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祈織四下張望,看見琉生站在不遠處，笑眯眯的樣子在寒冷的冬日格外溫暖。他快步走過去，看見他手裏涼掉的奶茶。

琉生笑着說：“祈織，祝賀你奪冠！”

“謝謝！”祈織看了一眼琉生凍得微紅的雙頰，輕輕蹙眉,“外面這麽冷,琉生哥怎麽不在會場裏面等？或者在我們學校的控制室去找我啊。”雖然最近沒有下雪，但氣溫始終很低。

琉生将廢棄的奶茶杯用袋子裹好放進包裏,“沒什麽,我沒等多久。”視線一轉，落在祈織身後的女孩身上,笑容燦爛,“白石小姐，你好！”

白石冬花含笑鞠躬，“朝日奈桑，你好！”

對于哥哥跟自己的同學的相識，祈織表現得很平靜，既然已經認識了，他也沒必要再多介紹一次。他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從白石冬花手中接過自己的書包，溫和地說：“學校團部的活動我就不參加了，你幫我跟教練和老師說一聲吧。”

白石冬花愣了愣，“诶？不參加了，可是朝日奈同學你今天是主角啊！”

“啊，不好意思，覺得有點累，不想到人多的地方。”

白石冬花體諒地笑笑，“那好吧，我去幫你跟老師請假。”

“謝謝你！”

白石冬花俏臉微紅，“沒、沒什麽啦！那，再見！”

琉生看着小女孩跑遠，笑了笑。

這笑容落在祈織眼裏，“琉生哥對白石同學印象很好的樣子。”

“嗯！是個很不錯的女孩。”長相甜美，溫柔可人，而且是祈織喜歡的人，身為哥哥，琉生當然會覺得很好。

祈織安靜了幾秒，率先走在前面，“走吧。”

琉生愣了愣，他以為祈織會跟他多說一點關于白石冬花的事情，就好像他的同班好友山本俊彥一樣，他喜歡某個女孩子的話一定會跟琉生說很多關于這個女生的話，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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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祈織不是山本俊彥，不能将他們擺在一起相提并論。祈織的個性比較內斂，也許他是害羞，戀愛這種事不願意跟別人分享也很正常。

琉生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提議兄弟倆一起吃東西，“一直想吃豬排飯，不如今天去試一試吧。”

祈織露出笑容，“我也是。”

兩人坐電車離開體育館，到站下車後在附近找了一家店，正要進門時被一個人叫住，回頭一看，竟然是棗。

“你們兩個在這裏做什麽？”棗竟然穿了一身西服，手裏拿着一個檔案袋。

從來沒見過棗哥如此莊重的打扮，琉生和祈織都愣了下。

祈織說：“我們來這裏吃飯。棗哥呢？”

琉生打量了一下棗的裝扮，目光落在他微微散亂的頭發上，“第一次看見棗哥穿得這麽嚴肅。是去找工作了吧？”

棗笑笑，“被琉生看出來了。”

祈織看着棗愕然。

棗沖祈織苦笑了下，扭頭看看餐館的店門，“走吧，正好我也餓了，請你們兩個小鬼吃飯吧。”

三兄弟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祈織和琉生點了豬扒飯，棗給自己點了一份炸裏脊肉飯以及三杯熱的果瘾，剛要将菜單還給服務生，琉生想起了什麽，于是補充了一碗紅豆飯。

見祈織都好奇地看他，琉生笑着說：“慶祝你贏得比賽！”

服務員剛好送上三杯果飲，棗正要喝，聞言頓住，詫異地看向祈織，“你今天有比賽？”

祈織将果飲往自己面前挪了挪，雙手捂着杯子取暖，點點頭，“只是尋常的比賽而已。”

“要哥……”

祈織垂下眸子，“跟他沒關系。”

對于祈織主動邀請看比賽的舉動，琉生一開始就嗅出了他的異樣，只是并沒有深究。前一天要哥跟他告別說要離開家一段日子時，他的神色就有一些不對，以前總要扯着他親一下的，那天卻只是輕輕抱了抱他，之後便走了。

看了此時祈織的反應，琉生才明白，要哥跟祈織之間有可能産生了什麽矛盾。

三人的飯送上來後，祈織吃了幾口便聽到書包裏手機響，在包裏摸出手機随意将包扔在座位上，“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

琉生垂首剛要往嘴裏送食物，視線餘光瞥見祈織敞開的書包裏露出一半張紙，那是一張報名表，标題是有關空手道比賽的。琉生盯着那個标題看了好一會兒，禁不住好奇将那張紙全部抽了出來。

“這是……”琉生就算不懂空手道，但是表格上的白紙黑字他還是看得明白，這張表格是國家隊的邀請。

棗從琉生手中抽走表格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難怪會跟要哥起了矛盾。”

“棗哥知道怎麽回事？”

“知道一點而已。”棗将表格遞給琉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

琉生将表格放回祈織的書包，“是不是為了報名的事，所以祈織跟要哥意見不合吵架了？”除了這個理由，琉生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情會讓敢情那麽好的兄弟倆産生矛盾。

祈織跟棗、昴一樣，熱愛自己的興趣，也希望朝那方面發展，看這張表格，很顯然是機會來了。但是在“要不要去”的選擇題上，祈織跟要哥産生了分歧。

“要哥雖然沒有提起，但我猜得出他的想法。”棗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果飲，“職業運動這條路并不好走。”

琉生看着棗一身西裝筆挺，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難道棗哥你不準備堅持你的長跑運動？”想了想，“你今天穿這麽正式出來找工作，該不會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吧？”

棗苦笑了一下，“琉生明明很呆的，但有時候卻意外的敏銳。”

琉生可不在意這種事，他輕蹙起眉峰，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為什麽？”

琉生心中将美發視作重要的目标，為了這個目标，他默默努力着，不管過程中遇到什麽困難或者苦頭，他都能堅持下來，不會因為旁的因素輕易放棄。而棗更是個不屬于琉生的執着的人，他有多熱愛長跑，琉生身為旁觀者也能感受到他對此項運動的熱情。他一直相信棗哥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将來也許會走上奧林匹克也說不定，可現在突然發現他要放棄，他當然非常震驚，也更加不解。

棗從西裝衣袋裏摸出煙盒，正要抽出一支時，發現座位旁邊的牆上貼着“禁止吸煙”的警示，無奈只好放回去，“琉生，你現在還小，可能不太明白現實與夢想的距離。”

現實與夢想……

好吧，16歲的琉生的确不太明白現實與夢想的區別。

棗可能現在很想抽一支煙，但礙于公共場所一直忍着，只能将打火機拿在手裏翻跟頭，“我高中時有個前輩，跟昴一樣熱愛籃球，非常厲害，高二的時候就有日本第一高中生的稱號，他在獲得這項殊榮後去了美國，但是在那邊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在日本的頂級水平到了美國根本不值一提，現實跟他此前的夢想差得太多了，他接受不了現實而堕落了，他開始吸毒，酗酒，最後橫死在美國街頭……”

說到這裏，棗頓了好幾秒。

“一個人只此一生，要選擇對的很不容易。前輩當年也認為他的選擇是正确的，一往無前，任憑他的家人如何阻止也沒能攔住他，可到了最後，他的選擇變成一個可悲的笑話，讓他本該美滿的人生早早劃上句號。你不覺得可惜嗎？”

怎麽會不可惜呢？畢竟是那麽鮮活的一個生命。

“可是，棗哥那麽喜歡運動，都不想拼搏一下就放棄，不會覺得遺憾嗎？”

棗笑了笑，“遺憾肯定會有，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抵達巅峰獲得輝煌，比起不太可能實現的妄想，我寧可選擇普通人的生活。”

琉生怔怔地望着棗，內心似懂非懂，垂眸，想到了什麽一樣忽然擡起頭，“昴呢？昴知道棗哥的打算嗎？”

昴小時候有多粘棗，有多崇拜棗，家中所有的兄弟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知道棗并不打算堅持自己的理想，而是選擇過平凡人的生活，不知道他會多失望。

“當然不能現在跟他說。”棗将打火機打燃、熄滅，打燃、再熄滅，“他馬上要升高中，而我也還有一年多時間才會畢業，我現在之所以出來找工作，只是想趁閑暇的時間積累一些社會經驗，等到真正踏入社會的時候不至于太狼狽。所以現在不能、也沒必要告訴他。”

琉生想了想，點點頭，“我會幫棗哥保密的。”

琉生有去過棗所在的大學，看過他的比賽，見識過他卓越的奔跑能力，對他的運動天賦既欽佩又驕傲，可現在得知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強項視作人生目标，說實話他心中多少也感到很惋惜。只不過棗一直穩重自持，做任何事都會經過深思熟慮，并不是草率的人，琉生相信他也尊重他，所以不會多說什麽來幹擾他的決定。

這時，祈織也接完電話返回座位，臉上有着難以抉擇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