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剛才的格鬥術以及那個……那個手勢,是從哪兒學會的?”
景夏一愣,立即明白了秦楚的意思。
上輩子的時候,紀川呈不僅專門針對他進行了一些殘酷訓練,而且還教會了他不少格鬥技巧。不得不承認,紀川呈确實是一名好老師,至少這些看似尋常的東西在後來,曾經救了景夏一次又一次。
至于那個手勢——
拇指向下、無名指內扣。
這表示,兩個假動作、一個最後襲擊。
這也是紀川呈在後來曾經教會景夏的東西。
臉上勾起一抹笑容,景夏語氣輕松地笑着說道:“那個啊,是阿川教我的啊。他之前有次值夜的時候特意說的,如果碰上什麽事,就要好好配合。我這可是特意按照上頭命令辦事,嘿嘿。”
秦楚意味深長地看了景夏許久,卻沒有再開口。而紀川呈則不動聲色地垂眸掃了景夏一眼,也沒有反駁。一行四人就這樣繼續向着西邊走去,唯獨只有小黑團子的“叽叽”聲不停地叫喚着。
越向裏走,越好像是在預示着一種不詳的征兆。
層層疊疊的山林越加茂密,即使是如今正午炙熱火辣的陽光也不能穿透厚厚的葉片層照耀下來。整個森林是一片安靜到連腳步聲都在回蕩的平靜,沒有蟬鳴,沒有鳥叫,将重山包圍的地方與外界隔離開來。
所有人都提着十二萬分的警覺性在行走,雖然神色上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松,但是景夏的右手卻緊緊地握着刀柄,一點都不曾松手。在這半個多月的行程中,幾乎每天都要出現一些小意外,且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越來越危險。
“秦姐,我們這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片山林,到禁區部隊裏去?”景夏一邊咬着一塊壓縮餅幹,一邊問道:“再這樣下去,無論是我們的物資能否再堅持下去,恐怕……這山裏的生物進化我們也沒辦法抗衡了。”
景夏不知道人類進化的速度到底如何,但是從這半個多月的交手來看,山間的草木、生物進化速度異常。或許是到了一個井噴期,原本只能算是小威脅的山間生物們進化速度越來越快,而他們……
至今沒有人發生進化。
秦楚喝了口水,說:“其實按照我們的速度,應該早就到了禁區。但是……這山裏的變化太大,我們很有可能兜了圈子。樹木變異太快,遮擋住了太陽的位置,我們沒辦法辨別方向。就是指南針,如今也因為磁極的變化而失去了效果。”輕輕地嘆了一聲氣,秦楚擡首看了一眼正在四處觀察的紀川呈,湊近景夏,小聲說道:“我們該是……迷路了。”
“……”景夏無語了半晌,終于問道:“這種事情不早說?!”
秦楚無可奈何地攤攤手:“少爺沒提,我也不好意思說啊。這不是……一巴掌拍在少爺臉上嘛!”
景夏緊咬着後槽牙,順着秦楚的視線向後看去,越看越覺得那個挺拔的身影越煩人。他幹脆起身向紀川呈走去,一邊說道:“阿川!我們這都迷路了,你怎麽還一副淡定的樣子啊。”
紀川呈聞言,沉默地低頭看着景夏。俊朗的面容上沒有一點表情波動,就是這樣靜靜地看着,看得景夏渾身毛骨悚然,感覺自己被什麽盯上了似的。他搓了搓手臂,壯起膽子繼續說道:“你自己說啊,是不是我們已經迷路了?”
良久,紀川呈微微颔首:“嗯,暫時如此。”
“……”
“什麽叫暫時啊!”景夏氣得真想如同秦楚說的一樣,一巴掌拍在這個人的臉上,看他還能不能這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這種話來。“這我們要是永遠走不出去,那可怎麽辦?!好吧就算食物可以從山間獵取,水源怎麽辦?!就是秦姐,她不是好像也把那什麽給用光了,她下次經期的時候,那可……”
“小混蛋!!!!你怎麽知道的!”
景夏下意識地轉頭就說:“我拿水瓶的時候看到的啊,難道秦姐你還有衛生巾?!那不可能啊,我真的……額……”話剛說到一半,景夏的聲音就停住了。他看着秦楚黑着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模樣,嘴角勉強劃開一個尴尬的笑容,幹笑着直擺手:“秦……秦姐,我就和你開個玩笑,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觀察你那個事情嘛,我真的……”
“小混蛋!!!!”
秦楚揮着手中還插在刀鞘裏的長刀就向景夏跑來,吓得後者是趕緊地躲在了紀川呈的身後,繼續拿着自家竹馬當作盾牌。“秦姐,我這也是關心你嘛。”
“呵呵!真是謝謝你的關心了。”秦楚揉着手指發出“卡嗒卡嗒”的聲音,冷笑道:“別躲在少爺身後,是個男人就出來,和我這個弱女子好好的較量較量。”
景夏一臉悲憤:“我是男人可秦姐你是弱女子嗎!!!”
秦楚勾唇,“溫柔”一笑:“小混蛋,你的意思是……你秦姐我是男人婆?”
看着對方柔和淑女的笑容,景夏渾身一抖,整個人都躲在了紀川呈的身後,連頭都不敢冒出一點。他吞口口水,小聲地說:“……哪兒是男人婆啊……這根本就是霸王花啊。”
“景夏!!!”秦楚一咬牙,道:“少爺,你還護着他!今天我非打死他不可,這個可惡的小混蛋!!!!”說着,秦楚幹脆不管不顧地直接揮舞着刀鞘就沖了上來,她是算準了紀川呈不可能對自己做什麽,甚至還可能直接讓開,讓那該死的小混蛋直接暴露于她的刀鞘下。
“铮——”
秦楚驚駭地睜大雙眼:“少爺!你居然為了這個小混蛋,對我……對我拔刀?!”
“阿川?!”
鋒利的刀刃直接擋住了秦楚的刀鞘,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秦楚滿臉震然地望着紀川呈,而後者則依舊冷靜淡漠地沉着面色,只是眉頭微蹙,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就連景夏都驚訝不解地看着紀川呈,連他都沒想到這冰山居然會這麽為自己說話。
心中頓時有一陣暖流劃過,景夏感動地眨眨眼睛,說道:“阿川,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我這麽好,你真不愧是……”
“是誰在那裏,出來!”長而鋒利的刀從秦楚的刀鞘邊緣劃過,紀川呈倏地轉眸看向一邊的草堆,他轉了身就向草叢走去,直接将蜷縮着身子的景夏暴露在了秦楚眼皮子底下。
景夏:“诶诶诶?!!!!”
秦楚也是愣了一會兒,然後反射性地一刀鞘就拍在了景夏頭腦上,看着後者捂着腦袋淚眼無語的模樣,她笑了笑:“讓你再得意,小混蛋!”
而另一邊,紀川呈則是神情鄭重地走近了草叢。手中的長刀泛着冷冽的光芒,手指微微縮緊,更加握緊了刀柄。在他的身後,秦楚和景夏也收拾了剛才玩笑的模樣,提防地看向那草叢,卻只能見到長及腰部的雜草。
氣氛頓時沉重起來。
“嗖——”
一道草綠色的人影突然從草叢間站立起來,渾身都遍布着細細麻麻的草根,臉頰上都是迷彩。他直挺挺地站立在草堆中間,右手五指合攏貼在太陽穴處,端正地行了個軍禮。
“禁區部隊第四偵察連副連長李光向紀中校報道!”
紀川呈鎮定地點頭:“嗯,是少校,不是中校。”
“是!少校!”
景夏:“……”
景夏驚駭得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個情況好了。為什麽紀川呈能以這麽冷靜從容的态度去面對這麽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啊,難道不應該很奇怪地問對方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嗎!
實在是無法與這群非人類交流的景夏郁悶地坐回了自己那塊石頭上,看着那個突然出現的李光開始與紀川呈和秦楚交流。似乎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三人的聲音壓得極低,令聽力已經有所提高進化的景夏也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憤懑地狠狠咬了一口餅幹,景夏幹脆将視線從那群人身上挪開。
“咳咳少爺是覺得……紀少爺和秦小姐把我們當外人了?”和藹的聲音從一邊傳來,景夏轉頭看去。只見王管家慈祥地笑着道:“少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咳咳……你也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別人。而現在紀少爺他們正在說一些很機密的事情,你要去理解和體諒咳咳……”
聽了這話,景夏也只能嘆了聲氣:“嗯,我知道的,王爺爺。你不要多說話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
“叽叽!”肉嘟嘟的小黑團子忽然從王管家的懷裏冒了出來,沖着景夏“叽叽”的叫了起來。剛叫了兩聲,發現景夏正盯着自己,又忽然別扭地扭起小身子,屁股一頂,只給景夏看那倆塊肉球一樣的小屁屁。
“……呸!”景夏怒極反笑:“你這個臭東西!誰要看你的臭屁股啊!”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才不給你看鼠大爺的小屁屁!呸呸!
“哈哈哈哈。”王管家看着自家少爺與這小東西鬥氣的模樣,不由朗聲大笑,原本因為咳嗽而泛紅的臉也看上去氣色好多了。
大概一直聊了有半個小時之久,當紀川呈和秦楚回來時,那個長相憨厚的李光也跟着走了過來。他将自己身上厚大的背包放在了大石頭上,“砰——”的一聲巨響,将景夏和王管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那小黑團子也“叽叽叽叽”地提溜爬了上去,好奇地盯着大包打轉。
“秦上尉,我這裏一共帶了大概1個半月的口糧。你們……三個人的話,一定可以堅持20天左右。”說着,李光便從大包裏開始向外拿東西,“這裏離部隊只有不到兩天的行程,我沿途已經做下記號,絕對不會迷失方向。等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們的口糧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秦楚點點頭:“好,你們快點先去部隊,我們沿着你做的記號向前走。如果有什麽意外岔子,就點亮信號彈。”
李光:“好。那我們現在就走了,等回到部隊後會派人來接應你們。”
秦楚颔首:“嗯,放心。”
“等一下……我能問一下到底是出什麽事了嗎?”聽着這兩人之間的對話,景夏原本別扭的表情漸漸凝重,他雙手握緊成拳,一個不好的預感忽然湧上心頭:“什麽叫……‘我們’?除了這個你,我能知道……還有誰也要走嗎?”
“是我。”
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景夏猛地轉身看去,雙眸震然地睜大。只見紀川呈早已将東西全部收拾好,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地走近,道:“部隊裏出事了,我和李光先回去,你和秦楚、王管家一起,慢慢行路。”
景夏下意識地喊道:“我可以先和你們一起走的!”
“你的身體條件不能支撐高強度的趕路。”清挺的眉頭一斂,紀川呈深深地望着景夏許久,然後繼續說道:“王管家也無法跟着我們的速度,你和秦楚慢慢過來,不急。”
對方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是景夏此時的心情卻無法平複下來。他從來沒想過重生以後,自己會再次和這個男人分開。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自從他見到這個男人以來,他們只有一次是分開的。
而那一次,S市基地遭遇了一場S級獸潮,他慘死于蘇唯尚的腳下。
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鑽心的疼痛,景夏反射性地說道:“阿川!你不要……”
聲音全部都湮滅在了對方溫暖寬廣的懷抱中,景夏怔怔地感受着腰間緊箍着自己的雙臂。他的耳邊傳來溫熱的呼氣聲,用小到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着:
“部隊的事情很嚴重,我必須立即回去。”
“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生命第一”
“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離開你。景夏,這一次你必須完整無缺地走到我的面前。”
“照顧好自己,乖。”
直到那道二十年來從未感受過的溫柔嗓音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時,景夏還怔怔地沒有回過神來。風吹樹葉,唦唦作響,景夏撫着自己的胸口,久久震然。
胸腔裏的心髒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跳動着,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連帶着血液也滾熱熾烈起來。在景夏昏倒前,他最後一個意識就是——
那個溫柔的聲音,絕對不是紀川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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