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上班前一天,李弦涼拜托周醫生開個假病歷,周醫生很爽快的答應了。
若是不交這玩意,他這個月的工資會被扣的毛都不剩,搞不好還要倒搭。
月初,工作上的事很鎖碎,李弦涼無精打采的在辦公桌上混着時間,張弘文趁着打水的空檔笑嘻嘻的走過來說,“阿涼,聽說你動了個小手術?割痔瘡了?”
李弦涼畫着圖的鉛筆“嘎嘣”一聲摁斷了,綠着臉半天沒回話,他真得是從心裏感謝周醫生熱情的幫忙,但是,關于那個病歷上的痔瘡手術實在是讓他丢臉丢到家了。
張弘文拍拍李弦涼有些僵直的肩膀安慰道:“割了好,以後方便不痛苦,再說,這種事也沒什麽好羞澀的,病什麽的誰沒有?治好了就行,十人九痔嘛,就說我姑媽家的二兒子,他跟我說他每次方便都很痛苦,拉得刺痛難忍,便中帶血”
李弦涼忍無可忍的打斷他,“喂喂,你沒別的事幹嗎?我很忙”
張弘文無趣的摸了摸鼻子,他倚在桌邊看着李弦涼說:“那什麽,我看你一天心情都不好,要不晚上我請你吃火鍋吧,我知道有家火鍋店的料弄得特有水準,保準你會喜歡。”
李弦涼張嘴想說:沒事吃什麽火鍋?他現在根本沒這心思,但是想到什麽,又低頭沉默了會,然後點頭答應了,“好”
張弘文很高興,他咧着嘴說:“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下班後我來找你。”
李弦涼眼睛看着圖紙“嗯”了一聲,手裏不斷的轉着筆。
火鍋在冬季裏最紅火,店裏面三人一群,五人一夥很熱鬧,張弘文嫌太吵訂了包廂,兩人進去後,李弦涼将外套脫下來放到一邊,張弘文問他想吃什麽。
服務員把菜單遞過去,說實話,李弦涼真得沒什麽胃口,跟張弘文出來也只是不想回去面對那個混蛋而已,于是他說随便吧,讓張弘文自己看着點。
張弘文當即點頭說行,合上菜單羊肉豬肉,蔬菜海鮮洋洋灑灑點了十幾樣,服務員頻頻點頭領着單子出去準備了。
張弘文很親切搭着李弦涼的肩膀商量道:“阿涼,咱倆喝點啤酒怎麽樣?”
包廂太熱,李弦涼撸了撸衣袖想了下答應了。
張弘文興奮的又高聲叫服務員拿酒,他擺弄着碗筷倒上酒後,兩個人邊喝邊聊,張弘文往鍋裏扔着菜說:“阿涼,你剛請假那時我還去你那看你呢,房東說你搬走了了,你搬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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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弦涼挾着肉片的筷子頓了下:“哦,房租到期了,我現在和朋友一起住。”
“啊?”張弘文轉頭瞪着李弦涼道:“你不租了怎麽沒跟我說啊?我那邊房子有一百多坪呢,要不你來我這住吧,免費的,吃住都算我的。”
李弦涼笑了笑,緩緩搖了搖頭,“好意我心領了,已經住下就不想再折騰了。”
聞言張弘文臉上就些失望,他仔細看了看李弦涼猶豫着說:“阿涼,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我看你神情恍惚的,也不愛說話了,而且人也比以前更瘦了。”
“其實沒什麽”李弦涼低頭倒了些花生醬,擡頭見張弘文一臉不信的樣子,他苦笑着說,“是有點事。”他喝了口酒,“最近一直沒聯系上我弟弟,只是心裏有點擔心罷了。”
“你是說你弟弟李林?”張弘文問。
“嗯。”李弦涼點頭。
張弘文道:“他那麽大的人還能丢了?不會有事的,放心放心,說不定一會就能給你來電話報平安了,你別老憂心重重的啊。”
李弦涼低頭不語,他握着懷子道:“但願吧,別的倒無所謂,只是怕他惹上什麽麻煩。”
張弘文挾了一筷子菜放到李弦涼盤子裏,喃喃說:“诶,有兄弟真是好,有事沒事還會有人挂念”
聞言李弦涼有絲苦笑,酒喝在嘴裏也變得有些酸澀。
張弘文拿着筷子托着下巴盯着李弦涼看了一會,他輕聲說,“阿涼,你還是搬到我那邊住吧,我可以幫你搬行李,你知道我一個人很寂寞就當做陪陪我也行。”
聽着他哀怨的語氣,李弦涼失笑,他低咳了聲,指着鍋說:“再說吧,快吃菜,都滾爛了。”
見狀,張弘文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望,他慢騰騰拿起筷子吃了兩口,擡手又給李弦涼倒了酒,兩人碰了下杯。
李弦涼本來心情不好也沒拒絕,幾杯下去後,頭便有些暈眩,他放下酒杯倚向靠背,臉色緋紅的閉了會眼睛不語的似睡非睡。
張弘文靜靜的看着他一會,他輕聲喚:“阿涼。”見李弦涼沒反應,他緩緩起身湊了過去,看着李弦涼的臉有些猶豫,他試探道:“阿涼,你醉了嗎?”
過後李弦涼潤紅色的嘴唇只是抿了抿,張弘文頓時鬼使神差的慢慢湊了上去。
“嗯你在做什麽?”李弦涼睜開眼有些疑惑的問,他剛才只是頭痛欲裂閉會眼睛,誰知一睜眼便看到張弘文那張特大號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張弘文指着李弦涼笑得很尴尬很誇張,他說:“你看你,吃東西像小孩子一樣,芝麻醬沾在嘴角都不知道。”
“是嗎?”李弦涼拿起紙巾擦了擦,他說,“別笑了,我頭有點難受,這酒不能再喝了”
張弘文點頭答應道:“那不喝,咱吃菜,還有肉。”說完殷勤的幫他挾到碗裏。
待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李弦涼快一步到櫃臺結了帳,出了門口張弘文埋怨了一通,說什麽都要送他回去,李弦涼沒辦法便讓他送到不遠處一個三叉口,張弘文才墨跡着離開,李弦涼仰頭拍了拍有些迷糊的額頭,腳步沉重的往回走。
此時天已經很晚了,路上人也不是很多,李弦涼走得很慢,他低着頭慢騰騰的走着,此時從內心深處不想回到那個住處,不想去面對馬辰一,心底說不清的畏懼和屈辱,讓他只想退縮和逃跑。
每次只要走進去,他就像是帶上了無形的枷鎖,仿佛是被強迫着剝去自己去做別人的替身,抗拒不得任人擺布。
李弦涼剛走出不遠,前面路燈下一個身影靠在燈杆上,那人開口:“哥。”李弦涼頓住擡頭看過去。
李林在路燈下看着他,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襯衣瑟縮的站在那。
“林林?”李弦涼一愣快走兩步上前,臉上表情有些驚訝有些生氣,“最近到哪去了,為什麽電話總關機?”
李林聳聳肩膀,不在意的說:“忘記告訴你了,我換號了,以前的朋友也都斷了聯系,現在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他仰頭看黑暗的天空,“我想試着一切重新開始。”
李弦涼看着李林有些怔住,見他語氣裏說的真切,一時有些不敢置信。
一陣風吹來,李弦涼打了個冷顫,他急忙脫下外套給李林披上,抱怨着“怎麽穿得這麽少,很冷吧?”。
“我不冷,不用了。”李林拒絕着,但仍被李弦涼強迫的穿在身上。
“這麽晚你一個人怎麽會在這裏?”李弦涼問。
李林沉默了,他看着李弦涼有些猶豫不決的問,“你現在是不是跟馬辰一同居了?”
聞言李弦涼的表情有些狼狽,他躲避着李林的視線艱難的否認說:“別瞎說?同居什麽的怎麽可能?我只是暫住在他那裏,很快就會搬走。”
“是嗎?”李林臉色隐藏在黑暗中,臉側笑得很僵。
“別說這些了。”李弦涼給他立了立衣領,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在哪工作?做什麽?”
“只是個小酒吧,正在跟師傅學調酒,掙得不多但夠養活我自己了。”李林看了看李弦涼身上的薄衫,于是拉開身上的外套說,“你穿得也那麽少,我抱着你吧,會很暖和。”
“你抱我?”李弦涼有點錯愕。
“沒事的。”李林說,“這麽晚沒人看到,再說,我們不是兄弟嗎?你以前也經常抱我,有什麽關系?”
我們不是兄弟嗎
這麽多年,李林還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李弦涼有些震驚又有些愧疚,他猶豫了下不忍拒絕李林這樣難得的主動,于是,他緩緩的伸出手。
李林用外套将他整個人包在懷裏,兩個人的體溫兩個人的心跳,接觸在一起溫馨而寧靜。
李林抱着李弦涼支吾的說:“馬辰一對你還好嗎?”
李弦涼頓了下,說道:“還好。”
李林悶悶的出聲,“哥,我對不起你。”
“什麽?”雖然對方是弟弟,但是李弦涼還是不太适應這種抱在一起說話的方式,于是他掙開李林問道:“怎麽了?”
李林沉默看着他,然後把外套拿下來還給李弦涼,神情間突然變得有些冷淡,他說:“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李弦涼看着李林轉身便走的背影,态度轉變讓他有些茫然,從小到大他都一直猜不透李林心裏在想些什麽,他明白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
李林走出幾步,驀然頓住腳,回頭看他,瘦削的臉在夜幕下有些悲涼,他說:“哥,保重,祝你幸福。”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李弦涼一直站在那裏,看着李林略顯單薄的身影匆匆穿過馬路消失在夜幕裏,只覺得這幾個字像一道鴻溝一樣,将他們剛剛拉近的氣氛扯得更加望而不及的遙遠。
就因為兩人同父異母,所以他無論再怎樣的努力,都只能維持在現在這種比陌生人熟悉,比熟悉的人陌生的關系上李弦涼揉着有些難受的額頭,腳下有些飄浮。
他用鑰匙打開門,裏面漆黑一片,李弦涼頓時舒了口氣,那個混蛋沒回來嗎?借着月光他甚至懶得開燈,只是摸索着換了鞋,扶着牆壁搖晃着往卧室方向走去,衣服還未放下,一只手臂突然的從側面将他拽了過去,整個人影将他壓在牆上。
李弦涼大驚失色,他掙了兩下道:“誰?”
那個人影冷冷的看着他,李弦涼立即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他大怒道:“馬辰一?你幹什麽?”
馬辰一抓住他兩只手腕強硬的摁在上方牆上,他冷笑着低頭看他說:“上哪了?半夜才回來?”
黑暗裏李弦涼無論怎麽用力也掙紮不開,只能瞪着馬辰一那雙黑暗裏顯得格外幽亮的眼睛,憤怒道:“你別太過份了,我只是和朋友吃個飯而已,這樣的權利都沒有嗎?”
“是嗎?”馬辰一哼了一聲,眼睛灼灼的盯着他,“也包括和自己的弟弟在大街上親密嗎?”
李弦涼一愣,他咬牙道:“我只是給他披件衣服,請你別說得那麽難聽好嗎?”
馬辰一嗤得一聲冷言冷語道:“你這是狡辯還是解釋?”
李弦涼焦躁的說:“你到底要說什麽?先放開我行不行?”
馬辰一冷酷的挑起唇角,他反而更加用力的掐住李弦涼的手腕,下巴湊到李弦涼耳邊,他說:“我想說什麽?我想說,你們可真是一對深情的兄弟,深更半夜在街道上大肆狎玩上演禁忌之戀,是不是?”
李弦涼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吼道:“馬辰一,你在說什麽?你瘋了嗎?什麽禁忌之戀,你放屁呢?”
馬辰一右手突然掐住他脖子,咆哮道:“我有說錯嗎?借着你們是兄弟的這個理由,就能像情人一樣摟在一起?還能互相抱着那麽緊?甚至随意親吻?又或者可以光明正大的上床?”馬辰一徹底怒了,當他在家裏擔心着李弦涼,抽着煙等着心急如焚,準備開車去找他時,居然讓他看到了那兩個人在路燈下交頸相擁的畫面,那一刻他心髒以另他難以忍受的速度痙攣着,心底一直不斷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了,全身仿佛要引爆的炸藥一樣幾乎要當場失控。
李弦涼在他身下氣得直發抖,“馬辰一,你閉嘴!你這個人渣,你真得無可救要了!”
馬辰一聽罷眯起眼睛,他此時反而收斂起情緒,語氣卻更加危險,他冷靜的輕聲問:“我人渣?我無可救要?可是,你又好在哪裏?和自己的親弟弟亂倫,又比我這人渣強到哪裏?你讓他幫你用手了?還是張開腿給他做了?你們做了幾次?他滿足你了?嗯?”
李弦涼哆嗦着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咬着牙不得不深吸口氣,才能稍稍緩解着心口沉重的難以承受的疼痛,他一臉豁出去的樣子,慘笑着說:“馬辰一,你有什麽權利管我?協議上哪一條規定說我除了你不準跟任何人親近,就算我今天跟別的什麽人上床那都跟你沒有關系,想跟誰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你這混蛋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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