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興高采烈地奔至霄峥的面前,年夕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微微低下自己的頭,把自己的獨角湊到霄峥的手邊求撫摸。

霄峥沒奈何地瞅了瞅年獸湊到跟前的腦袋,他理解年夕意思是懇求摸角,但實際上,霄峥認為自己應該給這個獨角一巴掌。這頭年獸一點兒也不省心,讓他稍微守着王蚺小會兒,年夕轉身就将相思樹炸倒了。

不過這件事,年夕有功有過,好歹确保了王蚺的平安算是好事一件。

霄峥擡手摸了摸年獸的角,年夕一臉幸福地又貼近了霄峥些許。

王蚺受不了這頭把自己當成了大型寵物的年獸,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從年夕的後背滑下來,此刻他躺在地面遠比躺在年夕的後背涼快。

而且,王蚺也不忍心繼續給年獸的後背增加負擔。年夕後背的皮毛黑乎乎的一大片,散發出一股焦味,年夕玩大爆竹的時候,王蚺沒醒,所以他不知道年夕期間到底了折騰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享受妖王關愛的同時,年獸覺察到附近出現了另外的氣息,他緊張地擡起頭,瞅見一個人站在相思樹邊。

幸好這個人對他們而言是安全的存在。

神秘人出現相思谷,年夕覺得再正常不過,畢竟神秘人是來世人,同時也是搭建今古鎮的其中一人,與霄峥合作做生意。

至于神秘人現身相思樹旁邊的原因也非常容易猜測,年夕炸掉了相思樹的主根,導致今古鎮的幻景受到影響。神秘人作為今古鎮的來世負責人,他怎麽可能不來關心相思樹的情況。

霄峥側過身,看了一眼樹邊的神秘人,又看了看相思樹:“相思樹突然受損,恢複時間比我預料的短,看來,來世的妖力還沒到達太匮乏的地步。”

神秘人淡然地牽了牽自己的黑鬥篷,聲音微微上揚,不由得意:“這些年的情況有所好轉。只是這兒的妖少,不及前世熱鬧,守護來世的今古鎮馬虎不得,必須随時留意幻景的狀态。所幸平日準備比較充分,應對突發的麻煩不成問題。”

說着,神秘人伸手扶了扶受傷的相思樹:“樹還不太穩固,我得找人過來強化幻景。”

聞言,霄峥微微地點了點頭:“我們還另有安排,這兒就交給你了。”

霄峥低頭看了看年夕背上焦糊的皮毛,身為年獸,每年以玩爆竹為樂,年夕居然能把自己炸成這樣。詭異的是,這種事由年夕做出來,他居然完全能夠理解。

所以年夕見到霄峥的那一刻,最樂觀的想法是,好在他之前沒有選擇炸臉,要不然真要黑着臉見霄峥。不管怎麽說,臉好歹是門面,有時候需要适當的維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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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此刻的年夕相當的自覺,他安靜極了,老實的不行,絕不多說話,尤其是閉口不提相思樹的價格。

年夕的沉默換來了一個理想的結果,在場的衆人哪怕都看了他又看了相思樹,但是沒有一個人提及相思樹的賠償是多少錢。年夕不知道是妖王寬宏大量,還是打算與年夕秋後算總賬。

小石頭收到妖王的命令,立刻找來了馬車。它擔心馬害怕見到大蚺,早早地給馬蒙住了眼睛,但是馬仍舊覺察到蚺散發出來的危險信息,倍顯抗議,遲遲不肯靠近。

最終,蒙眼的馬屈服于小石頭的威逼利誘之下。

之後由小石頭負責駕車,王蚺乘坐馬車,年獸則邁着四條腿跟随妖王身側,一行人迅速趕至彩苑。

彩苑前院賞花,後院建有亭臺樓閣。

感覺到馬車停止了前進,王蚺掀開布簾,入眼的第一個畫面全是盛開的牡丹花。他不樂意地皺了皺眉,某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記憶中,總是開滿了五顏六色的牡丹。

察覺門外有動靜,玄女快步走出閣樓,她看見霄峥,無奈地聳聳肩,丢出一句話:“不行,他的情況依然非常不好。”

聽到沒前沒後的一句話,年夕煩惱地偏了偏腦袋,玄女提到的他不由讓年夕想到了一個人,不知道猜的對不對。

避免出錯,年夕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強制覺醒本就風險極大,自身蘊藏的力量越強,伴随的不良狀況越棘手。”霄峥并不着急,仿佛對當前的進展一點兒也不意外。

玄女似乎不打算和霄峥繼續讨論這個話題,她一聲不吭地走向了王蚺,若有所思地打量對方。

被玄女左看看又右看看,王蚺當即提高了警惕,時刻提防着玄女的突襲。拜玄女所賜,王蚺此前被打得非常慘烈,現在渾身青一塊紫一塊。他猜不透,這個小丫頭如今又想對他怎麽樣。

與之前讓王蚺覺醒不同,這一次,霄峥找王蚺來,主要為了得到王蚺相助,寄希望王蚺能幫助易定。這種話玄女打死都不會說出口,她只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猛地一把抓住王蚺,突然就将王蚺往斜後方丢。

年夕瞪眼,他呆呆地看着王蚺被玄女丢上了天,緊接着王蚺在半空劃過一道線又急速落下,一頭撞上樓閣的屋頂,在屋頂撞了一個大窟窿之後成功掉進屋。

玄女表無表情地拍了拍手。

見狀,年夕苦笑,下意識往霄峥身側縮了縮,暴躁的小丫頭無比危險。

王蚺掉進屋,摔痛了,抗議地大喊了一聲:“你到底想要怎樣?”

吼完這句,王蚺忽然收聲了。

年夕的爪子踏了踏地面,一副即将往前沖的架勢,他尚未來得到邁開自己的腿,霄峥轉身走向池塘邊的石亭,說道:“來敷藥。”

打探樓閣內王蚺的安危與跟着霄峥去敷藥,兩者之間,年夕的決定是顯而易見的,他毫不猶豫地搖着尾巴跟着霄峥走了。

雨水落入池塘,打破了池水的平靜。

亭內,霄峥坐在石凳賞雨景,年夕仍舊保持着妖獸形态,但他已經縮小了身體,免得将小亭擠垮了。他無比溫順地伏在霄峥的腳邊,他的腦袋低低地枕在前爪上,時不時地輕輕晃着尾巴,向妖王示好。

年獸表示,霄峥給他敷藥一點也不痛,除了炸黑的皮毛當前滿是綠色的草藥,看起來不太美觀之外,一切都再美好不過。

安分了一小會兒,年獸發覺霄峥在獨自喝酒并未留意其它,年夕壯着膽子擡起自己的腦袋,裝作不經意的把自己的下巴搭在霄峥腿上。

年夕閉着雙眼,糾結自己會不會秒殺之際,意外感到對方的手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伴随着一句萬分平靜的話:“易定的差事金子,用于支付相思樹的修複費用。”

沒有直接遭受妖王的毀滅攻擊,年夕卻覺得自己被秒殺了無數次。他僵了老半天才緩過一口氣,太殘酷了,為什麽妖王可以如此冷靜地對他說如此恐怖的話。

年夕兩行血淚,他的金子快回來。

他自問自己還算勉強盡職,冒險在相思樹底救出王蚺,雖說炸傷了相思樹,但總得來說功過相抵。霄峥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從輕發落。年夕忙于兩份差事,到頭來倘若一個銅板都沒得到,他肯定會血淚淌成河。

可惜,年夕不敢與妖王讨價還價,唯有淚往心裏流。他攢銀子怎麽會如此多災多難,在今古鎮,在妖界賞金最高的地方,他居然肩扛兩份差事,卻至今木有看到金子的影子。

悲痛的遭遇令年夕沮喪,于是他滿心傷痛地在霄峥腿上蹭了蹭,金子沒了,總該得到一點傷患的特有呵護。受傷的特殊待遇,與霄峥這麽親近,霄峥也不會擰了他的獨角。

枕在妖王的腿上緬懷自己的金子,年夕憤憤不平地怨恨着擄走王蚺的壞人,他微微撐起眼皮,他興許應該告訴霄峥,他們帶易定離開後,年夕和王蚺遇到怪人。

那個人不僅打飛年獸帶走王蚺,後來年夕在樹底救王蚺,那人還打暈了他,捏碎了小石頭,讨厭至極。

年夕剛要開口,冷不丁想起了換饅頭,要告訴霄峥這段遭遇,少不了換饅頭的部分。霄峥派黑狐貍調查換饅頭,年夕該不該告訴霄峥自己和換饅頭認識。

年獸隐藏的小秘密,省吃儉用不敢吃肉,換饅頭知道的一清二楚,年夕若是暴露了換饅頭的消息,換饅頭會不會把他的秘密告訴霄峥。

掙紮小會兒,年夕把認識換饅頭和攢錢不敢吃肉的秘密一起藏了起來。

只要換饅頭不危害妖界,年夕認為這個問題可以先緩一緩。

此外,年夕還面臨一個麻煩,他影響了黑狐貍的差事,不知道黑狐貍會不會向妖王告狀。黑狐貍的跟蹤差事,希望不是很多金子的任務。

再賠差事的金子,年夕只有以命抵金子了。

年夕有選擇地避開換饅頭的存在,讓自己遺忘黑狐貍的差事,期待忙碌的霄峥不要留意這些不關緊要的瑣事。

他得冷靜,表現出一副自己壓根沒做壞事的樣子。

年獸享受着惬意的療傷過程,而王蚺現在的心情格外複雜。

他落到房間內之後,看到了易定,易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渾身冰冷,氣息微弱到仿佛随時要消散一般。易定的枕邊,放有一支靈芝,王蚺猜想這或許是為易定準備的,但治愈易定的可能很小。

假如靈芝能救活易定,也不至于至今仍放在這兒。

王蚺坐在床邊,煩惱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這個時候,他突然特別懷念那個空曠冷清的大房子,父母失蹤之後,親戚各懷心思,王蚺過得不開心,但至少,家裏有等待他回家的奶奶。

他這次來今古鎮之前,奶奶還問他:“十年沒見到易定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王蚺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他不懂自己該怎麽告訴奶奶,易定失憶了,留在前世的小鎮生活着,不知以後是否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見小孫子不說話,奶奶嘆道:“不知道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他一面,我有些話想給他說。”

王蚺犯愁,如果易定死在這兒,那麽奶奶再也不能見到易定了。他拿起靈芝,情緒低落,小鎮險象環生,如今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僅易定有麻煩,連他自己的處境都一塌糊塗。

他伸手探了探易定的體溫,好冷。這些人救不了易定,他更救不了易定,他沒這麽大的本事,除非讓他來是為了送易定最後一程。

別把這麽殘酷的結尾一幕交給他,他承受不了離別。王蚺想離開這兒,可他卻遲遲沒有走,在床邊靜靜地坐了好久。

沒有嘗試就放棄一條命,王蚺辦不到。

他盯着靈芝看了看,不如試一試好了,救不了,他再走。

不,他才不是救易定,是奶奶說很久沒見到易定,想見易定一面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年獸:枕着妖王大腿緬懷金子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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