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爹你沒死啊

來人一頭墨黑濃密的長發及腰,不做任何修飾,任憑他長長的拖在身後,在空中,微微的飄舞。

一身深色衣袍,在黑夜之中,與夜色融為一體。最可怕的,是在這密不透風,連蒼蠅都飛不進來的牢房之中,他居然……憑空出現!

九川言吓都吓傻了,身子連連向後退“你你你……你是什麽人?”

聲音輕輕的笑了“五哥,這麽塊就忘了弟弟了?我們日裏還剛見過啊!”

一縷長發飄起,露出那人精致絕倫的眉眼,赫然是九川桀!

五皇子的懼怕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無比恐懼的道“你你你……你想幹什麽?‘”

楚明樓陰森森的笑了“我來,只是想對五哥說一句話。我死得……好冤啊!”

五皇子完全沒明白過來,眼前之人,就突然消失了。

蒸發得一幹二淨,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五皇子摸了摸,驚覺自己的衣袍已經濕透。

第二日,魔牢傳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十七皇子九川桀,死了!

死在了魔牢之中,疑為,畏罪自殺!

和五年前十三皇子的死因,何其相似。

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據說魔君初聽到此事之時,震驚得連最愛的玉龍茶杯都打碎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五皇子本身就是魔族四大皇子之一。即使身在魔牢,還是很快就有人将此事傳給了他。

沒人知道九川言對于此事,究竟有多麽恐懼,他下意識的想起了,那夜突然到來的九川桀的鬼魂。

九川桀死了!是死在那個人的手上的!和老十三一模一樣的死法。莫非,那個人,殺了十七,殺了十三,殺了他母妃?

自己,竟然被利用至如斯?

那麽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自己嗎?在這種地方?無聲無息的?

強大的恐懼感侵蝕着他的心髒。身為一個魔族戰士,他并不害怕死亡,卻絕對,不允許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議事廳。

争吵紛呈。正在讨論十七殿下之死。

群臣們多分為兩派。一派以蘇珑和為主,堅持九川桀是畏罪自殺。另一派則以赫家連家為主,堅持九川桀是被人滅口的,和殺害十三皇子一樣的手法。

但是赫家連家早在之前,就被打上了十七殿下的标志,也是罪名不輕,現在是魔君陛下,還沒有清算。是以反擊的力度不夠。

但是赫連環與連慧也沒有辦法,如今他們已經徹底得罪了蘇珑世家,早就是騎虎難下了。盡管他們在心裏,無數次後悔當初怎麽會經不起誘惑,但是也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魔君陛下一直不發一言,很耐心的聽着他的臣子們争吵,眼皮耷拉下來,幾乎有些昏昏欲睡。

“報!五殿下求見,他說,他要翻供!”

侍官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精神一震。

五皇子身為罪臣,本是沒能力再求見魔君的,但現在可是十七皇子之死的緊要關頭,他的翻供,似乎就別有意味。

“準!”魔君陛下,很快就允準了求見。

很快,五皇子走了進來,一夜的囚禁生涯絲毫沒有半點折損他的形象,他很從容的跪下,然後向魔君道“見過父君!”

魔君陛下眼眸深沉“你要翻供?”

“是。”五皇子擡起頭,眼神出乎意料的堅定“三皇兄,不是兒子殺的!”

衆人無比震驚,原以為五皇子來,是來揭露害死十七殿下的真兇的,但是……他居然,改口,說三殿下不是他殺的?

魔君微微眯起眼“罪證确鑿,昨日你可也認罪了!”

五皇子臉色蒼白,眼神卻無比銳利“啓禀父君,這才是那布局之人,最可怕之處。他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将所有人,包括父君你,都玩弄在鼓掌之中。最開始的局,是在五年之前的父君壽誕布下的。他在壽禮之中,摻了毒藥,毒死了我的母妃。然後将此事,嫁禍給十三弟,并且派了殺手,讓十三弟慘死。此後他一直收斂鋒芒,直到十年大比,他又殺了三哥,并且僞造出種種證據,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做的。就在我百口莫辯之時,他又悄悄告訴我,當年害死我母妃的,其實就是十七弟,我現在這種處境,也是十七弟早有預謀的!激起我的仇恨之心,他又勸說我,既然已經這樣了,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證據證明我自己的清白,不如舍棄自己,拉十七弟下水。至少……至少也能為母妃報仇。”

這一段話聽完,衆人已經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為什麽每一次聽,版本都不一樣,他們,早就被陛下的這群兒子們給弄糊塗了。

就不能幹脆一點,簡單一點嗎?

五皇子咬了咬牙,繼續道“我當時,被他一兩句話挑撥,仇恨沖昏了我的頭腦,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于是,他便提供了我種種指證十七弟的證據,包括那個證人和證詞。原來他的食客府,能人輩出,僞造一點證據不算什麽!就在昨夜,兒子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母妃,母妃她已經好久沒有再入我夢中了。夢中母妃埋怨我,怨我不為她報仇,任由仇敵逍遙法外!今日,我又聽聞,十七弟的死訊,突然恍然大悟。既然他能夠僞造誣陷十七弟的證據,那麽他給的十七弟害死我母妃的證明,是否也是假的呢?那麽之前誣陷我殺害三哥的證據,是否也是假的呢?”

他仰起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魔君,一縷發絲飄到他的臉頰,襯得他更加俊秀優雅“兒子太糊塗,白白害了十七弟一條命,但是我現在醒過來了,不能再繼續任由他為非作歹!求,父君明察。”

衆人一陣沉默,即使他說了半天,也沒有透露那位布局之人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究竟說的是誰。

魔君第九子,九皇子九川寒。

魔君狐疑的看着五皇子“這話,怎麽聽得,那麽像你編出來的?”

五皇子眼神清明無比“啓禀父君,兒子還有證據。九弟在和兒子交往之中,無意中讓兒子知道了一個事實,他的食客府,有一個人叫衛九,平平無奇,最擅長的,便是僞造筆跡。昨日誣陷十七弟的筆跡以及之前誣陷我的,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看着五皇子的背影,衆位族長心情複雜,他們怎麽感覺,水越來越混了!

九皇子府。

“你說什麽?”九川寒手指微微捏緊“十七殿下在魔牢之中服毒自盡?”

手下道“魔醫已經證實了。”

九川寒臉色微微發白,許多人都以為是他下的手!但絕不是他,他怎麽舍得殺他呢?服毒自盡?回想起那日在府中青年桀骜冷酷的模樣,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絕對不像是那種會自盡的人?

那麽,到底是誰?這兒還有第三方勢力嗎?

怎麽……都想不出來,九川寒難耐的蹙起眉頭,也許是他的死訊,讓自己方寸大亂了吧。

他微微嘆氣,那麽好看的弟弟,死了太可惜!

“殿下!宮中密報!”又一手下進來。

看完密報,九川寒唇角滲出了微微的寒氣,九川言,還挺有兩下子的!反咬他一口,看來是知道了九川桀的死訊,覺得機會來了!

而這個時候,九川焰推門,走入他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将外面的吵雜聲隔離在外。

父親死了,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死了,對于十七皇子府,無疑就像是天塌了一樣。

對他來說……

小少年抿了抿唇,徑自回到床上,準備蒙在被子裏待會兒。

結果他一屁股坐了下去。

咦?怎麽好像,坐到了什麽東西,他定睛看過去,正好看見了一雙深黑的眼眸,帶着寒氣。

楚殿下輕輕問“做得很舒服嗎?”

“父親!”九川焰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高興得幾乎想要一把抱上去。但是,楚殿下會讓他抱嗎?信手一拍,就要把他拍開,但是一拍之下,楚明樓微愣。因為他閃開了,動作,還很快。超出他能力範圍之上的快!

這像是,不久前才剛剛達到三級之人麽?

對于九川焰,楚明樓一直以為他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也有什麽超出他預期了。

“父親?”九川焰看着楚明樓僵在空中的手,連忙湊了上去,乖乖道“我錯了,不該躲開的,你繼續打。”

楚明樓看着九川焰,微微嘆了口氣“算了。”

然後,“啊!”

“……父親!你不是說算了的嗎?”

“你不是說,讓我随便打的嗎?”

“……”

不管怎麽樣,楚殿下總是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沒有人能從魔牢逃離,但是死人,卻可以。

第三十二做了什麽

系統分配的丹藥,還有假死功能,真的很好。

不過,現在衆所周知,十七殿下死了,死因不明。在揭發出幕後之人的狐貍前,他還不能露面。

所以,殿下冷酷的對兒子說“你的房間,我征用了啊!”

兒子“……”

直到楚殿下舒服的躺在了他的床上。九川焰連忙沖過去擠擠“父親,我們終于可以一起睡了。”

楚殿下擡眸看他“你想跟我睡?”

九川焰一臉期待與滿足,連連點頭。

楚明樓幹脆道“下輩子吧!”

九川焰“……”

其實他屋裏還有一個軟塌,于是小兒子只好縮在裏面。

“小公子?”門外,傳來了甜美的女聲,疑似侍女。

九川焰看了看自己的大號爹爹,有些慌了神。

不能……讓人發現父親的存在。

他連忙道“別進來!”

那侍女聲音甜美“奴婢來送晚膳,小公子,您一人在屋裏做什麽?”

九川焰冷冷道“我正在看春宮,要一起嗎?”

侍女被這個小鬼的荒淫無恥吓了一跳,很快就沒聲了,應該跑走了。楚明樓看着他。

九川焰對着他傻笑,露出兩顆大門牙。

楚明樓幽幽的道“你為什麽不讓她把食物留下,我餓了。”

九川焰“……”

門外,又傳來侍女怯怯聲“小公子,奴婢将晚膳放在門口,您什麽時候……完事,什麽時候取吧。”

然後,又迅速消失。

夜色深沉,即使陷入了失去主人的悲痛之中,十七皇子府還是陷入了沉寂。

躺在軟塌之上的九川焰悄悄的睜開眼睛。

很好,很靜,依照父親一日睡六個時辰的能

力,應該睡得跟豬一樣了。

這時候,他悄悄過去,躺在邊沿,在明天父親醒來之前起來,父親,是絕對不會發現的!

他輕輕的下了軟塌,蹑手蹑腳的往床邊走,黑暗無法阻擋他的視力,這兒是他的房間,即使閉着眼,他都熟悉無比。

到了床邊,父親,似乎還沒有發現,還在沉睡。

九川焰悄悄的拉起床幔,輕輕的鑽了進去。直到躺上了軟軟的床鋪,他在心裏滿足的嘆氣。

鼻尖,萦繞着父親的獨特冷香,幽幽的,那般讓人安心。

九川焰面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現在的自己,似乎離着父親,很近,很近。

他竭力放輕呼吸,不驚動父親。如果父親這個時候醒來,并且發現他偷偷跑過來,以父親的脾氣,一定會一腳把他踢下床的。

不過,身邊一直沒有動靜。果然是父親,一睡着,就和豬一樣。

九川焰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了下來,這樣的日子,對他而言,是最幸福的時光。

這時,床幔被一把拉開,然後就是冷冷的聲音“九川焰!你幹什麽?”

九川焰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現在床前的父親,又往裏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道“父親?你怎麽跑外面去了?”

莫非……從剛才到現在,父親就一直不在床上?不在房間裏?

楚明樓言簡意赅的解釋“更衣。”

九川焰“……”

楚明樓低頭瞅他“你過來幹什麽?”

九川焰“……”

楚明樓“你是要自己起來呢?還是我趕你走呢?”

九川焰“……”

他索性往裏面滾,一邊捂着肚子一邊道“父親,我肚子好疼啊!好疼啊!我好像中毒了,快救救我救救我!”

楚明樓“……”

旭日高照,失去了主人的十七皇子府,依然有條不紊的運轉着,這全都是某位老頭的功勞。

老管家看着漂亮的太陽,這個點的太陽正是生機勃勃,充滿了力量,而他們可憐的殿下,在如同太陽般的年歲,居然,居然……就英年早逝了!

想到這裏,老管家就不由得悲從中來,他抹了抹濕潤的雙眼,看着美麗的太陽,心中叨念道“殿下,雖然您脾氣不好性格不好還老嫌老奴唠叨,但是老奴,還是,好想好想您!”

他宣誓般的吶吶道“您放心,我一定會把小主人,好好撫養長大的!”

于是他順手拉過路過的一個侍女“小公子現在在做什麽?”

那侍女正是昨日給九川焰送飯的那個,聞言俏臉一紅“似乎,在屋子裏……做什麽奴婢也不知道。”

“什麽叫做也不知道!”老管家這麽一聽,急了!殿下剛沒,這種時候,要是小公子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喪父之痛,然一個還不到十一歲的還在怎麽承擔啊!老管家腦海裏已經自動勾勒出了一個悲情故事,來不及訓斥侍女,急匆匆就趕去。

侍女傻愣愣的看着老管家,想要叫住他,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老管家緊急緊趕的跑到九川焰的住處,果然大門緊閉。

他湊過去一聽,居然聽到九川焰細細的聲音“好疼好疼,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這細細的聲音,讓老管家心都揪起來了,五年的時光,早就讓他對這個主人突然冒出來的孩子産生感情,加上殿下才剛沒。

他只覺得肝膽俱裂,猛地一把推開門,悲憤的道“小公子!”

然後,他的腳步頓住了,眼睛瞪得不能再大,嘴也微微張大。

九川焰“……”

楚明樓“……”

老管家“……”

反應最快的,居然是九川焰,他一把跳起來,拉起床上的被褥,就要把楚明樓給蒙起來!

楚明樓不耐煩的拉下被子,對着傻兒子教訓道“蒙我幹啥,要蒙也是蒙他的眼睛啊!”

他這頭正教訓兒子呢,那邊老管家已經兩眼一翻,大叫一聲“鬼啊!”然後,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楚明樓“……”

九川焰“……”

老管家幽幽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在九川焰的屋子裏,第一眼,他就看見身穿白衣漂亮得過分的楚明樓。

他雙眼一翻,又要昏過去,這時候,楚明樓的聲音冷冷的飄過來“再敢暈就把你眼珠挖了!”

老管家立刻清醒過來,哭喪着臉,問道“殿下,您是人是鬼?”

楚明樓不耐煩道“關你屁事!”

老管家“……”

他又看了看一旁笑嘻嘻的站着的九川焰,疑惑道“小公子,您剛才哭什麽?”害他誤會了。

九川焰一本正經的道“我撒嬌啊!”

老管家“……”

從此,知道楚明樓活着的,又華麗麗的多了一個。

楚明樓剛剛處理完密探傳來的訊息,就看了眼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九川焰。

有些疑惑道“怎麽你不用修煉的嗎?”

九川焰手指緊張的微微縮起,卻還是笑道“我想多和父親在一起,以後,這樣的機會肯定很少啊!”

聲音微澀,懷着得不到父親關注的落寞,如果是稍微有點良心的老爹,一定是會愧疚不安的。

但是沒良心的楚殿下連聽都沒聽出來,皺着眉指責道“別拿肉麻當有趣!手伸出來,我摸摸。”

九川焰不解的伸出手,楚明樓捏了捏他的小手腕,當然什麽都沒捏出來。

楚明樓心中的疑惑還是沒有完全打消,他向系統詢問道“你看出來他有哪裏不對勁了嗎?”

系統小魔微愣,怯生生的道“大概,好像,沒有。”

楚明樓不滿道“大概?算了,我以後再也不問你了,有什麽能起到作用的,自己冒出來啊!”

系統小魔沉默了一下,才嗫嚅道“我說句話你保證不打我,行嗎?”

楚明樓“……”

小魔繼續道“剛來的時候,您不是讓我沒事不要煩你嗎?”現在又讓我自己冒出來。

楚明樓“……閉嘴。”

小魔“……好。”

然後,九川焰膽戰心驚在楚明樓懷疑的目光之下站了好久,然後楚明樓拍拍他,道“晚了,睡吧!”

九川焰偷偷的舒了口氣,一把鑽進被窩。

楚明樓倒是出奇的,沒有趕他,也在他身邊躺下了。

楚明樓确實,是具有一沾枕頭就睡着的能力,很快就睡着了。

睡不着的,反倒是九川焰。

按理說,與父親同塌而眠,一直是他夢寐以求之事。

但是如今當真夢想實現,他又覺得不太真實,小少年支起身子,看着楚明樓的睡容。

月光之下,他雙眸緊閉,神色安詳,平日裏冰冷的雙眸被遮掩,月光下容貌绮麗,紅唇優雅。

他幾乎看得入迷,鬼使神差的,低頭吻了下去。

唇稍觸即分,因為九川焰已經很快的反應了過來,自己到底幹了什麽事。

他吃驚的望着旁邊的楚明樓,小臉上,盡是不可置信。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他是很喜歡父親沒錯,他是很想和父親親近沒錯,但卻絕對不是這種親近。

這樣的親近……是不正常的。

九川焰小臉瞬間煞白無比。像是逃離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對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床上的人,卻悄悄的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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