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仇源

十二

那是一個久遠的故事,當年的六歲女童如今已經長成一位絕代佳人.但無論歲月如何變遷,那十二年前的故事,那個紅葉飄飄的楓林永遠都深埋着女童的心裏,不會忘,不能忘,也不敢忘.

究竟是什麽樣的故事,令這個幼女要這樣深深地刻在心板上?那是一片被血染紅的楓葉,一段必須用鮮血洗滌的恨.

“小蝶,你累了嗎?忍耐一下,我們很快就到了,姨母病了,病得很重,娘只有這樣一個姐姐,我一定要馬上趕去.”那是一個美麗的少婦,月容花貌,輕靈聖潔.歲月的偏愛,使她依然美麗如昔,雖育有一女,但仍具有少女的純潔淡雅,仍是當年那個令江湖風雲變色的第一美人—醫仙藍雨.現在的她更比從前,承諾世代相愛的丈夫,聰明無雙靈動乖巧的女兒,幸福的包圍使她更添柔情,更顯風華絕代.

“娘,我沒事也不累.您不用擔心,姨母一定會沒事的.”明亮的大眼睛靈動流轉,安撫了母親藍雨的心.甜美雅靜的長相有着美麗母親的影子,同時也揉合了父親的俊逸英朗.宜男宜女,同樣出色.可見長大後必然是一個比她母親更出色的絕代佳人.

母女二人繼續行程,但是她們不知這次的行程會使她們的一生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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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孿生姐姐,藍雨的淚就止不住地掉落.她們姐妹從小感情就很好,兩姐妹有着一樣的美麗面孔,姐姐藍火熱情大方,永遠精力旺盛,妹妹藍雨惠質蘭心,溫柔執着.她們盡得藥神父親的真傳,姐姐藍火擅長研究毒物被譽為毒仙,妹妹藍雨擅長治病解毒被譽為醫仙.十年前,藍雨遇見命定情人影子谷的主人端木影,經過千山萬水後,終結為夫婦.而藍火就下嫁了本來應為她妹婿的傲群山莊的傲霸.因種種原因,十年來姐妹兩人沒再見過,只能以書信聯絡.但姐妹情深,距離反而加深了彼此的思念.

所以這次藍雨一得知姐姐研究時誤中劇毒,馬上趕到傲群山莊為姐姐解毒.

晶瑩的淚不斷湧現,象斷線珍珠般不斷劃落.令在場的人深深為這兩姐妹的深情而感動,同時也為梨花帶雨的佳人感到悸動.十年不見她還是依然美麗無雙,傲霸深深為眼前佳人迷醉,她是他的未婚妻,都是可惡的端木影,是他以卑鄙的手段搶走小雨的.雖然火兒與小雨長得一模一樣,但他心中認定的佳人從來就只有小雨一人.嗜血的光芒掠過傲霸的雙眼,但沒有人看到,大家都把目光投住在病榻上.

這時,一個精靈般的女孩打破了這一室的愁雲慘霧.只見她執起藍火的手腕,煞有其事地把脈.大家都被她不自量力的行為吸引了,正想拉開女童,不讓她阻礙藍雨診斷.但這時她仿似診斷完畢,松開了藍火的手,并細心地為藍火蓋好被子.然後走到桌子前執起筆就寫起東西來.

“你在幹嗎?你是什麽東西啊?全城的名醫都解不了的毒,你以為你是什麽,我們不是在玩家家酒啊.”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十二歲的傲刀.接着是另一個六歲女孩及她母親不以為然的譏諷.

“娘,你不要再說我胡鬧了.”傲針對眼前比她美麗的女孩是十分看不起.

“小女孩,你叫什麽名字,不要玩,跟姨姨去玩其他東西吧.”然後還裝了一個自以為溫柔的笑臉,殊不知她那雙眼高于頂的眼睛已經透出不耐與輕視.

另外傲霸以及傲劍傲箭兄弟對望着她的視線也是藏着深深的不信及懷疑.

但女孩依然故我,繼續淡漠地寫處方.仿佛那些尖刻的話語,懷疑眼神不曾出現.然後她拿着處方走回傷心的母親身邊,那種淡雅沉靜,仿佛天地間只有她們母女.

用指尖輕輕拭去母親梨花般臉上的雨水,吐出她進山莊後的第一句話,

“沒事的,子規淚雖然難解,但姨母中毒不深,而且姨母本身就具有抗毒的體質,只要用藥引出餘毒,并以內力逼出,就會沒事了.娘,您別哭了,我和爹會心疼的.”只有對着自己關心的人,女孩才會顯露自己的真實表情,而那時的她是最美的,不再是空有外在的精美木偶,而是一個靈動聰穎的人.她的聲音清脆利落，好象古琴彈奏的樂音.而且還有安撫人心的功效.

藍雨停止哭泣,拿起藥方,随後即破涕為笑.

“小蝶越來越厲害了,娘都比不上你了.”然後親了親女孩可人的臉.

只見小女孩的臉浮上紅暈,終于露出六歲女童應有的表情.

“雨姨,她是誰啊？”傲箭問出大家的疑問.

“她是我的心肝寶貝藍蝶,你們可以叫她小蝶.”

小蝶,這個名字從此與傲群山莊解下不解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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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大哥,不會的,你騙我,影是不會死的,他承諾要伴我一生一世的,他不會抛下我,抛下小蝶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不會的~~~”藍雨瘋狂地抓住傲霸,猛搖頭,她不相信端木影就這樣離開她們.

“小雨,端木影是魔教教主,正義之士都以誅殺他為己任,我身為武林盟主,當是義不容辭,你不要怪我.他真的是墜海身亡了,屍首也找到了.”傲霸把接近瘋狂的藍雨緊緊地抱住.

“你們竟然以我和小蝶設陷阱殺害他,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正派人士又有多高尚啊,魔教,魔教~~誰才是真正的魔~~”藍雨掙脫傲霸的懷抱,拿出當年與端木影定情的匕首,就往心口刺去.

“小雨,冷靜點,你失去了端木影,但還有我啊,我對你的愛,你為什麽總是不明白,端木影憑什麽搶走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他該死,當年只恨我沒有能力,如今我有了,我也把他殺了,你不用被他霸占了,你應該回到我身邊了.”說完就向藍雨靠近.

“你不要過來,我從來就不愛你,今生我的身心都只屬于一個人,他就是端木影,他沒有霸占我,我們是相愛的.當年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你也娶了火兒了,她是一個好妻子,你和她也很幸福,為什麽還要執着當年.~~”

“不,我愛的只有你,從來只有你,藍火只是你的替身,她永遠不能是你~~”傲霸大聲吼叫,吸引了剛回來藍蝶的注意.

“夠了,傲霸,那就是你的愛嗎?得不到就毀滅,你根本就不愛我,不然你不會傷害我最愛的人,不會欺騙火兒,不會殺了影~~你只是承受不了失敗,你不甘心輸.”淚瘋狂地滾落,藍雨的匕首已經抵住心髒了.

“小雨,不要曲解我的愛,我愛你啊,我發誓我将會比端木影對你更好,我只求你回到我身邊,嫁給我吧,我會把小蝶視為親生女的~~”

“老匹夫,還我爹的命來~”随着一聲吆喝,一陣藍色的粉末直攻向傲霸,是藍蝶,她在門外把一切都聽清楚了.

藍蝶雖然聰明.但是始終只有六歲,而傲霸可是武林盟主,雖然中了藍蝶一擊,但更快的藍蝶就落敗了,被傲霸擒住.

“小蝶,小蝶~~”望着愛女痛苦的掙紮,藍雨心都碎了.

“傲霸,放開小蝶,你放開她.”

“小雨,你這個女兒真的厲害,醫術高明,武功也不弱,如果她再長大一點,我的命就不保了,你說我怎能留下端木影的種,讓她長大報複呢.”傲霸猙獰地笑着,然後毫不留情地向女孩擊出一掌.一大口鮮血流出,讓那張蒼白的小臉更顯死寂.

“別擔心,我只是廢了她的武功,只要調理得當,她依然能象正常人一樣生活,但下一掌,我就不知道了~~”傲霸緊盯着藍雨,并作勢再打下一掌.

“不要,小蝶,不要傷害她.我什麽都答應,你不要再傷害她了.”藍雨望着象破娃娃一樣的女兒,母愛戰勝一切,放下匕首,頹然跪下.只求要會女兒.

“好,小雨,我們過兩天就成親,我會以正妻的身份娶你.決不會委屈你的.我們終于可以再一起了,我真的很開心,至于小蝶,成親後,她就是我的女兒,我會照顧她的.你這幾天會很忙,小蝶就交給我照顧吧.成親後,你就會看到她啦.”接着就不顧藍雨的哀求,帶走了身受重傷的藍蝶,以此威脅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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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傲群山莊一遍喜氣洋洋的氣氛,大紅雙喜,大紅繡球,大紅花束…各種各樣的大紅物品,都顯示了今天的新娘在傲群山莊的地位.大紅代表的正妻身份是多少江湖俠女,世家千金求之不得的榮譽.在場的所有女子都為今天擁有這分榮譽的新娘感到羨慕及嫉妒.而男子呢?他們更羨慕的是今天的新郎,藍家的兩位小姐都是天仙般的佳人,娶到其一,已經是前世收到的福分,而今天的新郎竟然先後迎進姐妹二人,享盡齊人之福.而且藍氏姐妹姐妹情深,世人皆知,以後一定不會出現争風吃醋的事,這簡直就是天賜的幸運.

就在大家都議論紛紛的時候,主人家終于出現了.大夫人藍火帶着傲劍,傲箭兄弟首先進入禮堂,然後是小妾柳夫人及四小姐傲針,再來就是傲家長子傲刀.只見大病過後的大夫人藍火已逐漸恢複,顯得明豔照人,但緊皺的柳眉顯出她對這場婚禮的不滿.細心看,還會發現她眼角的淚痕,顯然有哭過.但不知這淚是為自己或是妹妹而流?是喜是悲?是樂是愁?從望着這一室大紅的柳夫人笑顏如花的臉上不難發現掩藏在面具下的不甘,悔恨及強烈的嫉妒.傲劍傲箭兄弟則面無表情,似乎對這場婚禮毫無感覺.但隐藏在他們心裏的卻是對父親的不滿,對母親的同情.不同的是傲箭心中還有對藍雨的不解,而傲劍則更多是對那位重傷小佳人的關心及擔憂.傲家真正開心的可能只有忠心無謀的傲刀及天真幼稚的傲針了.

各懷心事的傲家人就位後,接着就是今天的正主角.傲霸身着大紅喜服,那不斷上揚的唇角,不難發現他的狂喜.而新娘也是一身名貴的大紅喜服,喜服上用名貴的金線繡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鳳,配上同樣名貴精致的喜帕,把新娘的絕色掩蓋起來.身着這樣的喜服,以平妻的身份嫁給人人欽佩的武林盟主,應該是每個女子的夢想吧.但是藍雨的心裏只有一遍愁苦,淚又開始掉落了,一滴一滴,象斷線珍珠一樣.為摯愛的離開,為自己的無奈,為姐姐的遭遇,更為愛女的安危.

即将達成目的的傲霸望着身邊的佳人,終于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只見他湊近新娘,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

“小雨,你終于回到我身邊了,你終于為我穿上嫁衣成為我的人了~~”話沒說完,近距離的觀察令傲霸發現藍雨的異樣了,該死的,她竟然在哭,她還是忘不了端木影.一絲憤怒劃過傲霸的眼,但是他們有的是時間,他一定會令小雨忘記過去的,只要藍蝶在手上,就不怕她離開他.于是傲霸又繼續敘說,但這次不再是擁有的宣言,而是令人心寒的威脅:

“小蝶現在不知怎麽了?”一句聽似普通的話,聽在藍雨耳中卻成,了最具威脅的話.為了小蝶,她可以付出一切,就算要她一輩子行屍走肉地活着,她也心甘.小蝶是影給她最珍貴的禮物,她一定要小蝶安全.只要小蝶活着,一切都不重要,,她甚至可以不要命.藍雨終于停止流淚了,為了小蝶,她怎樣都無所謂.

“一拜天地”老管家大聲地喊.

正當兩位新人準備彎身時,一個磁性的男音響起

“不,雨兒,我來救你了!”聽到這一聲大吼,熱鬧的人潮馬上讓開了一條路,藍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掀頭蓋就往來人奔去.名貴的頭蓋就仿佛被丢棄的心一樣,被藍雨棄于身後.傲霸一手擒住藍雨,狠聲道:

“難道你不要小蝶了?”藍雨聽後,全身一震,最後只能呆立原地,淚再次蜂擁而出.傲霸轉身望向來人,陰狠地道:

“端木影,你的命真是大,上次墜崖竟然死不去,還用一具屍體蒙騙衆位英雄豪傑,但今天你竟然來了,就別想再活着走出去.”接着就一掌接一掌地狂攻,四周那些自诩為正道人士的人也相繼加入戰局.雖然端木影武功蓋世,但一人難敵四手,而且還是一大群人.重傷未愈的端木影開始處于下風了.一不小心受了傲霸一掌,奔騰的氣血終于止不住地噴撒而出.但憑着心中的一份信念,他撐住了,并提氣就往藍雨奔去.一個旋身,他終于再次抱住深愛的妻子.

“影,真的是你嗎?當我聽到你死去的消息時,你知道我是多麽想随你一起走嗎,我們說過今生一定要生死與共的.但是我們可憐的小蝶~~”深深擁着失而複得的妻子,端木影一邊應付四周的殺戮,一邊說:

“是我,雨兒,我來帶你回家了,那屍體是迪的,他為了救我,犧牲了.小蝶已經被雪兒救走了,我們現在就去和她們會合,走.”說完,奮力一提氣就施展輕功往外沖去.傲霸以及一群人馬上緊跟.

一追一趕中,只有傲霸勉強接近輕功卓絕的端木影.終于舊傷未愈,新傷又犯的端木影支持不住.在一處楓林停住,端木雪一見他們馬上抱着虛弱的藍蝶向他們奔來.藍雨一見藍蝶馬上抱起重傷的女兒.

“大哥,大嫂我們馬上走,他們快趕上了.”接着一群人就向預先準備好的馬匹趕去.待端木雪和藍雨上馬後,傲霸首先趕到了.他一出手,就攻向端木影要害.

“雪兒,雨兒快帶小蝶走.”然後運勁一拍馬兒,兩匹馬就往前奔去.但這一瞬間,令傲霸有機可成,重擊一掌,震斷了端木影的經脈.端木影不支倒地.

“影!”

“大哥!”

“爹!”

三個聲音一同發出,夫妻情重的藍雨,把女兒交給小姑後,馬上回轉馬頭往回走,

“雪兒,小蝶就拜托你了!”

但後面的追兵也趕到了,趁端木雪不在意時,一把捉住了藍蝶.

這時,藍雨已經趕回端木影身邊,她緊緊抱住血流不止的端木影,夫妻二人再次說起那生死與共的盟誓

“原生生世世永成比翼鳥,永結連理枝,生死相許,至天地合紅塵盡方休.”藍雨在訴說的同時也把匕首插進了胸膛.血從嘴邊從胸前滴落,與端木影的血相融合.染紅了一地的紅楓葉.當傲霸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藍雨端木影夫婦雙雙離世.

被擒回的藍蝶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娘和爹死了.憤怒與傷心使她掙開了束縛,她撲向父母,爹娘的血染紅了她的小手.她拼命叫拼命喊,爹娘都沒有回答.

“大哥,大嫂!”姑姑奮勇的想趕過來.

“姑姑,快走.你一定要答應留住姓名為爹娘報仇!”邊說,藍蝶邊向傲霸進攻,但武功全失的她怎能傷到傲霸,傲霸一擡手就把藍蝶摔開,撞上一棵楓樹.在昏迷前最後一句話是

“姑姑,走.”聽到小侄女的話,端木雪一咬牙,虛發一掌,一抽馬鞭,立即忍痛而去.幸好圍攻她的不是什麽絕頂高手.于是她逃了,報仇,對,她留着殘身就是要報仇.

染血的楓樹林記載着十二年前的故事,一段必須用血償還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