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偷親
練武場的嘶聲漸漸離了耳,杜明謙在晏新的帶領下,朝房間的方向而去——晏殊樓罰人後,不忍讓他見到這血腥的畫面,便讓他先走一步。
另一廂,晏殊樓冷笑着坐在場上,閑适地翹着一雙腿,飲着新進的香茶,冷眼看那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侍女,以及吓得不敢吱聲的衆人。
畢竟乃女子之身,十幾棒下去,那兩侍女便斷了氣,晏殊樓滿意地看着人将兩人的屍首拖下去,他閑适地撣了撣袖站起,負手而立,一句話也不說,只挂着抹冰冷的笑容,從衆人面前走過。
不發一言,其勢勝過發言。
至此,再無人敢對王妃有一丁點兒的不敬,見之均是恭敬有禮,言辭有度。
晏殊樓怒氣沖沖地回房後,莫聆逮着機會便那封給杜明謙的信遞交給晏殊樓,說明了信件來由。
“你來打開!”
莫聆從懷中取出錦帕,包裹了自己的手,将其打開,抽出一張紙寫滿字的紙遞給晏殊樓:“王爺請。”
“念!”
莫聆深吸一口氣,順着字句而念,而越念下去,他越不敢念,到最後語音哽在了喉中,不上也不下,稍稍擡眼,便能看到晏殊樓氣得紫紅的臉。這是兄弟間往來的書信,因而用詞上就沒了禮數,批駁晏殊樓時,用語用字更是難聽。
“繼、續、念。”
梗着脖子将餘話念完,莫聆試探地問道:“可要某去喚王妃過來……”
“叫!”
莫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出去,走到拐角處便同過來的杜明謙對上了。
“王妃,您快過去罷,王爺正氣着呢,你快去安慰安慰。”
“嗯,沒什麽的,我去說幾句便好。”以為是晏殊樓對嚼舌根之事餘氣未消,杜明謙進房看晏殊樓臉色猙獰,忙不疊地上了前去——畢竟事因出自他,他若不安慰幾句,未免說不過去。
“王爺,消氣消氣,”杜明謙不怒反笑地上前拍了拍晏殊樓的後背,笑容燦爛得讓晏殊樓都狠不下心說狠話了,“你生氣有何用,事實都擺在眼前,也無法改變,他們愛說便讓他們說罷,管得住嘴也管不住心,今日他們也長了教訓了。”
杜明謙顯然還不知書信之事,但晏殊樓又不願捅破,于是他只能另發脾氣,長袖一掃,桌上的茶盞落地碎成一片:“我咽不下這口氣,那些人憑何說你!你的聲譽豈容他人诋毀!”
杜明謙眉尾稍挑,試探地說了一句:“臣都不介意,臣問心無愧。”
“可我介意!”晏殊樓猛地抓住了杜明謙的胳膊,咬碎了牙,“先不論你是是否是我的王妃,即便你是一普通人,我也不容許他人诋毀你的清譽!”
“為何……”杜明謙愕然,眼前的晏殊樓竟維護他至此,一點都不像是他所認識的了。
“因為……因為……”晏殊樓咂舌了,因為什麽,他自己也說不出,只是單純地想維護杜明謙,不讓他受一點傷害。
“因為什麽?”看晏殊樓的耳朵紅了,杜明謙壞心一生,将自己的唇送到了晏殊樓的耳邊,呵氣如蘭,“莫非是因為王爺你……喜歡臣?”
“誰……誰喜歡你了!”晏殊樓懵了一瞬,把杜明謙給推開了,“自作多情,我……我是為了王府的名聲!”他偏過了臉,耳根紅了個透頂。
杜明謙只覺那紅通通的耳根可愛得緊,心口一緊,眼睑瞬間一低,故作黯然失色狀:“王爺不喜歡臣,那為何娶臣。”
“娶……”晏殊樓的話續不下去了,起初一心娶他,不過是為了能彌補上輩子對他的虧欠,可仔細想想,在當初父皇問他喜歡什麽人時,他毫不猶豫就出了口,若他真對杜明謙沒有一點感情的話,哪能如此不心虛地說出愛慕的話來。
看晏殊樓期期艾艾說不上話,杜明謙的眼底真實地漫起了悲傷,本就不該奢望太多的情感,興許他娶自己,不過是前生見識到了自己能力,想着利用而已。如是想着,他唇角勾出了諷笑,不想下一瞬晏殊樓的表現,立時擊潰了他的嘲諷——只見一溫熱的身軀朝他靠來,只是短短一瞬,柔軟的雙唇便若蜻蜓點水,點到了他的唇上,可惜,彼此的溫度還未交換,那雙唇便離開了。
“懂……懂了麽!”晏殊樓漲紅了臉,別扭地甩過了頭去。偷偷瞄去,半晌見杜明謙都沒反應,以為杜明謙高興得說不說話了,于是,他眼珠子一轉,又親了一口。
“嗯……我方想起傳出風言風語害你之人還不知,我派人查去!”晏殊樓帶着一臉的燥熱風風火火地走了,殊不知,長袖一掃時,袖中的那封書信便落了下來。
而杜明謙的腦中此刻一片空白,愣在那兒半晌都回不過神,期待已久的親吻,竟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給出去了,這感覺當真是怪異。他抿了抿自己的唇,上邊還沾有餘溫,人已走,味道卻未盡……
嘁,既然晏殊樓如此主動,那他也不可再落于他之下了,他要重掌主動權方是。
杜明謙一笑,正欲離開時,恰巧看到了地上遺落的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正是自己。
這字跡……是兄長的,他兄長的書信怎會在晏殊樓這裏?
他狐疑撿起,發現該書信已經被人拆過了,心頭一悸,立時抽出信紙匆匆看了一遍,頓時臉色大變。上邊罵晏殊樓的話簡直不堪入目,而晏殊樓方才可是看到了這個,所以大動肝火?若是他為難自己兄長的話……
他一凜,趕忙書信一封,再以自己身體不适為借口,喚慧質入了門來。其實,慧質表面是王府的典府女官,內裏卻是杜明謙年少時培養出的親信,慧質的進府,亦是杜明謙一手安排的,目的是為了給他傳遞關于晏殊樓的消息。
“幫我送給我大哥。再有……”杜明謙頓了一瞬,想到方才晏殊樓對自己的言行,嘆聲道,“我聽聞現今有許多不利于我的風言風語,你想辦法我暈倒之事,嫁禍給晏品城,切記,不要露出馬腳。”
慧質領命,即刻下去辦了。
這邊晏殊樓剛偷完香,不久,宮中的天子便聽聞了晏殊樓在練武場訓人之事。
天子拎着的筆僵了一僵,又淡定自若地揮筆批奏折了:“哦?可打聽出是何原因?”
于公公捏了把冷汗,眼珠子一轉,小心揣度着聖意,把事情始末道了出來。
天子的筆停下了:“竟有此事,為何朕不知?”
“其實……”于公公吞沫了一口,小心翼翼地說道,“近日宮中有人傳言,燕王妃在大婚時暈倒,是為了反對聖上的賜婚,而故意所為。其行是對聖上的大不敬,理應受罰。甚至近日還有人傳言,燕王妃體弱多病,易被陰魂纏身,因而嫁給燕王後,便給燕王府帶來了不幸。但老奴想,空穴不來風,此謠言不在大婚當日傳出,而是祭拜之禮後開始瘋傳,定是有人故意所為,完全不足以為信,因此并未讓聖上知曉。”
天子對此不予置評,眉頭微擰,繼續提筆批奏折:“成親前,欽天監不是給這杜明謙算過八字麽,當時是如何批的?”
“這……老奴年紀大了,記不大清,似乎是說這杜明謙有旺夫相,同燕王爺的八字十分契合。老奴也記得并未有任何不祥之兆。”
“嗯……”天子點了點頭,沉吟了許久。雖然天子同杜明謙接觸不多,但從祭拜當日杜明謙的言行來看,他也是個有膽識的聰明人,定不會以如此愚蠢的消極手段來反抗賜婚。況且天子是過來人,瞧得仔細的很,杜明謙分明對晏殊樓有情,又豈會反對。
說到底,這欽天監算的八字是天子親眼過目批準的,人也是他選的,風言風語這般謠傳杜明謙的壞話,豈非是說天子他識人不淑,有眼無珠?這如何了得!
“你派人去給朕查個清楚,究竟大婚之日的暈倒,究竟是何原因。若是有人故意陷害,造謠此事,便将那人抓到朕的面前,朕要好好地辦他!”
“是,老奴省得。”
于公公退下,行至一處角落,低聲囑咐了親信幾句。親信授意,過了不久,就出宮去了。
當晚,杜明謙收到了于公公的傳信。
原來幾年前,于公公還只是宮中的一普通內侍,在宮內打混了多年,都得不到拔擢,後來一次意外,奉聖命送東西卻将其弄丢後,他無顏茍活,跳河自盡,卻被當時路過的杜明謙救了上來。也是由于杜明謙的幫助,于公公重拾信心。過後幾年,于公公發跡,漸而爬了現今天子紅人的高位,但他始終未忘杜明謙的知遇之恩,常私下幫助杜明謙。
看罷了消息,杜明謙擰緊了眉頭。于公公在提醒自己,将他暈倒之事撇到他人身上,但他思慮的卻是另一件事:天子的消息竟然如此靈通,晏殊樓這廂方教訓完人,天子那頭便得到了消息,若說這王府中沒有天子的內應他倒真是不信了。
他得想個辦法幫晏殊樓将天子的探子找出來方成。
他沉吟一瞬,出了王府,到與晏殊樓初次見面的醉風樓傳了幾句話,不久,掌櫃就差人風風火火地往一條巷子走去了。
這醉風樓其實是杜明謙用他師父的遺産,私下置辦的産業,用于傳訊之用。他知曉晏殊樓消息的來路,是以方讓掌櫃派人去給晏殊樓的人傳訊。
果然,他挑着兩壇子藥酒,慢悠悠地歸府時,晏殊樓已經開始徹查府上的探子了。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探子就被拎了出來。至于這探子是被收買還是被殺了,杜明謙便不知了,他只知第二日晏殊樓上朝去時,滿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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