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諷刺
整個晚自習,姜晚把作業做完,寫了套物理題。
這套物理題有些難,修改之後,她還有道題不太明白,思考了許久,下意識的轉過身看向陸淮舟的座位。
座位空空如也,她才想起,陸淮舟已經走了。
晚自習下課,姜晚背着書包往樓下走,正巧,遇見了宋景硯。
宋景硯笑着點頭給她打招呼,他換了個眼鏡兒,複古銀邊框的,那雙狹長的眸子裏噙着笑,嗓音溫潤:“今天怎麽一個人?”
姜晚驀然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
宋景硯笑着補充:“護花使者今天有事?”
姜晚了然,也是,每天晚上她都和陸淮舟一起回去,那麽明晃晃的一個人,大家看不見那才是不正常的。
她抿嘴笑了下,有些蒼白:“什麽護花使者啊,我倆就是順路。”
宋景硯推了推眼鏡兒,目視着前方,緩緩道:“前兩天的那塊巧克力”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姜晚趕緊說到:“抱歉啊,因為那天有很多同學都送了我巧克力,我想着,雖然可能大家都沒有其他心思,但畢竟時間特殊”
“我能理解。”宋景硯溫潤的笑着,很自然的接過話茬,他不想讓她尴尬。
夜色下,他颀長的身子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遮住了一部分光亮。而他卻依舊是那副溫潤儒雅,溫和的模樣。
“不過,你的護花使者那天的舉動,倒是讓同學們誤會了什麽。”說起這個,宋景硯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都差點兒誤會了。
姜晚抿嘴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嘻嘻,真不好意思,你別怪他,他就那樣,拽裏拽氣的,有些時候,性子也倔得很,不顧別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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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硯聞言,突然停下腳步,他眉眼溫柔,只是眼裏的笑,瞬間消散了不少。
夜色下,他溫潤的嗓音再度響起,好似伴着一陣涼意:“你好像,挺了解他的。”
姜晚愣住了。
她了解陸淮舟嗎?
答案或許是否定的。
她搖了搖頭,臉上扯着勉強的笑:“不,我不了解他。”
“有些時候,我覺得他是世上最幼稚,最無賴的人。但有時候,我又覺得,這人跟我是有距離的,連背影都是陌生的。”
宋景硯垂下眼簾,輕笑了下,“其實,你大可不必糾結這些問題。”
“真正視你如珍寶的人,會毫不猶豫的将自己帶到你面前,任你剖析。”
姜晚聽見他這樣說,笑着調侃道:“你倒是挺有經驗啊,是紙上談兵還是身經百戰?”
宋景硯好看的眉頭一挑,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你覺得呢?”又将問題扔給了她。
姜晚笑着不說話。
但是宋景硯的話,她聽進去了。
她想了解一個完完整整的陸淮舟,但是對方能否給她機會,難說。
七中不遠處的馬路上,過往車輛很少,路燈昏黃,橘黃色的燈光灑在地上,拉長着一道道人影。
一群少年勾肩搭背,有說有笑。沈歡捂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擔憂地扯着嗓子問:“舟哥,你真沒事兒吧?”
陸淮舟一只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夾了根煙,淡淡說了句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能有什麽事。
手機微弱的光映在他臉上,連帶着嘴角那點血漬,襯着那白皙的臉,有些妖嬈狂妄。
他手上那根煙沒點。
骨節分明的手指破了點兒皮,但他依舊淡然熟練打着字。
他給姜晚發了短信。
“到家了嗎?”
好半晌,那邊都沒回。
他心裏有些煩躁,眼裏的戾氣不減,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送她,她在路上會不會遇見什麽麻煩
陸淮舟覺得自己真的病了,還有些犯賤。
她肯定知道他今天晚上幹什麽去了,但是她一個字沒說,甚至連攔都沒攔一下。
可想而知,他在她心裏份量不重。
越想,陸淮舟越覺得煩躁,就像一股股烈火在灼燒着他的胸膛,像有惡獸,在他心裏撕咬,他攔不住,亦無可奈何。少年眼中的暴戾又多了幾分,眸光黯然深沉。
這時,旁邊的郭嘉強見陸淮舟手裏的煙沒點,急忙走過去,給他點了煙。又說到:“今天多虧了有舟哥在,咱們才把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論打架,還得我舟哥最牛!”
陸淮舟自始自終沒吭聲,大家在說什麽,他也沒心情參與。他的視線緊緊盯着手機,任指間的煙慢慢的燃着。
此時,也沒有人注意到,路旁,停着一輛賓利,車身隐在了黑暗中。
後座,坐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他面色冷峻,沉穩帥氣,看了眼那些少年們的方向,又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眸。
開車的司機有些遲疑地開口:“陸總,那不是少爺嗎?要不要”
“走吧。”被喚作陸總的男人沉着臉開口,依舊是閉着眼睛,沒再看窗外。
司機沒敢再說什麽,發動車子,黑色的賓利朝着前方駛去,最終,沒了影。
姜晚推着車進了小區,和看門的大爺打了聲招呼,又将車放進了車棚。
她背着書包往家的方向走,卻突然,停了下來。她輕咬了下唇,打開手機,看着陸淮舟發來的短信。
她是故意不回的。
忽而,她又折回去,踱步到那棵大楓樹下,望着小區門口的方向,時不時地踮踮腳,伸着脖子去看。
她就大發慈悲等等他吧,順便也看一下他有沒有被人打哭。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由遠及近,由黑暗到光亮。
路燈下,少年那張冷白俊美的臉清冷如常,剛毅的下颌角處,沾了點兒血漬,他身影孤傲,神情淡漠,右手手指間,還夾了根煙。
那煙已經燃了大半,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尤為刺眼,至少在姜晚看來,是極刺眼的。
又是諷刺的。
他明明那天,就站在這裏,告訴她。
他戒煙了。
她也信了。
陸淮舟恍然擡眸,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小姑娘,他瞳孔微縮,心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身體很明顯的僵住,又狼狽的将拿着煙的手藏在身後。
他亦步亦趨地走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他怕吓到她,他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因為,他害怕從那雙他渴望已久的雙眸裏看見失望,甚至是厭惡。
姜晚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待他走近,她只是冷笑一聲:“呵。”
然後,頭也不回就跑回家了。
陸淮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眉頭皺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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