主之後,可憐名弓深藏閨閣,引得多少武人嘆惋。

“取我弓來。”昌寧朗聲道,便有宮人取來一批頸部包裹着的物什,打開一看,正是那把鳳凰雕的千鈞弓。

“嘉臨王,你若是不會現在說可還來得及。你或許不知,弓箭之重,絕非你這樣不曾碰過弓箭的人可以拉得開的。”昌寧冷笑道,若是衛令儀連弓都拉不開,只怕是要讓着嘉臨王衛氏一族的臉都要丢盡了。

“呵。”賀熠忽然一笑,“昌寧,你是不是弄錯了,你自願下場獻藝,人家嘉臨王可沒有答應過你什麽。”

賀熠看了一眼衛令儀,今日趙西源有要事急需處理,得了皇帝的特批無法參加此次千秋宴,因此特意讓他保護好嘉臨王。

若是當真讓這個女人出了什麽事情,只怕趙西源當真會不顧兄弟之情,殺他洩憤。

此話說的沒錯,昌寧自然也知道,故而她此時臉色漲得通紅,卻依然傲然道,“衛令儀,你只說你敢不敢來。”

“既然昌寧公主盛情相邀,令儀怎敢不從。”沒想到嘉臨王竟然就這般應承了下來。

賀熠挑眉不語,既然她自己攬下的事情,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就與他無關了。趙西源就是賴也賴不到自己的身上。

“嘉臨王果然有巾帼之風,不遜當年衛氏風采。”唐夫人站了出來,贊揚道。

之前定南将軍回京之事衆人皆知,聽聞皇帝特為他辦了接風宴,請的是皇宮家眷,都是極尊極重之人。

雖然眼下皇帝态度未定,但聽聞南疆又起紛亂,定南将軍唐恕甚至沒在京中呆多久,便匆匆又回南疆去了。讨好一個為國征戰,功勳卓著的定南将軍總是應當的。

當下便有不少人附和唐夫人的話,足足将嘉臨王好好誇耀了一番。

昌寧心中冷笑,這些人顧得趨炎附勢,卻不知定南将軍府大勢已去,若非南疆又亂,只怕是這個定南将軍府都要淪為廢墟了。

雖然如此,但是她亦沒想到衛令儀竟然接下了自己的戰帖。她害得自己被軟禁,自己的母妃被谪為昭媛,若是不報此仇,如何解恨。

昌寧心道,衛令儀你現在逞強無妨,等到我取出弓箭,只盼你不要跪地求饒!

“如若只是站在那裏射箭,那多沒意思。”昌寧上前從箭筒中取出一枚羽箭,她一面把弄着箭羽,眼皮子微擡,勾起一個極為妩媚的笑容來。

“那公主殿下有何好主意?”便有公子哥不怕事兒地拍掌稱快。

“依本宮看,不如我與嘉臨王一人三支箭,便以此為勝負,誰的環數越高,便是誰勝。”

這是軍中将士常用的練習方式,倒是不錯。

昌寧最擅長射箭,她的準頭極好,小時候父皇将她帶到軍中,她輕而易舉就射出了極好的成績。今日,就看這個嘉臨王,如何和自己争!

“一人三箭?”衛令儀勾唇一笑,“這都沒意思,既然要為皇後娘娘助興,那就該玩的有趣些。”

“你要做什麽?”昌寧忽然感覺有些奇怪,仿佛事情脫出了她的控制。

按道理這嘉臨王本該恐懼,竟然還要提出什麽新的玩法?衆人心中也感覺奇怪。

“我們不如這樣。”衛令儀随意挑選了一把普通的弓,“同樣是一人三箭,但我們各頂一只箭靶,面對面站立,相互對射。”

“什麽?!”衆人一片嘩然。

“嘉臨王不可!”當即豫昭媛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出來阻止道,“今日是皇後生辰,若是出了什麽事,豈不是平白惹了災禍。”

她勉強笑了笑,又朝昌寧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退讓才是。

可是此時昌寧已經到了氣頭上,她本意就是要讓衛令儀在所有人面前丢盡臉面,怎麽會願意在這個時候罷手。

“豫昭媛的意思是公主殿下不敢?”衛令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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