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年夕越聽赤韻和幽海的過往越感到毛骨悚然,他難以想象,一個不正常的妖怪遇到一個不正常的妖怪,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簡直傷不起。

他幾乎能夠猜測出,妖界歷經的動蕩之中,幽海傷害了無數妖怪們,做出了數不清的壞事,許多無辜的妖怪卷入災難。赤韻想必起到不可磨滅的推動作用,将幽海推至發瘋的深淵。

年夕不知道,年獸一族到底是怎麽得罪了赤韻,得罪了幽海,最終走到了滅族的命運。

盡管年夕此前也聽其它妖怪說過一些過往,它們總是說由于年獸一族的謀反,才讓幽海動了殺機。然而,年夕時常認為,這不是真的,他不太相信諸如此類的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更何況,幽海和赤韻都已經到達心态扭曲的地步,他們做出的判斷未必是真實,他們的話讓年夕無法信服。

此次白玉小妖提及的妖界往事,年夕才第一次聽說了九洛的幼年生活,他深深的感覺九洛成長的歷程滿是黑暗。這些事給九洛內心造成的恨意越多,那麽九洛陷入黑暗越深,随之而來的邪念就會将他侵蝕越發嚴重。

最後導致剝離黑影變得相當的困難。

難怪那會兒霄峥對年夕說,九洛與年夕不同,九洛的經歷對九洛造成的傷害非常大,強制淨化這些附着于九洛內心的邪念容易傷及九洛。

那會兒年夕不懂,九洛為何會受到邪念影響,如今年夕稍微明白了些許。邪念侵蝕九洛與邪念侵蝕年夕的程度不同,年夕過着窮日子,但是他心裏沒有那麽多的恨意,而九洛,或許他至今仍對幽海懷有極度仇恨。

想到九洛的不幸遭遇,年夕不由嘆了一口氣,他問白玉小妖:“玉兄,之後妖界發生了什麽?”

聞言,白玉小妖無奈地聳聳肩:“情況非常複雜,妖界大大小小的矛盾接連不斷。總而言之,妖界一天比一天混亂,幽海的反抗呼聲越來越高。之後的日子,幽海始終不忍殺掉九洛,以至于九洛刺殺幽海一次又一次。慢慢的,幽海年紀大了,妖力逐漸減退,許多事開始有些力不從心,為此幽海陷入了無盡的擔憂。”

“年邁的幽海妖力減退,豈不是到了除掉幽海的好時機,從此換來妖界的平穩。”年夕說道。

聽到這話,白玉小妖無力地搖搖頭:“恰恰相反,幽海對自己妖力的憂慮加劇了妖界的噩運。赤韻推動妖界災難的爆發功不可沒,她為幽海介紹了一位神秘的妖怪。”

據說此妖知曉古今,能看透世間命運,它可讓幽海重拾昔日的強大力量。此妖告訴幽海,幽海現在的逐步虛弱是由于幽海命中有一道劫,這個劫難束縛住了幽海。

某個即将崛起的妖怪将威脅到幽海的王位,幽海必須盡早鏟除禍根,此劫一旦邁過,永世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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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的幽海聽信了這個妖怪的話,險些摧毀了妖界。

白玉小妖講得起勁,年夕也聽得有興致,兩人湊一堆讨論這些奇異事。忽然,年夕豎起耳朵,他聽到了急促的聲響,有馬蹄聲,還有輪子滾動的聲音。

有一輛馬車來了。

早于馬車出現的前一步,飛來了一只小畫眉鳥,它落在牆邊的小樹上,稍微歇了歇,随後又飛走了。

年夕瞅了瞅飛遠的小畫眉,接着扭頭循聲望去,只見一輛馬車正在朝他們靠近。

忽然有了旁人出沒,年夕和白玉小妖明白,此時不再适合閑聊妖界往事,他們不約而同的止住了這個話題。

年夕盯着馬車顯得有點迷茫,駕車的車夫是一只猴子,身穿一件紅綠相間的衣服。猴子似乎不打算理會年夕,它沖着白玉小妖喊道:“還不快來迎接貴客。”

聞言,白玉小妖穩了穩情緒,心想或許是有生意來了。年夕的想法與它差不多,年夕老實的留在原地,示意白玉小妖上前去看看這位貴客是何方神聖。

此時此刻,年夕由衷感慨,一門精湛的手藝何其重要。白玉小妖不但在妖界的生意興隆,另外的零零散散的生意也不少,一些今古鎮的游客亦會慕名而來,都買它制作的物品。

可惜,年夕的技能有限,手工藝更是不擅長。

他低頭看了看白玉小妖折疊起來的窗花,默默地将窗花揣進衣兜。

赤韻以往給妖界帶來了難以承受的巨大災難,朱槿花已在妖界成為了禁忌,他好不容易剪了一次新窗花卻浪費了,年夕倍感惋惜。

白玉小妖整頓了一番精神,它大步走向馬車,在馬車旁邊等着客人現身。

不一會兒,馬車的布簾掀開,走出來一名衣衫華貴的女子,女子手裏拿着一個紅色的小木盒,木盒紅豔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年夕在不遠處伸長脖子張望,他十分好奇,盒子裏裝了什麽新奇的玩意。

女子站在馬車上,她低頭看了看白玉小妖,又看了看一旁的年夕。她微微颦眉,伸手扇了扇,貌似對這兒的氣味不太滿意。她揚起下巴,居高臨下俯視白玉小妖,淡淡道:“給它。”

年夕聽得一頭霧水,駕車的猴子倒是深知主人的心意,它趕緊接過木盒,小心翼翼地遞到白玉小妖手中,叮囑道:“你可拿穩了,小心點。”

說完這些,猴子又立馬交給白玉小妖一個小布袋,白玉小妖掂了掂,很沉。

“這是給你的酬勞,一成。”女子靜靜說道,“一月後,我來取回。你若能将它恢複原狀,我不僅會給你剩餘的九成酬勞,且另有重賞。”

自顧自的丢下這些話,女子轉身回到馬車內,猴子随即策馬揚鞭,駕着馬車匆匆走了。

待馬車消失不見,白玉小妖仍在發愣,怪事年年有,如今客人的脾氣可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年夕回過神來立刻行至白玉小妖身旁,他新奇地打開猴子交給白玉小妖的小布袋,瞬間看的雙眼都直了。小布袋裏居然是金子,沉甸甸的金子。這位性情高傲的客人,不愧為有錢的貴客。

得到了酬勞,接下來就輪到了解自己的任務,白玉小妖遲疑着打開紅色的盒子,頓時一陣無言。

盒內僅有一支斷成了三截的玉簪,玉簪大部分是白色,僅有簪頭呈現出些許紅色。

白玉小妖不知道簪子是何來歷,但它犯愁,它沒料到玉簪竟然碎成了這樣。若是自身帶有充沛靈力的玉石興許還能重新拼湊,奈何這支玉簪不僅毫無靈氣,幾截斷塊還彼此排斥,依照當前破損的程度而言,要完好如初,難。

年夕見白玉小妖愁眉不展,問道:“這個能修好嗎?”

如果修不好,是不是會連給了的一成金子也一并收回。

“破損十分嚴重,估計不行了。”白玉小妖嘆道。

得知白玉小妖的想法,年夕開始為金子嘆息,白玉小妖不能複原的玉簪,這玉恐怕有點問題。

白玉小妖猶豫小會兒,它拿起一截簪子苦惱不已。對方也不給它拒絕的機會,它都沒說要不要接這個生意,也不問問它是否樂意賺這筆錢,對方就這麽頭也不回的走了。

三截斷塊看似是一支簪子,卻又不似同一支簪子,玉在相互抵制,這般古怪的玉簪如何恢複原狀。

不僅如此,另外有些事,白玉小妖也十分在意,它反複研究了片刻:“這支簪子,附着了大量陌生的氣息,它目前應該并不屬于我們這兒。”

白玉小妖心有疑慮,年夕納悶地湊上去,他仔細聞了聞,贊同對方的話:“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十分陌生的味道。”

“雖說陌生,總覺得又有點熟悉。”白玉小妖陷入了沉思。

白玉小妖平時有不少各種各樣的生意往來,前世的,來世的都有,它專注于精致的手工藝物品,所以數量少,價格高。它不明白,這次的貴客來自何處,這支玉簪又來自何處。

它苦于尋不得端倪,它悶悶地瞅了瞅簪子。

正當白玉小妖打算關上盒子,意外突然發生。斷掉的玉簪冷不丁開始發光,泛着淺淺的紅色。白玉小妖一臉詫異,納悶地多看了兩眼。

年夕自然不會錯過湊熱鬧的機會,他對氣味的變化最敏銳:“好濃烈的一股怪味,這是怎麽回事?”

對此,白玉小妖同樣一臉迷茫,玉簪不僅血腥味瞬間變濃,并伴随着一股腐味,妖氣也陡然增加。白玉小妖苦惱翻倍,這支斷掉的玉簪果然非常不對勁。偏偏,他們根本不清楚修補簪子的人是誰,或者真正的玉簪主人是誰。

腐壞的味道給白玉小妖的感覺相當不爽,若不是馬車匆忙走了,它非得将這支簪子送還。

白玉小妖用清水洗了又洗玉簪,奈何簪子的氣味不但不減淡,反而有大肆加重的趨勢。

它苦悶,年夕也苦悶,假如以後白玉小妖家一直彌漫着這種味道,年夕的鼻子根本受不了,他不敢來找白玉小妖玩了。

兩人圍着木盒轉了又轉,拼命地想辦法。

不知不覺之中,月上枝頭,小蝴蝶阿彩滿心怨念地飛來白玉小妖的家,它一臉血:“你們倆怎麽還在這兒玩,不是說好了晚上吃飯嗎?”

它一句驚醒專心致志的年夕,年夕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年夕撓撓頭,他被這種血腥又腐臭的味煩得忘記了吃飯的事情。

阿彩飛近,正欲抗議年夕忘記約定,開口之前,卻先埋怨道:“你們在玩什麽,好難聞的味道。”

“一名奇怪的女子帶來了一樁奇怪的生意。”白玉小妖憂心忡忡,“她留下這個盒子就走了。”

阿彩停在年夕頭頂的獨角尖,低頭往下看,霎時一臉驚愕:“快看,簪子在淌血。”

鮮紅的血自簪子的斷口出源源不斷的流淌,在木盒裏聚集,轉眼就淹沒了簪子。

趕在血蔓延出來之前,年夕猛地一下合上木盒,他随手摸出衣兜裏的紙,一巴掌貼在盒蓋。他本意僅是将盒子封起來,哪知随手抓出來的居然是他新剪的窗花。

哪怕這個窗花不能送給霄峥了,年夕還是心疼自己的勞動成果如此浪費。

盒子誇張地晃動幾下,似乎有什麽東西企圖掙脫木盒。出乎年夕的意料,他的窗花猛然騰起了金色的光芒,金光迅速纏繞住木盒,不久,木盒靜止不動了。

又等了會兒,窗花的光芒飄散,年夕也确定木盒再也不會動彈了。

三只妖怪面面相觑,意見一致,這個盒子太不祥,絕對不能再打開。白玉小妖也別接這樁生意,等到一月之後,女子取回簪子時,連盒子與金子一定歸還。

盒子放家中不安心,丢外面更不放心,于是,年夕自告奮勇地挖了一個坑,建議把盒子埋起來。

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沒準腳下三尺也有神明。有神明守着木盒,總歸比較穩妥。

白玉小妖暫時想不出別的辦法,聽從了年夕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神奇意見。

他們埋好木盒,阿彩扇了扇翅膀:“好了,別再考慮這些不愉快的事。難得年夕得到全職,我們吃飯慶祝去。”

年夕奮力地點點頭,他把木盒的事飛快抛在腦後。三只妖怪,開開心心地吃飯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年獸:吃大餐了,要吃好多好多的肉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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