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傻子
陸淮舟剛跑出大門,一輛黑色的車就駛了來,又緩緩停在他身側。
車窗下降,朦胧的光下,露出陸曜城那張冷硬的俊臉:“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陸淮舟攥着拳頭,眉頭緊皺着道:“去外公那兒。”
車內的人沉默了幾秒鐘,眼神幽暗:“打算跑着去?”
陸淮舟沒說話。
下一秒,車門打開,陸曜城從車上下來,對開車的司機道:“小李,送他去。”
說完後,他的視線又落在少年的身上,語氣沉穩:“辦完事早點回來,我想跟你聊聊你媽媽的病。”
陸淮舟猛然睜大雙眸,看着他。随後,輕點了下頭,上了車。
老式小區的路燈向來都是不亮堂的。
樓道年久失修,看上去髒兮兮的,感應燈也不是那麽靈敏了,要發出較大的聲響,它才會主動亮起來。
姜晚坐在秦老爺子家門口,目光呆滞,這一次她沒哭,卻緊咬着下唇。
陸淮舟趕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坐在那兒,單薄的身軀,臉色慘白他的心被揪了一下。
兩人視線交彙,還未等他走近,她就開了口:“你為什麽沒跟我說”
“你搬回你自己家了。”是陳述的語氣。
她的聲音有些啞,語氣卻是很平淡,眼眶是紅的,細嫩的指尖泛白。
陸淮舟怔了一下,提步往樓梯上走。每走一步,他心裏就更忐忑一分。小企鵝讨厭被騙,上一次她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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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看着他走近,緩緩站起身。
“對不起,我”陸淮舟道歉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的姑娘便朝着他撲了過來。
直直的,撲入他的懷裏。
“陸米飯,你可真是個超級大傻蛋。”
什麽自行車壞了,什麽坐公交車都是騙人的。這個傻子,他家離這兒那麽遠,他為什麽要瞞着他啊。
真蠢。
就想故意惹她心疼。
在他懷裏,感受着他的溫度,這一瞬間,姜晚心裏所有的情緒鋪天蓋地般的湧來,逼得她哭出聲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陸淮舟脊背一僵,将懷裏的人緊緊抱住。
小姑娘在他懷裏嗚咽的哭着,還掄起拳頭打他,一邊打一邊罵他是傻子。
夜色很靜,夜風微涼,風卷着淡淡的桂花香,飄散開來。
夜燈下,少年笨拙的擡手,用指腹拭去少女眼角的淚,啞着聲哄道:“別哭了。”
今天是周五,姜晚和陸淮舟要去給高一的學弟學妹們演講。宋景硯也去。
高一的學生們早早就在禮堂坐下了,外面,年級領導拖着那并不标準的普通話在例行演講。
陸淮舟去了洗手間,只留姜晚和宋景硯在後面等着。
姜晚手裏拿着演講稿,有些緊張,不放心的又看了眼,默默地再背上一遍。
宋景硯低聲笑了:“我知道你一向都不怯場的,怎麽今天這麽緊張?”
姜晚語氣有些無奈,收好演講稿,往外頭看了一眼:“臺下坐的可都是祖國的小花骨朵兒,他們對未來充滿着熱情,我就害怕一緊張說錯話,把大家給帶偏了。”
“那我可就成罪人了。”
宋景硯神色溫柔,聲音溫潤的安撫她道:“沒關系,他們應該都很喜歡你,就算說錯了,大家也能理解。”
姜晚轉身,笑得眉眼彎彎,對宋景硯豎起大拇指,誇贊道:“小夥子會說話,有前途。”
忽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始跟宋景硯唠嗑:“我聽說裴言是你的表弟?”
宋景硯點頭,提起裴言,他臉上的笑意就淡了許多,眼神憂愁:“我不知道你們班的同學對他印象如何,但是姜姜,他有時候行為是古怪了些,如果有冒犯到你們的地方,我替他向你們道歉。”
姜晚搖了搖頭:“沒有,大家都很喜歡他的。他長那麽好看,跟瓷娃娃似的,性格也不錯。”
“不過,你為什麽會說他古怪?”
對上她那好奇的目光,宋景硯輕嘆了口氣,語氣惆悵:“裴言從小對家裏人的誤解很大。”
姜晚就更不懂了,所以他們這些豪門大家族裏邊兒都是有故事的嗎?
她抿了抿唇,手捏着剛才那演講稿,緩緩道:“我只是覺得,裴言看起來和大家不太一樣。他看起來,好像身體不好。而且,整個人身上沒什麽活力。”
宋景硯點了點頭,在他看來,姜晚能看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也真是個細心的姑娘。
他靠在旁邊的桌上,聲音溫和:“你說得沒錯,他有先天性心髒病。”
“去年,北京那邊的醫生就下了最後的通牒。如果再不做心髒移植術,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裴言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所有人都選擇了隐瞞。”
“他的父母,也從未選擇過放棄。我舅舅每天拼了命的賺錢,讓他接受最好的治療,舅媽每天在外面奔波,只想盡快找到能夠匹配的心髒。”
“但,這也讓裴言感受到,他的父母好像并不關心他。”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沒有人願意去給一個未滿十七歲的少年宣判死刑。”
“咱們這兒有一位很厲害的心外科醫生,所以裴言轉學過來,也只是這個原因。”
說到這兒,宋景硯有些哽咽了,原本清隽溫潤的少年,眼眶紅了,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骨節泛白。
姜晚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姜姜,這件事”
“你放心,我會保密的。”姜晚打斷了他的話,又抿嘴對着他笑了。這是她的保證。
宋景硯深呼了口氣,又恢複如常,視線落在姜晚身後。
光線昏暗處,陸淮舟單手插兜,懶懶的靠在牆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不知道他來了有多久,又聽見了多少。
姜晚順着他的視線轉過身,看向陸淮舟,低聲對旁邊的宋景硯道:“我跟你保證,他也會保密的。”
陸淮舟的性子她了解,他知道孰輕孰重。
宋景硯嘴角上揚,掀起溫柔好看的幅度,他想伸手去揉這小姑娘的腦袋,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陸淮舟正提步往這邊走,還是那般桀骜清冷。
宋景硯看着他的身影,聲音有些低,幾不可聞道:“其實,我挺羨慕他的。”
真誠卻又嫉妒的口吻,但沒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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