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主人，你不抱抱我嗎？”小剪刀愛德華繞着已經完全震撼得無法反映的琉生繞來繞去，剪口一開一合，軟軟的童音像棉花糖一樣，“愛德華是一把無所不能的可愛小剪刀哦，會幫主人做很多事情，看我既能變成這樣……又能變成那樣……這樣、那樣……”

琉生目瞪口呆，剪刀愛德華本來只是一把普通的平剪，可呼呼兩下，眨眼間它變形成一把牙剪，再呼呼兩下，它變成一把小平剪，又呼呼兩下，它變成一把碩大的修剪……

“好、好厲害！”這是琉生得到“幸福系統”後第一次産生“原來這個東西真的很厲害”的想法。

一把剪刀竟然可以說話，能自由地飛來飛去，可以以一當十随意變成各種各樣的剪刀，甚至不限于理發的範圍，連修剪花圃和樹枝的剪刀它都随意變來，這讓琉生嚴重懷疑自己是否還處于地球之上，是否還置身現實之中。

“被主人誇獎好開心！求抱！”

“哇！”

恢複平剪狀态的愛德華呈“Χ”狀直線朝琉生飛來，那閃着寒光的剪口只需用肉眼就能看出非常鋒利，這要是沖過來不小心被割傷，絕對大出血呀。

出于本能，琉生閃避開愛德華。不過對方速度太快，眼看那尖利的剪口就要戳上自己胸口，琉生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千鈞一發之際，愛德華一個倒栽，剪口向上，整個貼在琉生的胸口上，“主人的小胸脯好舒服！”

琉生一個虛脫，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撫上胸口将小剪刀捉下來，“天吶！你差點吓死我！”兩眼閃閃，“不過你好厲害！”

愛德華在琉生手中扭來扭去，羞澀地說：“對不起！好不容易來得現世，又發現主人好溫柔好美麗，愛德華太激動了。”

“真是好神奇的獎勵！”

琉生仔細觀察愛德華的剪身，作為一個癡迷美發的愛好者，他對于理發的工具可是非常熟知的。愛德華銀色的剪身跟普通的美發剪刀不一樣，琉生完全看不出它是什麽金屬材質。拿在手中，剪身的質感與普通鋼片沒有很大的區別，但更為細膩和光滑。

“咔嚓咔嚓，主人，你摸得我好癢，咔嚓咔嚓……”愛德華在琉生手裏劇烈地扭動，沒幾下就掙脫他的手，飛到半空去了。

呃，只是想确認一下小剪刀的材質而已，想不到它挺敏感，還有它一開一合着剪口，發出那“咔嚓咔嚓”的聲音，很詭異有木有。

琉生試探着問它：“你剛剛，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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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對啊，主人摸我的身體讓我覺得癢癢的，所以就忍不住笑啦！咔嚓咔嚓……”

“……原來剪刀的笑聲是這樣的！”

好吧，雖然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剪刀，可它那羞怯、撒嬌、軟萌的狀态，加上嬰兒般的嗓音，真是讓琉生沒法把它當成一個死物。

過了起初的驚愕與震撼，接踵而來的便是喜悅。琉生喜歡剪頭發，這份升級獎勵恰巧迎合了他的興趣。雖然目前他還沒有替別人理發的經驗，但這份獎勵似乎預示了什麽，讓他現在非常有信心。

之後沒多久，琉生便又找到了一家沙龍，依然是洗頭工，環境卻比不上之前那一家店，而且也沒有原田純赫與山本俊彥兩個好友在身邊。這家店位于新宿，距離新宿歌舞妓町一番街不遠，因而店內時常有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出入，環境較為複雜。

本來琉生不打算在這裏打工，畢竟他只是個高中生，環境太複雜于他也不安全。可一想到自己将來必定是要做這一行的，若不經歷一些場面和處理糾紛的訣竅，等他獨當一面的時候說不定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因此便留了下來。

好在現在還是暑期，琉生不用忙到晚上十點多，白天工作夠八小時就可以了，不用擔心會碰上小混混找麻煩的事情，唯一讓琉生感到很困擾的是店員們對他的态度。

大概是由于琉生的洗頭技巧實在太出色，很多客人都想讓他服務，有的甚至寧願排隊等他，也不願意讓別的洗頭工來為自己服務，此現象導致很多洗頭工開始眼紅，集體排擠琉生。之所以會這樣，是由于這間店支付薪資的方式是績效式的，底薪加上員工每月所接待的客人多少而定。

而琉生完全沒有“多争取客人就能拿高收入”的意識，他只是盡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希望有機會升職做美發師的助手，能從旁學習技藝就好，所以對于其他店員對他的排擠，他非常不能理解。

他在毫無意識的狀态下，搶了別人的顧客。

獨自在陌生環境裏，又莫名其妙被孤立，琉生開始會覺得寂寞。中午休息吃便當的時候，小剪刀愛德華從他的包包裏鑽出來，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主人，我們不在這裏做了好不好？那些壞蛋超可惡啦，竟然擺臉色給你看！”

琉生往嘴裏送三明治的動作一頓，“不行哦，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被讨厭，可如果因為這樣就退縮逃避是不行的。”

“為什麽不行嘛，那些壞人都欺負你！”愛德華的剪口一直在一張一合，弧度之大，足以讓琉生看出它此時的憤怒。

琉生将扭來扭去憤怒不已的小剪刀抓回來，按在膝蓋上，“好啦，不要跳來跳去。将來自己開店的話，如何與人相處是必修課，現在大家讨厭我，我至少要弄清楚原因，要不然長久下去會造成下意識想要逃避的狀況，對今後的獨立很不利啊。”

“哇！不愧是主人，想得好長遠！”愛德華飛起來貼到琉生的臉上猛蹭。

“好啦！小心你的剪口劃破我的臉啊！”

“咔嚓咔嚓……主人的皮膚好舒服，咔嚓咔嚓……讓我多親一下啦！”

“朝日奈君，你在裏面嗎？”一人一剪刀鬧得正歡，冷不防休息室外面傳來店長清甜的呼喚聲。

“快點回去包包裏！”琉生趕緊将包包的口拉開，讓愛德華鑽進去。剛放下，店長就推門而入了，他将還未吃完的三明治放回便當盒，起身，“店長，請問有什麽事嗎？”

“啊，你真的在這裏。”店長笑容滿面，“告訴你一件事，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就不用做洗頭工了，直接去藤原君那裏報到吧。”

“藤原前輩？”琉生愕然，“店長您的意思是……”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就是朝日奈君猜的那樣哦，藤原君想讓你做他的助手。”

藤原是店裏排名第一的美發師，雖在這名不經傳的小沙龍裏工作，但手藝絕對超群，比琉生之前工作的沙龍裏的NO1還要厲害，經由他剪出來的發型，沒有人不滿意的。慕他名氣而來的顧客占了店裏全部客人的一半以上，說這間店靠他吃飯一點也不過分。

能被這樣的美發師欽點，是琉生完全沒想到的事。意外之喜雖鼓動人心，可琉生卻也非常忐忑。實在是此人個性頗為冷淡，對待助手各種挑剔，稍有不慎便會得來一通毫不留情的數落。尤其他說話特別沒有顧忌，戳人痛處分毫不留情，不僅僅是身邊的熟人，就連客人也不例外。

有一次，有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顧客希望能剪一個齊劉海，并燙長卷發。

藤原當場告訴她，“我知道小姐您是希望蓄個齊劉海能起到減齡的效果，但是請允許我提醒您一下，以您這硬朗骨感的高顴骨四方臉，以及三十多歲步入中年婦女的階段，蓄個齊劉海不僅不會使您看起來年輕，還會讓您看起來更加老土。為了您的形象考慮，我建議您還是修一個斜劉海更有時尚女性的氣質。”

毫無商量之意、冷硬的語氣讓那位小姐氣到臉色發綠，這樣直白地戳中女人年齡和臉部缺陷的痛腳，任誰都不能心平氣和。那位女顧客向店老板投訴藤原的态度不好，結果反遭藤原更為不屑地譏諷，最後甚至将她氣得哭出來。

店老板也很無奈，藤原嘴巴惡毒，可剪發的技術卻無人能敵。比起偶爾的客人投訴，失去這尊大佛才真是店裏的損失。為了沙龍長遠的利益考慮，老板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嘴上教訓了一下藤原，之後代替他跟女顧客道歉，并免費請另外的理發師幫她修剪了她希望的發型，這才息事寧人。

這樣不懂迂回轉圜、高傲挑剔的前輩，在他身邊做助理，琉生表示壓力很大。

“您好，我是朝日奈琉生，從今天開始……”

“好了我知道，不用啰嗦那些有的沒的，好好給我工作就行。”

藤原果然是個利落幹練的人，尋常那些禮節在他眼裏根本無所謂，他想看到的只是完美的工作表現，琉生略溫吞和天然的個性受到很大的影響，工作了一個下午，他發現想要跟上這位美發師的節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朝日奈，去調染發素，淺褐色，六度以上的染膏加高百分比雙氧奶……”藤原一邊修剪客人的長發，一邊命令琉生，非常熟練地告訴他客人所染之顏色的染膏、雙氧奶以及其他配方的比例。

琉生來到置放美發用品專用的巨大櫥櫃前，按照藤原所說的要求取了所需物品，按比例将幾種膏體擠在焗油碗中攪拌均勻，而後交給已經修剪完發型的藤原。

藤原接過容器看了一眼。

那一眼，令琉生緊張到極點。他是第一次調配染發膏，雖然一絲不茍按照藤原要求的比例來調配，但最終能否得到認可還要看藤原的态度。

“把染發梳拿過來。”

琉生忙不疊将理發鏡前的黑色染發梳遞給藤原。

“你是笨蛋嗎？染發這種事是助理的工作吧，要不然我叫你來幹嘛的？”

“對、對不起！”毫不客氣地冷淡斥責讓琉生臉紅不已，慌忙接過藤原手裏的焗油碗，開始認認真真給客人染發。

首先要戴手套，然後将染發所需要的工具檢查一遍，确認沒有遺漏後，開始梳理頭發，将頂部的頭發用鱷魚夾夾住，從側面開始，用尖尾梳挑起薄薄一層頭發開始染。

琉生投入到工作之中，漸漸忘了旁邊還有藤原在盯着他，之前緊張的心情不知不覺早就放松，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客人的頭發中去了。

藤原一會兒看看琉生全神貫注的神情，一會兒看看他手上娴熟的動作，那雙一貫冰冷刻薄的眼睛不由得浮出一抹驚訝。

聽店長說，這個孩子還只是個高中生，此前在某家挺不錯的沙龍做過洗頭工，他應該是第一次做助理的工作，然而看他的神态與動作，熟練得一點也不像是初次做這種工作。

一直冷淡挑剔的視線漸漸浮現出一絲驚訝與贊譽。

客人非常滿意地走了，琉生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像之前幾個助理那樣慘遭藤原前輩的教訓。回到美發區，發現藤原正坐在理發椅上，單手撐着腦袋在發呆。

琉生看看時間，他該下班了。

“藤原前輩，我該下班了。”

藤原回過神，起身，“哦，我也該走了。和我一起吧。”

“诶？”

跟一個渾身散發着冰冷氣息的男人走在一起真是一種心理素質的考驗，琉生擡頭看看天空，五點多的陽光依舊火熱，可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熱，身邊有這樣一個純天然人形冷氣機，真是完全不必擔心會中暑。

五點半，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車輛與行人很多。

一路無話，沉默的氣氛讓琉生一個半大的孩子絕對很不自在。小剪刀在包包裏動來動去，看來悶壞了想出來透氣，可現在怎麽能放它出來呃。

“啊！”忽然，身邊的冰山停下腳步，兩眼發直盯着前方低呼：“天啊！”

“納尼？前輩？”琉生好奇地看着藤原。

“我、我的女神！”藤原冰冷的雙眼在這一刻忽然有了生氣，充滿愕然與癡迷。

琉生更是驚訝，這可是他進入沙龍半個月以來第一次看見藤原前輩這樣情緒化，就好像一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大冰塊瞬間融化了一般。琉生非常奇怪這個男人看見什麽會變得如此激動，便順着他的視線向前看去——

只見一家商店的櫥窗前，站着一個高挑、頗有禦姐氣質的美人。

身穿一件粉紅吊帶短裙，外面套一件黑色短袖馬甲，修長的雙腿包裹着黑色絲襪，與短裙搭配的粉色低跟鞋，肩上挎一只大號的LV時尚女包。

栗色的披肩長卷發，五官精致而大氣，稍嫌硬朗卻又透着無限誘惑的風情，輕輕勾唇一笑，剎那間勾人心魂。

琉生呆滞地眨眨眼，美女剛剛那一笑，顯然是沖着自己。心念一動，轉頭看向身邊的藤原前輩，果然，他以為美女的笑容是沖他的，兩眼已經發直，微張着嘴巴只差流口水了。

琉生再度看向那女人，額上落下無數混雜了冷汗的黑線——

光哥！你打扮成女人是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