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更來啦(捉蟲)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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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姝成為太子妃之後屢屢出錯,加之以上次的事情,賀旻一怒之下欲将其休棄,還是皇後硬生生攔住的,只讓她長伴青燈便是。
沈家大小姐的性命是保住了,只是一個從此出不來人前的太子妃,對于沈家而言無異于廢物一般。沈靜姝對于沈家既然已經是棄子,那麽這正是沈靜婠得以重現于人前的時候。
“靜绾見過諸位夫人、小姐。”沈靜婠欠身道。舉止間溫柔風雅,倒當真有幾分名門閨秀的模樣。
衛令儀心中冷笑,自顧自地與唐夫人閑談。聽聞唐予安那丫頭自從得了那兩柄神兵利器之後,便終日在家茶飯不思地擺弄,與她父親一般。
“嘉臨王?”沈靜婠見到衛令儀,似乎極為驚奇,她微微張口,繼而又伸手捂住,嬌聲道,“靜绾不想您竟是如此給靜绾臉面,本聽聞您近日心有煩憂,便邀您出來散散心……”
“有唐夫人在此陪本王,便已是散心了。”衛令儀不等沈靜婠說完,便皺着眉打斷道。
可惜衛令儀有心避開,沈靜婠卻只以為是戳到了她的痛處,反而得寸進尺地道,“嘉臨王,在做不少在家都是為人妻的,若是有什麽不大順通的,只與我們這些人說說便是。”
“是啊是啊。”當下便有人附和,“再怎麽樣也是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呢。嘉臨王您這一言不合便要收拾行李走的脾氣,可是不大好的。”
衛令儀心中冷哼,朝那聲音看過去,卻是一名臉生的婦人,身上也盡是些排不上號的普通玩意。向來是哪家小門小戶的想讨沈家的好,眼下沈家這個庶女風頭正盛,便想借個風頭。
既然如此,她當下也不客氣道,“這位夫人,還是管好自家後院要緊,也不至于穿着陳舊的料子來赴宴了。至于本王的事情,還是本王自己做主才是,在此多謝諸位夫人美意。”
“你!”那婦人當下便漲紅了臉。這衛令儀說得好聽,實則是提點她們這些人自己管好自己房裏的事情,當下便各個面面相觑,又氣又惱。
“看來這沈府并沒有什麽,聽聞南山的花眼下開得正好,不知唐夫人可願一同前往?”衛令儀對唐夫人笑着道。
唐夫人與唐予安是個截然不同的性格,她溫柔多思,心中憂慮,卻願意為了丈夫和女兒奉獻一切。由此看在,唐予安的性子還是更像唐恕将軍要多一些。
這些都是題外話了,唐夫人本就不喜歡與這些京城權術裏浸淫已久的婦人們來往,見衛令儀還不忘“解救”自己,當下便連連應承了下來。
經了這麽一鬧,沈家丢了裏子,衛令儀更是打了不少京城夫人們的面子,這外頭的風聲便是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衛令儀只坐在府中看戲,趙西源也難得的比往日安靜了許多。或許是兩個人都知道分開之日在即,相聚無期,故而更加珍惜這些難得的好時光來。
趙西源忙完的手上的事情,他算是知道衛令儀定然不會讓自己插手邺城之事了。之事眼下城中的事情複雜難纏,他心裏難免擔心衛令儀一個女子不好處理。可惜她并不願意讓徐京墨與她一同前往。
“想什麽呢?”衛令儀垂眸研磨,偶然一擡頭卻見趙西源手中的筆停在原處,筆鋒上的一點墨色凝聚成一點,落在紙上透濕了紙面。
“沒呢。”趙西源恍然回過神來,裝作無事的樣子問道,“你……”
“三日之後便要走了。”衛令儀仿佛早就知道他想問什麽,張口便答道。
趙西源有一瞬間的沉默,他忽然将手中的狼毫放在一旁的朱漆筆架上,伸手将衛令儀摟進了懷中,大手更是不安分地伸入了女子的衣物內。
“夫君。”衛令儀的聲音又冷又綿,她低垂着臉看不清神色,只是低聲道,“不可。”
“令儀,今日我絕不會放過你,自從新婚之後,我便在不曾碰過你了,我……”趙西源喑啞地道,目光中轉眼便被旖旎的情愫所吞食。
衛令儀将他輕輕推開了,撇開臉道:“……我來月事了。”
靖國公:“……”
如此鬧騰一番,衛令儀心中的離別愁苦也淡了不少,果然見趙西源的眼眸中也是萬般柔情。
可惜三日轉瞬即逝,因衛令儀出行是掩人耳目,故而她特意選在了一個清晨的時分。只是世事難料,既然她早已被人盯上了,便是再難脫身的。
“沈靜婠,你怎麽在這裏?”衛令儀皺眉道。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沈靜婠趾高氣昂地道,“倒是你,嘉臨王,你身為靖國公的夫人,清晨卻帶着這般多的東西,乘坐馬車,可是要擅自離開雲京?”
“我離不離開雲京與你何幹?”衛令儀眉梢一挑,便要強行出門。
“你敢!”沈靜婠當即将馬車攔下。
她身邊一名丫鬟不懷好意地一笑,猛地大喊道,“嘉臨王爺,國公爺便是待你再怎麽不好,您也不能如此棄他而去啊。”
衛令儀近乎是看瘋子般的眼神看向沈靜婠,卻見她仿佛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
她當下心道:這沈家女兒,果然沒一個正常的。
豪門的事情可是雲京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關于這位本身便是具有玄幻色彩的女王爺,更是深受不少人的關注。果然,只這麽一嚷嚷,便有不少人聚集了過來。
衛令儀想暗中離開雲京的想法,算是不可能了。她勾唇一笑,不過這件事情,可不是她的想法。
“沈小姐。”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由衛令儀出面,當下便有筠書探出頭道,“此事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樣,我家主子有要事在身,還望您切莫阻攔……”
“有什麽要事在身,既然沒有皇上的命令,便要擅自離京。”沈靜婠輕撇一眼,滿是不屑一顧地道。
“若是正是遵從皇上的命令呢。”衛令儀的聲音自馬車裏傳出來,清冷至極,卻又充斥着譏諷。
☆、雨中易濕
“皇上的命令?”沈靜婠遲疑了一瞬,繼而不相信道,“嘉臨王,你莫要以為自己得皇上的喜愛,便可以平白捏造出做這樣的事情來了。”
“沈二小姐,你既非皇上身前金吾衛,又不是宮裏伺候的妃嫔,又怎知本王不是奉的皇上之命呢。”衛令儀眉眼彎彎,巧笑倩兮道。
衛令儀不過是陳述事實,沈靜婠卻不知為何勃然大怒,當即冷笑道:“王爺您說的是,我确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姐,沒那等通天的本事,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大的臉面敢說您的不是。只是您既然是奉天子之命,又為何要避開衆人耳目,如此豈不是平白惹人非議。”
“惹誰非議?”衛令儀挑眉看她,“沈二小姐,本王并不覺得本王出行還需要向誰彙報。更何況離京一事皇上早已知曉,又有誰敢說我的不是。”
沈靜婠沒想到衛令儀竟會表現出如此無與倫比的驕傲,她心中豔羨嫉妒這種屬于皇族天家的傲慢,又覺得衛令儀不過是拖了死去的父輩的福,才得到這麽好的身份。
對于衛令儀,沈靜婠尚在深閨便聽說過這位雲京的風雲人物,大烨的女王爺。當見到她的時候,她羨慕她的灑脫不羁和肆意妄為,也正是因為如此,沈靜婠才下定決心一定要擺脫自己身為沈家庶女的身份。
“嘉臨王,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異姓王就如此嚣張跋扈。”沈靜婠揚聲道,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而正在此時,忽然聽到一陣喧鬧的響動,仿佛是馬蹄飛馳的聲音,百姓紛紛四散躲避。衛令儀遙遙看去,只見當先一騎是一名騎着高頭大馬的紫袍年輕人,正是當今太子。
衛令儀心中驚疑不定,皇帝必是不想自己去往邺城的事情被衆人所知曉,畢竟難免惹人說閑話,他只怕是恨不得自己趁着沒人發覺,連夜動身才好。
此時太子送行,這怎麽都說不過去。
賀旻的馬停下,他翻身下馬,來到衛令儀的面前道:“令儀,你可還好?”
“賀旻,你怎麽來了?”衛令儀當下詫異道。
卻見他确認過自己無事之後,冷冷地掃過那沈靜婠一眼,繼而高聲道:“嘉臨王衛令儀性情忠烈,為護國忠君,本宮特奉天子口谕,敕封嘉臨王衛令儀邺城城主之職。”
衛令儀當下跪地行禮,心中卻隐約有所感觸,微微擡眼果然見賀旻朝自己輕輕颔首。
賀旻說完餘下的口谕,便從懷中掏出一物,給衛令儀道:“此為金吾衛麒麟令,可調動五百金吾衛,定可保你周全。”
金吾衛為大烨開朝所創,均為皇家近衛,主要分為龍鳳令、麒麟令、錦衣令三支。其中龍鳳令負責帝後安危,麒麟令為儲君所有,錦衣令則是負責其餘皇家子弟的安全。當初那名叫冷翀的金吾衛,便是最次等的錦衣令,而此時賀旻卻是将自己的麒麟令給了衛令儀。
“賀旻,那你怎麽辦……”衛令儀當下顧不上此時尚在衆目睽睽之下,想來賀旻定是知道她不可能當着百姓的面拒絕自己,才選在了這個時候交令。
只是沒了麒麟令的保護,深宮之中他自己又該如何生存。
賀旻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衛令儀也只得收下他的一片好意。只是這枚青銅制的麒麟令握在手裏,卻仿佛重若千鈞。
衛令儀轉過身去的一瞬,只見趙西源站在不遠處的檐下。他身旁的言生撐着一柄青竹樣的小傘,屋檐上清晨的水珠落在傘上濺起“滴答”的響動。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只道歸來之時,定已非今日模樣。
……
沈靜婠看着身前的男人,那位身處高位的年輕男子。他此時只定定地望着那一行人離去的方向,仿佛一切都再不重要了。
此時百姓散去,沈靜婠不由得冷笑道:“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待嘉臨王非同一般呢。”
賀旻卻收斂了神情,背對着她沒有回答。
沈靜婠繼續道:“太子殿下,論輩分我是該稱您一句‘姐夫’的。只是此時我那可憐的嫡姐尚軟禁在東宮,您卻不想着如何解救您的妻子,反而眼巴巴地跑過來,啧,竟是連皇家麒麟令都交了出去。”她冷瞥一眼,滿面譏諷道。
“太子妃沈靜姝德行有失,只是軟禁已然是母後的恩典了。”賀旻道,“沈二小姐,本宮與嘉臨王情同手足,無人不知,你若是想肆意抹黑,恐怕只能是事與願違。”
他性情寬厚,并不喜歡這些婦人間的陰毒把戲,當下便半點不給沈靜婠面子,轉身便擺駕回宮了。
沈靜婠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她今日本想讓衛令儀為難,卻被這個太子救了場。為何那個女人總是有如此好的運氣,總是有男人前仆後繼地維護她。
“沈小姐。”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快下雨了,當心莫要淋濕了。”
沈靜婠擡起頭,只見一頂深青色畫着墨竹的小傘撐在自己的頭頂,當下便羞澀地轉過身去,卻看到了靖國公趙西源含笑地看着自己。
只聽那男子用溫純蠱惑的聲音道:“在雨裏站着總會有不好的時候,若有一日濕了衣裳,不知多少人都會瞧着你呢。”
他說話的時候分明是笑着的,卻讓沈靜婠涼徹進了骨子裏。
等到那沈二小姐匆匆離開之後,言生這走了過來,奇怪道:“主子您與那沈二小姐說了什麽,怎地她這般仿佛撞鬼似的跑了?”
趙西源撐着傘笑吟吟道:“言生啊,世間事總是如此。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言生撓了撓頭,他知道這句話,可是卻不知道主子說的是什麽意思。
“太子賀旻。”趙西源低聲念了句這個名字,唇角緩緩勾起了笑容。
而另一邊沈靜婠倉皇離開,卻不是回了沈府,反而一轉角去了一個處處透着精致的水閣來。那牌匾處寫了一個“阆中月”,筆意之蒼勁足可見題字者功力。
沈靜婠匆匆進了水閣裏,熟門熟路地便進了其中一間廂房中。等到人一進去,便被身後的男子摟住了。
“爺,您別……”
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濃重的喘息所淹沒。
縱然昔年才貌絕佳,眼下畢竟人到中年,再沒有昔日雄姿。沈靜婠每每想到這裏便覺得心中遺憾,只是她并不敢表露分毫,反而每每裝作滿足的模樣,嬌俏可人地依附在男人身上,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在他胸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勾畫。
“婠婠之美,當真是美不勝收。”那男子嘆道。
沈靜婠嬌嗔了一眼,妩媚笑道:“您就是瞧着人家年輕,偏喜歡哄婠婠開心罷了,爺身邊何時缺過女人,不過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罷了。”
“婠婠何出此言。”男子急道,“昔年忙于政事,不甚好女色,身邊只幾個常在的老人罷了。”
“皇上。”沈靜婠擡起頭看向身邊的男人道,“那您打算何時讓婠婠進宮呢……”她年輕嬌嫩,模樣可人,此時一派小心翼翼牽腸挂肚的模樣,足以讓男人憐惜了。
只是帝王畢竟是帝王,當今天子年輕時不愛美人,眼下自然也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反而淡了神色,只是冷聲道:“你該知道自己是何身份。”
沈靜婠死死咬着唇,忍着心中恨意,笑得越發爛漫美麗。
當初皇帝看中了自己的美色,沈靜婠本以為自己便可一飛沖天。可誰知道帝王無情,皇帝不想自己仁君勤政之名毀于一旦,落個貪慕少艾美色的名聲,便将沈靜婠養在宮外,每每與她便只在這處阆中月幽會,甚至連沈靜婠提一句入宮都會将他惹怒。
可這是沈靜婠當初選的路,她便是心頭血都要咽下去,因此也越發嫉恨起衛令儀來。
她不過是武将之女,如今卻擁有最尊貴的身份、親王的待遇,更是嫁了一個好郎君。可是自己卻只能困守在這廂房裏,活得像一個被豢養的玩物。
沈靜婠的眸中透出血光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凄慘,只能将所有的怨氣都歸咎于衛令儀的身上。
“錦衣富貴,朕都滿足你,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皇帝冷淡道。
“婠婠心滿意足。”沈靜婠乖順地依附在男人胸前,将眼中情緒盡數掩藏。
……
衛令儀不曾想過自己竟然當真會有朝一日離開雲京,每每入夜總是睡得半夢半醒,加之一路上車馬勞頓,她便越發困倦起來。
“王爺,咱們此行任務極重,為以防萬一,寧将軍說讓咱們打扮成商客的模樣。”筠書将馬車中盡量布置得舒服些,一面與衛令儀道。
“寧将軍行事嚴禁,便依他所言吧。”衛令儀困頓地倚着靠枕,一手撐着腦袋,慢悠悠道。
這寧将軍是衛家門生,不知怎麽被皇帝派來送自己去邺城,這一路車馬勞頓極其累人,想來他一位将軍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是不容易。
如此一來,衛令儀也就将事情随他去辦。這寧将軍倒是做的都還不錯,反而讓衛令儀高看了他一眼,也就敬重起來。
筠書正伺候着衛令儀潦草梳洗,眼下在路上雖比不得在府中精致,可筠書是個精細的人,總會将自己手裏的事情做到正好。
主仆二人一派安靜,卻忽然有人闖了進來。
“琏碧你做什麽?”筠書見衛令儀本已昏昏欲睡,當下便輕聲嗔怪道。
琏碧咬着牙道:“是寧将軍派人來,說是車隊的将士裏,發現了一名女子。”
什麽,女子?筠書下意識看了眼衛令儀,卻見她已然沉沉睡過去了。
當下起身将琏碧帶到馬車外,與她道:“王爺一路上便不怎麽休息過,眼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具體是怎麽回事,你與我說說,可是哪位将士帶了家眷來。”
“不是。”琏碧搖頭道,“那女子混在軍中,若非寧将軍發現,只怕還不知道要混到幾時呢。”
☆、軍中紅顏
寧将軍既然負責軍中的事務,更是負責衛令儀路上的安全,她自然将軍中事務全權交由他去處理,因而也不曾過問。
正因如此,當衛令儀緩緩清醒過來之時,筠書低聲與她說道的時候,她有好一會兒尚未緩過神來。
“你說什麽?”衛令儀眨了眨眼睛,露出些許迷茫的神情。
“寧将軍說軍中揪出來一名男裝打扮的女子,此事奴婢不好處理,便想着由主子您醒來再議。”在府中時稱“夫人”,可眼下卻是出了雲京,筠書與琏碧兩人便早早改了口,省得惹出事端。
“軍中怎會有女子?”衛令儀心中與筠書一般疑惑,當下便道,“且替我穿衣,咱們去看看。”
筠書低聲應下。
等到衛令儀下了馬車,遠遠見衆将士圍作一團,其中站着一名身材瘦弱的将士,此時長發披散,低垂着腦袋看不清容貌。只是衛令儀瞧着那小将士的身材,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眼熟。
“卑職見過靖國公夫人。”
寧将軍是個忠厚的人,當下便單膝跪下行了軍禮。衆将士雖對這個女人有些不滿,卻好在寧将軍治軍有方,皆跪叩在地附應道,此話不提。
“寧将軍多禮了。”衛令儀倒是不甚在意,反而彎腰将人虛扶了起來,一面道,“出門在外,便是國之臣民,哪裏有什麽嬌養的夫人,只有嘉臨王便好。”
“謝王爺。”那寧将軍本以為衛令儀一介婦人,又是嬌養深宮,定是那般嬌弱無力的小娘子。可眼下見她儀态萬千卻氣勢不減,當下心中也就放下了些許偏見。
衛令儀将目光轉向那長發披散的将士,一面問:“那人便是那名擅自混入軍中的女子?”
話音未落,便見那女子驀地擡起頭來,她不僅頭發看起來亂的不成樣子,臉上更是糊了不知道什麽東西,看起來像是鍋灰似的。
可是縱然如此,衛令儀也仍舊認出了此女。
她當下木着臉道,“寧将軍,軍中皆是男子,定然是不大方便的,還請将此女便交由本王處置,您看如何?”
寧将軍本就正因此而為難,若是說處置一些犯了事的男人,他可是半點不留情面的。只是這女子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怕是受不得軍刑。
眼下既然嘉臨王自己提出來去處理這棘手的事,寧将軍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便連連點頭,将人交給了衛令儀。
衛令儀看都不看,徑自對寧将軍道:“諸位将士趕路艱辛,本王看前方便有一處城鎮,不如便休息一日,養足了精神再動身也不遲。”
“那卑職便替大家多謝王爺體諒了。”寧将軍謝道。
衛令儀微微颔首,轉身進了馬車中。也不管那女子眼睛微亮,只吩咐筠書道,“你帶這位姑娘去梳洗一番,安頓好了。”
“令儀。”那女子忍不住輕聲喚了一句,卻被衛令儀狠狠瞪了一眼,委屈地縮了回去。
“唐小姐?”筠書心中大驚,當下連忙捂住了嘴。
方才她一直壓低着腦袋沒認出來,可眼下一出聲,筠書幾乎是瞬間便認出了眼前這個打扮得稀奇古怪混入軍中的女子,便是唐家的小姐唐予安!
……
衛令儀用過膳後,車隊也到了城鎮中。他們雖是假扮成商旅,卻也因陣仗不小而難免惹人側目。
雖說是鎮上一處不錯的客棧,可惜到底偏僻,比不得雲京半分奢靡。不過衛令儀并非挑剔之人,倒也沒說什麽,由着安排便住下了,此舉倒是惹得寧将軍及諸位将士的好感。
這廂她換過外袍坐在房中軟榻上看書,四下一片安靜,只偶爾可聽見燈芯炸開的聲響。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動靜,衛令儀只以為是筠書帶着唐予安過來了。此時身處異鄉比不得府中清貴,便自己去開了門。
誰知卻看到了一張明媚的笑臉。
“四皇子,你怎麽在這裏?”衛令儀皺着眉道。
“嘉臨王,深夜拜訪,還望見諒。”賀熠的笑容豔麗,眸光裏光暈流轉,整個人在夜色的映照下越發柔軟溫順起來。
不過衛令儀知道,他可絕非什麽溫順乖巧的人物。
當下便無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堵在門口冷聲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筠書和唐予安呢?”
“別擔心。”賀熠笑了笑,“在下不過是稍稍給她們添了點麻煩,并不礙事。只是騰出些時間來,讓在下與王爺閑聊幾句。”
“我無意與你閑聊。”衛令儀當下毫不客氣地就要阖上門。
“且慢。”賀熠無奈道,“是關于趙西源的事情。”
衛令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賀熠此人心機叵測,不能随便相信。
賀熠看到她的眼神便知道衛令儀心中的想法,當下不知是哭是笑,只能道:“我可否進去說話?”
衛令儀這才将門給他打開,放了人進來。
“究竟何事,竟然你親自前來。”衛令儀問他。
賀熠卻不知為何稍稍一怔,卻及不可見地嘆了口氣。若非衛令儀一直看着他,只怕都注意不到這一動作。
“你走之後,皇帝将趙西源召進宮中之後便軟禁東宮,命太子看着他。”賀熠收斂笑容,正色道,“他一時脫不開身,心中擔憂于你。”
皇帝對趙家之心衛令儀早已有所覺察,卻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而此時自己又動身前往邺城,只怕是分身乏術,自身難保。
果然賀熠便嘆道:“眼下你自己都是身處困境,若非趙西源苦苦相求,我才不願來與你說這些。邺城絕非普通的動亂那般簡單,你自己萬事小心,謹慎行事才是。”
“多謝。”衛令儀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這畢竟是賀熠難得的好心。
兩人靜了一靜,繼而還是賀熠開口道,“唐家的那個丫頭,可是在你這裏?”
“正是。”衛令儀道,“你如何知曉此事?”
一個唐家的小姐,應當還不至于引起賀熠的注意吧……
賀熠別扭地躲開衛令儀探尋的目光,反而道:“我見她不在京中,想來定然便是跟你走了,她又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這話說的更奇怪了,衛令儀不由得問他:“四皇子,你沒事去注意唐予安做什麽……?”
賀熠忽然轉過身去,像是被人戳破了什麽似的正要離開,卻還是忍不住地回眸道:“她既然在你這裏,便勞煩嘉臨王保她周全。眼下雲京少不得一番動蕩,她的母親我自會保護起來,她那樣直來直去的性子,便随你去邺城也好。”
衛令儀尚未反應過來,賀熠便已然離去了。她心中覺得奇怪,這個賀熠來的奇怪,去得更奇怪,別別扭扭的,不像是來告訴自己趙西源的事情,反倒像是來問唐予安的安危的。
難道……
衛令儀心中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她不知道是驚是怒,又或者是什麽情緒,半晌只悠悠嘆了一息。
而這時,筠書也帶着唐予安來了。
“令儀,你今日為何不直接把我帶過來,還把我放在那群臭男人裏,弄得我怎麽洗也洗不幹淨。”唐予安嘟囔着道,一面擦拭着發上的水珠。
衛令儀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還敢說,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還女扮男裝,簡直可笑。”
“令儀——”唐予安見好友當真是生氣了,連忙連頭發也不擦了,手上的綢緞丢在一旁,便巴巴地湊上前挽住衛令儀的手臂嬌嬌軟軟地道,“你就別生我的氣了,我整日在京中都快憋死了,難得你出來,我便跟你偷偷跑出來了……”
“你可曾想過你的父母親該當如何。”這正是讓衛令儀惱怒的一點。唐予安擅自離京,一旦被生性多疑的皇帝發現,只怕是唐家又要再生波折。
唐予安卻是微微低下頭不敢說話,她跑的時候确實沒想那麽多,此時聽到衛令儀提起,也不免擔憂起來。
衛令儀見她可憐的模樣,心中憐惜,不過面上卻是不顯,只是說:“你且暫時放心,你的母親自然有人會幫你保護,你離京的消息也會盡量幫你瞞住。”
唐予安原本陰郁的目光豁然一亮,當下便笑着對衛令儀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令儀。”
“這是四皇子的功勞,與我可沒有關系。”衛令儀可不想搶賀熠的功,當下便直接說道,亦是注意着唐予安的申請,心存試探。
“四皇子?”唐予安也是一頭霧水,“他為什麽突然來幫我?”
衛令儀見唐予安尚是不明不白的樣子,又想起賀熠別扭的模樣,當下心中便嘆氣。
“予安,你與四皇子可有私交?”
“當然沒有。”唐予安幾乎是跳也似的退了半步,一面道,“那個人看起來便可怕的狠,心機怕是比宮裏頭的娘娘們還要深,我才不願與他有什麽聯系呢。”
唐予安的神色不似作僞,衛令儀心道那想來便是四皇子自己有意了。
如此也好,總之這兩個人,一個是尚需蟄伏的四皇子,一個是風雨飄搖的将門之女,在這種敏感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半點旁的聯系……
“那你便與我一同去邺城吧。”衛令儀道。
賀熠有一點說的不錯,若是想保唐予安的周全,那便不能讓她回到暗流湧動的雲京。
“令儀我知道你最好了。”唐予安笑嘻嘻地道。
衛令儀笑着搖了搖頭,依靠在軟枕上繼續看書,而在衛令儀看不到的地方,唐予安卻是輕輕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被她發現。
☆、風沙西城
邺城,又名“沙中之城”,坐落于荒漠之中,四面風沙淪落,但城中四季如春,故常年在西地居住的異族人又将邺城稱為“聖城”。
在雲京活了十六年的衛令儀一直聽聞西地是為苦寒之地,卻不想此處雖然風沙四起,相對雲京而言較為幹燥,但是卻繁榮至極,乃至于猶勝雲京。
“諸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寧将軍一幹人等打扮成護衛的模樣,衛令儀本以為自己一個女人出現在街市上會有些奇怪,卻不想那客棧裏的店小二卻沒有半點異樣,反而為她單獨收拾好了一處屏風小廂。
“幾間上好的客房。”寧将軍倒是見怪不怪。
“好嘞。”那店小二樂呵呵地答道,“請諸位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安排。”
那店小二離開後,諸位将士圍成一圈,衛令儀見四下無外人,便對寧将軍道:“寧将軍似乎見怪不怪?”
寧将軍眉間微微一皺,繼而舒展開來,朗聲笑道:“主人家不知,這邺城地處大烨邊沿,與四方異族交界,故而商貿繁榮,往來商客更是不計其數。”
“這邺城經商的女子雖然不多,卻也并非異類,故而那店小二也就并不奇怪罷了。”
“竟是如此。”衛令儀恍然,她想起方才街市上偶爾有幾名棕發亦或是碧眼的人,想來那些便是異族人了。
當下便笑着對寧将軍道:“聽聞您經歷頗豐,見識廣略,可見一斑。”
寧将軍大笑道,“不敢當,不過是草莽多年,走南闖北慣了。”
衛令儀淺笑垂眸,這位寧将軍性情直爽,與唐家人倒有幾分相似,卻是個不錯的人。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那店小二已然折身回來了,躬身道:“幾位請,上房已經備好了。”
衛令儀起身便從屏風裏轉出來,卻差點撞上一名異域美人。
“你沒長眼睛嗎!沒看到阿納克族的大公主在這裏!”
那美人尚未說話,身邊的一名婢女卻是當先站了出來,大聲道。
“阿箬,沒事。”那美人聲色清亮,語氣中透着毫不掩飾的傲慢和張狂。
她發上扣着一頂小帽,衣着豔麗張揚,一雙碧藍色的眼眸極其惹眼。
阿納克族的公主?
衛令儀眸光微深,她狀似無意地看了那異族公主一眼,卻正撞上她望過來的目光。
那目光坦蕩明亮,竟好似沒有半點陰霾。
“小二,給本公主備幾間最好的上房。”這位異族公主顯然并沒有多看眼前這些人的意思。
只是那店小二卻是為難地看了一眼寧将軍與衛令儀,繼而道:“卓瑪公主,今日店裏已經沒有空房了,這位客人将店內最後幾間上房定完了……”
阿納克卓瑪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衛令儀的身上,她上下打量了衛令儀幾眼,那目光明亮,卻并未引起衛令儀的不快。
“你是大烨人?”卓瑪突然道。
衛令儀笑着道:“妾身正是大烨人,自中原來,恰巧在此處住店,若是不小心占了公主的位子,還望見諒。”态度良順,卻沒有半點謙讓的意思。
店內不少人也暗暗聽着這處的動靜,衛令儀此話一出,便有不少大烨打扮的人匆匆離開,仿佛生怕沾惹了什麽。
衛令儀心中奇怪,卻見卓瑪忽然也跟着笑了起來。
只聽她道:“本公主看你的樣子,是第一次來聖城吧?你可能不知道,在這邺城還沒有哪個大烨人敢跟我們阿納克族搶什麽東西。”她眯起眼看着衛令儀道,“你,是第一個。”
衛令儀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卻沒想到邺城竟然是一個這樣的地方。她環顧四周,果然見雖然異族人并不多,主要以大烨人為衆,但是大烨人卻處處行事小心,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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