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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随即門“嘩”一聲被人拉開,幾個護士推着車走出來,李弦涼手腳發軟的朝手術車上看了一眼,心底的寒意不由自主的湧了上來。
随後走出來的主刀醫師沖他遺憾的搖了搖頭,直接宣告了病人的死亡,李弦涼手扶着牆,心底隐隐的說不清的難受,那手術車上覆着的白布冰冷而刺目,李弦涼站直身體,鎮定的走向手術車上被蒙上臉的馬辰一。
他心裏很掙紮,其實他應該是恨馬辰一的,曾經恨不得他去死,可是,當馬辰一真的死了,李弦涼卻沒有了解脫的輕松感,反而心情越加的沉重。
他抖着手緩緩的揭開馬辰一臉上的白布,他想,這一切或許只是個惡作劇,只是某人跟他開的玩笑而已。
馬辰一這個混蛋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死了?禍害不是應該死不掉的嗎?
夜晚昏暗的醫院走廊裏,燈光有些蒼白,映在沒有呼吸的屍體上更顯的紙片一樣慘厲,黑色的頭發及沒有血色的額頭,随着李弦涼抖着手的動作而慢慢顯露了出來,他微顫的手猶豫的停頓了下,心速開始加快,半響,他咬牙用力往下一拉。
“啊”
李弦涼從惡夢中驚醒,滿臉的汗,他仰躺床上不住的粗喘着,瞳孔還因為剛才夢中的情景而在微微的收縮,他猛然的抓緊被單,側着頭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已經三天了,馬辰一到底死了沒有?
那天,馬辰一渾身是血的被人被擡進了醫院,輸上血不久,醫院門口便來了幾輛救護車,下來一群醫生很迅速的将他帶走,護士說是要轉院。
李弦涼這幾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上着班,并且買了很多報紙,希望能從中找到有關馬辰一的消息,打開這些報紙,撲天蓋地的新聞頭條。
黑幫團夥為財撕票,錢家大公子命喪黃泉!
地下賭場再起風波,馬國雄為愛“子”怒鏟陳氏。
陳家兄弟翻臉內杠,雙雙斃命!
李弦涼不明白到底是誰将這件事透露給報社,事件寫的漏洞百出,半事實半猜測,後來想想,應該是有人遮掩了此事并動了手腳,他翻遍了報紙,從上面找不到關于馬辰一的只字片語,只是在一張小報上的角落,看到一句話:馬國雄的侄子也被牽扯進陳氏命案當中,現已入院搶救,次日因傷勢慘重,回天乏術李弦涼坐在床上呆呆想了半天,突然掀開被子起身,天一亮便打車急火火的去了風雄總公司,大廳接待員說許洋經理不在,大概下午會過來。
李弦涼跟公司請了假,中午開始便在門口堵許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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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下午兩點左右,許洋開着蘭博基尼進了大門,他下車抖着腳關上車門,擡頭便看到了李弦涼,他咧着嘴沖李弦涼擺了擺手。
“嗨,美人”
李弦涼嘴角抽了抽,立馬道:“你什麽眼神?”
許洋嘿嘿笑了兩聲道:“找我?”
李弦涼猶豫下,他問:“你表哥還好吧?”
許洋聽罷,笑意從嘴角緩緩褪去,他蹭了蹭鼻子說:“要恭喜你了。”
李弦涼一愣,忙道:“什麽意思?”
許洋難得嚴肅的說:“你終于解脫了,馬哥他看樣子活不了多久,搞不好這兩天就不行了。”
李弦涼聽罷,太陽穴突突的狂跳,他說:“你是不是騙我?不是轉到最好的醫院,換了最好的醫生給他做手術嗎?怎麽會不行了?”
許洋倚着車仰頭指了指天說:“老天讓誰死,還會跟他講道理嗎?”許洋回頭看了看李弦涼,嘆了口氣:“他死了,對你來說不是很好嗎?幹什麽這副表情,你應該笑啊,應該吹呼,他死了,你就自由了。”
李弦涼沉默着,以前他或許真的會像許洋說的那樣松口氣,然後愉快的想,那個混蛋終于要死了,可是,現在的他為什麽會有種負罪感,沉甸甸的壓在他心裏,讓他透不過氣。
是了,按當時的情況,馬辰一是放棄了自己換了他一條命,所以李弦涼才會內疚,才會夜不能寐,吃不好睡不好,他覺得如果馬辰一真的死了,他一輩子都會覺得欠他的,會不舒服,會老放在心裏,所以,他不想馬辰一死,想讓他活着,只要活着,自己就不欠他的,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高興不起來。“李弦涼擡頭看向許洋猶豫的問道:“我能去看看他嗎?”
許洋聞言笑了笑,拍了拍車門道:“當然可以,就讓我帶你去見見馬哥最後一面吧,你可以盡情的鄙視他唾罵他,沒關系,我幫你把風。”
李弦涼沒心思跟他調侃,悶頭鑽進他車裏,許洋嘴角一挑坐進駕駛座,緩緩的滑出了公司大門,朝醫院急馳而去。
到了醫院停下車後,許洋帶着李弦涼拐了個彎,進了醫院後門,坐着電梯到了頂樓,李弦涼四處打量,這裏的環境非常好,綠色植物盆栽随處可見,大廳整潔而悅目,只是人非常少,只有幾個醫護人員在走動,他疑惑的想,是不是進錯地方了?這可是有名的大醫院啊,住院的人會這麽蕭條嗎?
電梯到了,兩人走了出去,走廊地面纖塵不染,靠牆兩排全是嶄新的沙發,并間隔着綠油油的植物,有幾個病人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邊上有專門的人伺機,捶肩膀。
李弦涼頓時明白,這裏應該是傳說中有錢人的豪華病房啊?
正想着時,許洋停住腳回頭沖擺了擺手,意示他別大聲說話,然後他輕輕打開了門。
病房空間很大,色調溫暖,面朝陽,陽光正透過窗戶照在病床上,病房地上鋪着柔軟的深色地毯,沙發書櫃茶幾一應俱全,除去牆上貼的病人注意事項和挂點滴的架子,幾乎看不出這裏是病房的樣子。
裏面有幾個醫生護士正在做檢查,許洋帶着李弦涼退回到走廊站了一會,等到幾個醫生和護士做完記錄離開之後,許洋才跟看護人員打了聲招呼走了進去。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躺在病床上的馬辰一臉色很蒼白,眼睛緊閉,身上穿着病服顯得格外虛弱,這個樣子讓李弦涼感覺很陌生。
許洋坐在沙發上,倒了杯茶喝了口,輕聲說:“他現在睡着了,你要不要等他醒過來跟他說說話?”
李弦涼看了半響搖了搖頭,突然有些疑惑問道:“你說他沒幾天時間了,可是,他只打點滴就行了?不用帶氧氣罩以防萬一急救什麽的?”他邊說邊比量,就像那些未脫離危險期的重病患者那種帶的那些東西。
許洋一聽舉着茶杯“啊啊”了兩聲,眼睛望着棚頂含糊的說:“那什麽,嗯,因為沒幾天活頭了,醫生也不想讓他太痛苦,咳咳,然後讓他順其自然的咽氣會比較幸福,呵呵,你說的那些對他沒用,沒用的”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噗”的一聲,水又他鼻子裏噴了出來,他急忙扯過紙擦了擦,看了眼表情不對勁的李弦涼,道:“那什麽,诶,我真的是太悲傷了,你知道嗎?馬哥太慘了,我一進病房看到他就忍不住的流眼淚。”說完給李弦涼看了看剛才喝茶嗆出的眼淚星兒,然後說:“對不起,我剛才失态了,我先出去整理下,你幫着我在這看着馬哥啊,這可是最後一面了,好好看看他!跟他做個告別,讓他一路上保重,嗯嗯,你明白的。”說完他邊擤着鼻涕邊拍了拍李弦涼的肩膀,貓腰走了出去。
李弦涼原地頓了頓,才往病床走去,他站在病床前看着睡熟中的馬辰一,心裏很不是滋味,這混蛋就要死了嗎?
這種人,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死掉?
李弦涼感覺眼角有些發澀,他看着一動不動的馬辰一,忍不住的想确認下他是不是已經不知不覺的斷氣了,直到感覺馬辰一的氣息才收回手,然後慢慢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
馬辰一的左手露在外面,搭在床邊,上面全是擦傷,拳頭處幾乎慘不忍睹,雖然有紗布包着,但邊緣仍然有血跡。
李弦涼伸手想幫他把手臂放進被子裏,剛碰到手腕,不知是碰到痛處,還是剛好他睡醒,馬辰一皺着眉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有些過于清澈,李弦涼有些遲鈍的呆望着他沒作反應。
馬辰一看到李弦涼後,仿佛不相信的眨了會眼睛,才出聲詢問:“小涼?”
李弦涼頓時受驚的縮回手,猛然站起身,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面對清醒時的馬辰一應該說什麽,也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馬辰一見狀笑了笑,他看了看櫃子上的水果籃輕聲說:“小涼,給我剝個桔子吧。”
李弦涼眼神看向他,半響點了點頭,坐下拿過一個桔子慢慢剝開,馬辰一看着他,他看着桔子,剝好後,他頓了頓,突然又放回了籃子裏。
“還是別吃這個,太涼了,我給你倒杯溫水吧?”李弦涼問。
馬辰一搖了搖頭,兩人一時相視無語,馬辰一突然輕聲說:“小涼,每天都來陪陪我好嗎?”
他的聲音虛弱而卑怯,李弦涼突然感覺眼眶發熱,他低着頭不語,心裏有些難過,他不明白馬辰一心裏是怎麽想的?都這個時候了,就快要死了,不是應該跟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嗎?難道死前他還要把自己當做高路的替身?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假的,卻還要自欺欺人真是個可悲又可憐的混蛋!
他看着馬辰一期望的眼神,最終不忍的點頭答應下來。
如果,他死前只有這個要求自己,還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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