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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公公是小田子,宮裏太監總管,專門伺候皇帝的林公公的幹兒子,憑借着幹爹的勢力罩着,在宮裏連朝廷命官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這麽有用的信息小繩子是回宣齊宮以後才想起來。

她是連同這身體本尊的記憶一同承受下來的,只是那原本的小繩子也只是在不遠處瞧過小田子幾回,時間久了也就記不太真切了,所以小繩子才沒能立馬認出他來。他在那裏等着專門告誡自己卻沒有處罰,想來也是個善良的人,在這皇宮裏來說,極為難得了。

于是小繩子心裏升起一個念頭。

她打從心底覺得,如果要在這冷宮裏繼續活下去,那必須得找個穩妥的後臺!不說非得混得拽兮兮,至少,至少先得保證填飽肚子,不被餓死,至少在冬天裏有件棉衣穿,不被凍死,至少要最基本的生存下去啊。

況且,自顧不暇的她沒忘記宮裏還有兩尊小佛爺等着她伺候呢。

這個小田子正是個好人選,人又好,又有後臺,如果靠上他,說不定日子就會好多那麽一點。

響指一打,就這麽定了!

奈何事實也不是那麽順心,因為小田子雖說只是個太監,但想見他一面也沒那麽容易的。

這可難倒了出行有限制的小繩子,她前後思索了一番,後來又悄悄摸摸的回那園子晃了幾回,仍舊沒有收獲,只好攏了攏不住漏風的袖子,哀哀切切的跑回去了。

人都見不着,這怎麽好下手勾搭啊?

難啊難,難于上青天。

過了幾日,這封都的天氣真是越發的寒起來了,大雪飄飛,呵氣成冰。小繩子起了個大早,踩着厚厚的雪抖抖索索的去領飯,路過一處園子的時候,聽到有宮女在八卦,便躲着聽了會兒。

這一聽,便還真得了些信息。

話說這國皇帝年紀也四十多老大不小了,政績斐然先不贊,卻先說說他那個不算毛病的毛病——那就是非常好美色!美人大把大把的往宮裏運,後宮養了一堆又一堆,兒子生了一個又一個,然後厭了之後就棄之不顧。

帝王薄情起來,不消說那都是一樣一樣的。

然後問題就出現了,這皇帝也不知是啥心思,自從先任太子薨了後,遲遲未立,高深莫測的态度攪得朝中後宮越發的不平靜。

後妃們為了那個位置,明裏暗裏幾番鬥來鬥去,過程別提多血腥了,而皇帝只是冷眼旁觀,這樣的态度讓後妃們的鬥争來得更加殘酷。

爾後幾個不得勢的妃子但凡是生了兒子的,死的死,瘋的瘋,被陷害打入冷宮的打入冷宮,徹徹底底成了炮灰。

這沒後臺的錦妃就是炮灰之一。

縱使當初皇帝再寵她,破例封妃,她也只是個青樓出身的卑微女子,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最後能活下來都是奇跡了。

還有小皇子宣臨,如若不是口不能言造不成威脅,今天哪裏還能留命在?

——當然,這也都是來自小繩子本身提供的記憶。

而她現在聽到的內容正是關于立四皇子為太子的事情,據說皇帝已經頒下旨意,這事兒就算是這麽定下了,再過些日子就要和丞相之女大婚,為了給宮裏提前增加喜氣,體恤宮人們的辛苦,各宮都有派發獎賞,太子為表仁慈,連帶着冷宮一塊賞了,厚厚的新棉衣和食物,今天就可以領到。

這立太子大婚跟小繩子本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但是如果因為因為大婚而賞賜東西給她,那就必須得耿直的贊揚一下這位偉大的殿下了!

——真是老百姓貼心小棉襖哇!

小繩子一路上喜不自禁,走起路來也不覺着冷了,蹬蹬蹬得備有精神氣兒!

待她排了隊領了食物和衣物,那管着他們這些下等奴才的小總管居然還給她一壺酒,溫了的,暖身是最好的了。

真是意外的驚喜!

小繩子忍不住揭開酒壺湊近聞了聞,哎呀,那個香!想她上輩子年齡不大,卻是承了老爸的瘾,是個小酒鬼,啤酒還不覺得帶勁兒,非得來白的,

經常弄點下酒菜,跟老爸兩個人坐在陽臺上對飲,咂摸那麽幾口。

現下回憶起來,這種情境是不太可能了,不免有些傷感了。小繩子正擰着細眉嘆氣,一向對她不假辭色的小總管輕輕推了推她,對她指了個方向。

小繩子循着看過去,神色一亮。

嘿!正是小田子,那家夥對着自己擠眼睛呢。

總管道:“小田子公公特意照顧的,你個小奴才可得記着這份恩情。”

小繩子立馬笑嘻嘻的答:“奴才曉得的,曉得的,多謝總管大人。”

端起東西正要去勾搭大靠山,小田子卻沒再看這邊,頗有架勢的呼喝一陣指揮着一堆人走了。

帶着一絲絲遺憾回到宣齊宮,小繩子立馬就把縮在屋子角落的怪小孩給揪出來,歡天喜地的給他換上新棉衣,又幫他理了理有些亂亂的頭發,搓了搓他發涼的小手,然後拿出還溫熱的飯菜喂他吃掉。

錦妃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也不發瘋到處轉悠了,就老靠在床邊兒,目光癡癡的一坐一整天,小繩子喊她吃飯也經常不理會。

等喂了完了宣臨,小繩子湊到錦妃身邊瞄了瞄,端着碗用勺子舀了飯準備哄她吃,錦妃卻感覺到什麽,擡起眼皮側過頭來看她一眼。

就那看似不經意的嫣然一瞥,讓小繩子心不禁漏跳了一拍,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這這,跟她平日裏瘋癫的樣子似乎不太一樣啊,目光清明,沒了那些癡癡的神态,簡直就跟正常人一樣。

錦妃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飯碗上,伸手接過,聲調慢慢的:“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小繩子等走出去以後才發現,靠,自己剛才好像很聽話啊?什麽道理啊!

接下來幾天小繩子的心情可以用擔驚受怕來形容!

要說錦妃變得正常了些,她應該省心才是啊!然則,事情全然不在預料之中。

她連着幾天都經常站在院中那片被雪積壓的花叢中,手中撫摸着那根之前一直戴在頭上簪子,視線越過高高的宮牆,飄向遠方。

一身髒亂的宮裝被呼呼的北風吹得獵獵作響,披散着的黑發被落雪侵染,孤獨而立,這幅畫面怎麽看怎麽悲怆。

小繩子抱着宣臨坐在冰涼的臺階上,看着她那飄渺的神情,真的很怕,生她突然一下子,方向一轉,直接把簪子插在自己的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之,一顆心就是放不下。

小繩子一邊想着,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懷裏小孩的頭發,低頭一看,诶?居然睡着了。在這裏吹風睡覺肯定會得風寒,得了風寒又沒有人能治,沒有人治只有等死的份,那可是很恐怖的。

小繩子連忙雙手托起宣臨直腰想把他送回屋子去,卻不曾想她這個起身的姿勢不太科學,一下就閃了到了她小繩子大人的細腰!

開始還只覺得有些疼,用手揉了揉并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第二天天還沒亮,小繩子就滿身是汗的醒過來,想要起身卻發現動彈不了了。

小繩子一驚,頓時滿腦門的冷汗。

宣臨醒來之後沒有跑去蹲牆角,而是很安靜的床邊坐在,眨着一雙湛黑的大眼睛,盯着硬挺挺躺在那裏正要死要活的抹着眼淚的小繩子。

“哎呀,哎呀呀,我要癱瘓了,哎呀,我要死掉了……”小繩子淚珠滾滾落下,叫得十分悲切。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雖然此前無怨無悔的伺候宮裏的兩個人,現下自己出了事兒,卻是不指望有人來管她。誰叫她現在只是一個冷宮裏的小太監呢?

說不定就這麽癱死在床上了,臭烘烘的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小繩子難過的哭着哭着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還沒一盞茶的功夫,臉上啪得一聲脆響,挨了一巴掌。

小繩子被打醒來,痛苦的睜眼便見宣臨跪坐在她身邊,眼中黑壓壓有些吓人。

本來還想說說這孩子的,叫他不要這麽暴力,可是看他這幅樣子,小繩子硬是很沒出息的把原本的話憋回去了,心想大半天沒給他喂飯吃肯定是餓了,于是叫他自己去桌子上拿前一天剩下的饅頭吃,然後繼續閉眼想睡。

結果又是一巴掌。小爪子打人怪疼的!小繩子再睜眼,怒瞪着他。

這忘恩負義的臭小子!虧得自己小小年紀就當爹當媽全心全力的伺候他,而這小家夥不知道心疼人不說,還使暴力,欺負她這個病人!真是白對他好了。

“你不要看我了,我死了,以後你自己過吧!”小繩子生氣了,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便扭過頭不理他了。

哪裏料到這小孩便傾身來扒她的眼皮!小繩子真的覺得自己要發飙了,然後她再次怒瞪過去,這一瞪可不得了。

——怪小孩竟然滿目的水光!而他自己卻像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些茫然用小手摸了摸自己濕潤的臉蛋。

小繩子一瞅啊,那個心疼,之前說得那番話立馬就不當數了,嘴裏哎喲一聲,伸手想去摸摸他,一動卻又牽連身上的疼,吸了一口涼氣,眉眼都要擠到一堆了。

然後她突然就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原來這孩子不讓她睡……是怕她死了嗎?

被宣臨這麽一鬧騰,本來想借着睡覺能稍微忘記身上的疼的小繩子也不安寧了,難受得她冷一陣熱一陣的,于是她就摟着宣臨不停的說話,好讓自己分散點注意力,叽裏咕嚕說了一陣什麽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待後來實在沒力氣了就繼續在床上躺屍,宣臨就在旁邊眼睛不眨都守着她,也不讓她閉眼。

小繩子歪頭看了看窗外的飄雪,心中更傷感了。這傻孩子,大冷天的都不知道把窗戶關一下,凍死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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