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番外三
李林從拘留所裏被放出來的時候,外面陽光燦爛,他的眼睛一下子有些适應不了這麽強烈的光線,忙擡手微微的擋着前面。
原地站了半天,才有些失魂落魄的順着路邊看邊走,路過一個又一個商店的門口,突然的他有一種想落淚的沖動,本來以為,這輩子他再也出不來了,當獄警對他說:你可以走了的時候,他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直至現在這一切才有了一種真實感,他确實出來了,他真的出來了,不是在做夢,因為這個世界他伸手可以觸摸的到。
他延着一個又一個路口走着,腦子裏很亂,他想來想去,因為沒有實在的朋友,也沒有親戚,除了一個被他傷透了心,多年沒跟他聯系的哥哥,好像再沒有別人會願意救他,他心裏隐約的猜到,大概是他哥求了馬辰一幫的自己這個忙吧。
他眼眶有些濕潤,想起多年前,父親去世的那年冬天,天也是這樣刮着北風,才十六歲的李弦涼帶着十歲的他在自己家的大門口卻進不去的情景,那麽多年,他們相依為命,每天李弦涼在租的舊屋子裏起早為他做煎蛋,頭幾次因為沒做過,油還濺傷了他的手背,後來還給他做自己最喜歡吃的西柿炒雞蛋,見自己吃得很香,李弦涼總是露出開心的笑容。
可是這一切,都被自己親手給催毀了,連同自己的初戀和親情一起毀滅。
他還哪來的臉去投奔李弦涼,甚至見着面連聲哥都不配再叫出口,因為他是個無可救要的混蛋,連親人都能出賣的畜生,他做的事簡直不是人沮喪及絕望不斷充斥着他,已經忘記了自己走了多少個路口,走到了哪裏,只是突然間的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天,原來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雪紛至沓來,紛紛揚揚,腳下有些累,挪動了幾步便再也走不動,只好就身坐在臺階上,又不知過了多久,待他身上積滿了雪花,甚至雙手雙腿已經凍的沒有了知覺,感覺不到冷的時候。
一個男人出現在他面前,那個人穿着厚厚的紫色羽絨服,頭發有些零亂,但是眼神卻出奇的明亮,他看着李林說:“累了嗎?到我家裏坐坐吧,家裏生着爐子,很暖和。”
生命中,總是有一個人會出現,他來時不是你最得意的時候,卻是你最落魄的那一刻,此時,李林無處可去,無家可歸,有這麽一個人對他說,到我家裏來吧,家裏暖和,這句話就仿佛是一種致命的誘惑,讓他生生的搜遍了腦子也找不出能夠拒絕的理由。
雪依然下着,沒有一點停止的跡象,李林随着這個男人進了家門,房子不大,似乎是臨時租來的,屋裏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櫃子,還有一張吃飯用的矮桌,沒有男人自己住時的邋遢,收拾的很幹淨。
大概只有他一個人住,所以沒有椅子,這個男人讓李林坐在床上,他從外面拿進取暖用的煤生起了爐子,爐子很好生,不一會兒火便燒的很旺,室內溫度漸漸升高,李林凍僵的手腳都暖和過來,但他卻坐在床邊一動也沒有動。
那個男人有些腼腆,不似之前邀請他進來時的大方模樣,他有些拘謹的,他叫王輝,在附近做工,他問李林,你餓不餓,他可以做飯兩個人一起吃。
李林聽罷突然起身,他低着頭說:“不用麻煩,我要走了。”
王輝被他的舉動弄的一愣,接着有些局促的勸說:“這麽晚了,外面還下着雪冷死人,不如留下來過一夜,明天再出去找住的地方也不急。”
見李林沒有作聲,他有些尴尬,他似乎自言自語的,你是不是嫌我這裏太過于簡陋,這真沒辦法,因為最近手裏的錢都拿去給妹妹治病了,可是妹妹還是去世了,他現在只能靠着每個月的工資勉強生活,沒有多少積畜,住不起好一點的房子,他,他願意把床讓給李林睡,自己打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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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登時握緊了拳頭,他一把把王輝推到了床邊,說:“你為什麽這麽好心?有什麽目地?我只是個路人,我也不過是個路人,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何必要這麽讨好我,別跟我說你是個爛好人,我最煩爛好人,為了一個沒有血緣的妹妹傾家蕩産給她治病,這樣的事說出來你不覺得很惡心,也很蠢!”
王輝似乎被李林的話吓呆了,他喃喃的儒弱的反駁:“不是的,我對你沒有目地,我怕你在外面凍死了,而且她是我的親妹妹,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我很愛我妹妹”
李林腦中一根弦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撥動,發出了讓他再也無法忍受的低鳴,他把這個男人用力的推倒在了那張簡陋的木床上,摁住他,陰郁的對這個男人說:“你個蠢貨,笨蛋,你以為我是男人,所以就對你做不了什麽嗎?我告訴你,我是個同性戀,我喜歡的就是男人,而且是剛被人從被拘留所裏放出來,你有記性嗎?有記性的話,以後就要記住,別再當什麽濫好人,沒有人會領你的情,也不要把別人都當作你那個妹妹,以後想着,尤其在下雪的這種垃圾天氣裏,再也不要收留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說完,他便在那個男人驚恐的目光下吻了下去,仿佛是一條奄奄一息的魚被扔進大海一樣變得生龍活虎。
他扒開那個男饒衣物,狠狠的吻住他的尖叫,進入再退出,不斷的循環,不斷的重複,任憑那個男人聲聲的求饒仍然不肯停止,當他再次進入時,突然間發現,這個男人在張開嘴時下巴特別的像李弦涼,這讓李林身體猛然一頓,他突然神經質的抽出身,可憐兮兮的跪在床上,抱着那個男人開始語無論次的道歉,了幾百遍的對不起,眼淚流的一塌糊塗,沾濕了那個男饒胸膛。
那個男人原本是怨恨他的,但看到李林這麽痛苦的樣子,卻又軟下心來,他用手撫着李林的頭發,連不要緊,最後,李林在他的杯抱裏慢慢的睡着,很多年李林還是第一次睡的這麽甜這麽香,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杯抱裏。
再醒過來已經過去兩天一夜,那個男人正在燒的很旺的爐子裏炒菜,炒的是西柿炒雞蛋,當那個男人笑眯眯的給他遞過去碗筷,李林坐在床上看着碗裏的飯菜突然的精神崩潰,大哭了一場。
他邊罵着自己是個混蛋,邊将一鍋的西柿炒雞蛋全部吃了進去。
吃罷他擦幹了眼淚,第二天在附近的一家酒吧找了份工作,當第一個月的工資二千九百塊錢交在那個男饒手裏時,那個男人愣了。
因為李林對他說:“以後,我們兩個一起生活吧,我的錢歸你管,你可以随便花。”
那個男人想了半天,才點頭有些憨憨的笑了。
日子雖然過的很平淡,李林卻第一次覺得這種滋味也很不錯,有個人會擔心自己的冷熱,會幫他保管錢,在冬天裏會給他暖被窩,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哥哥,不是他日思夜想不能碰的人,這個人現在便在他的身邊,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以随時得到并傾注自己所有的愛意。
他突然間有些釋懷,人總要經歷後才會長大,你愛的人未必會愛你,愛你的人不是你的所愛,可是能夠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卻是跟自己沒有什麽關系,偏偏是出現在最恰當的時間裏的那個人,這似乎就是他人生中的一種圓滿。
五年後,兩人用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座不太大,但卻交通方便夠兩個人很好生活的一間房子,往後再也不用每個月向房東交房租,大冬天也不用生那麽黑的煤,有暖氣有自來水,以後這裏便是他們的家,他們從此相濡以沫的地方,不會太過奢侈,但卻是溫馨的讓人想流淚。
李林找了借口進了衛生間,對着衛生間那面大鏡子,哭的幾乎腫了眼,他在心裏,哥,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的家了,你不要為我擔心,雖然你可能已不會再挂念我,但是,我永遠都還是你弟弟,真希望有一天遇見你,而我可以坦蕩的再叫你一聲,哥過了年開春後,王輝公誦個同事結婚,王輝帶着放假無事的李林打算去蹭頓飯,在婚禮上,李林正大口吃着醬牛肉,嘴裏嚅動的,掃了一圈後,他的視線突然定在了一處,一動不動。
咬碎的牛肉渣差點從嘴裏掉了出來,那個人那個讓他內疚,讓他想念的夜不能寐的男人,李弦涼,他的哥哥。
李弦涼穿着一件華而樸實的淺灰色呢絨外套,顏色和褶皺處及有些圓滑的領子顯得他的臉依然面白如玉,一條米白色柔軟的羊毛圍巾随意的圈在脖子上,眼神依然如多年前那般明亮而清澈,五年的時間,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甚至只是在那裏便比以前顯得更加的耀眼,他的旁邊那個下巴留着短短的胡須,顯得非常有男人味的金領人士亦然就是現在風雄集團的總裁馬辰一。
馬辰一牢牢牽着李弦涼的手,不斷的給他盤子裏加着蝦仁,李弦涼吃了幾口擺手抿着嘴角不要了,馬辰一才放下手裏的筷子,他拿過餐巾紙,仔細的給李弦涼擦着嘴角,李弦涼任他擦着,手裏挾了口海螺遞給馬辰一,馬辰一看都沒看笑着一口含進嘴裏吃掉了。
這時有人跟馬辰一說話,馬辰一沖李弦涼擺手讓他等着自己,李弦涼點點頭,他幫馬辰一挾了他喜歡的菜放進盤子裏,接着剛要伸筷子,突然察覺到什麽,擡起頭疑惑的看過去。
與李林的視線突然相撞,讓李林尴尬的無處可躲,李弦涼的視線裏有震驚有驚喜。
李林隔着人群不自覺的向李弦涼走近了兩步,他猶豫不決的開口輕輕叫了一聲:“哥”
周圍嘈雜的聲音,李弦涼只能看到他的嘴型,他先是頓了下,突然明白了什麽,沖着李林嘴角微微微揚起,輕輕的淡淡的笑了。
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只是一個笑容便能解開千言萬語的思念,在他的笑容中,李林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他跟李弦涼之間再無隔膜,一切事情終于過去了,再沒有什麽好埋怨和可怨恨的,人生短短的幾十年,無法去計較的太多,徒留下遺憾。
他仍然是李弦涼的弟弟,李弦涼依然是自己的哥哥,這份親情永遠無法割舍,這便已經足夠了。
他按住胸口隔着人來人往的人群,用口型無聲的對李弦涼說着:哥,謝謝你,讓我還能做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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