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城下決絕

再次面見月朦帝倦收天有種想逃離的沖動,他完全不知曉要怎麽去給月朦帝返還一個完好無損的兒子。

“倦收天……”寝殿內月朦帝怔怔地看着倦收天欲言又止,半晌才吐出後文,“一切可還順利。”說完之後又覺得不妥補充道,“傷處可有大礙?”

“承蒙陛下挂懷,倦收天無恙。”蒼白的唇吐出的言語讓月朦帝揪心,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愛逞強,“來人,去靈祭司将首席請來。”

“不必勞煩了,倦收天的身體倦收天自己知曉。只要平心靜氣靜養數月便可痊愈,倒是有一事還望陛下海涵。關于這二皇子恐怕倦收天不能将人為陛下帶回來了。不過他此時并無性命之憂,陛下可安心 。”

月朦帝盯着倦收天的眼裏泛出一絲遺憾:“罷了,霁兒他既然不想回來等他想通了自會來看我這個老人家。”

倦收天幹咳一聲:“必然,不知現下……”

“倦兒就在我這兒靜養吧。往右手走是霁兒的寝室,他不在你就先陪陪我這個老頭子。”

“這……”本想拒絕的倦收天擡眸的一瞬看見月朦帝滿眼的期許還有那句不再有人會喊起的“倦兒”都讓他無從拒絕,“多謝陛下!”

“先去休息吧。”

是夜,淩幽揚端着藥敲開了倦收天的房門,內裏的人只是倦倦地靠坐在小榻上手裏捏着一卷書頁,盯着一旁的窗外紫月發呆,見他進來微微颔首。

“實在難受就躺下歇着,大半夜地不睡覺你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真以為我醫術精妙到能讓人起死回生?”

“沒有的事,只是睡不着。”

倦收天擡手想要接藥卻被淩幽揚打住,拉過桌邊的小凳坐在倦收天榻邊舀過一小勺藥遞到他唇邊:“在我和錦痕面前你就不要逞強了。我可不想大半夜地再給你熬藥。傷員就要有傷員的自覺,張嘴!”

倦收天捏捏拳,發現根本使不上力,略微尴尬地啓唇乖乖将藥咽下,末了還略微抱歉道:“又勞煩你了。”

“哪裏的話,只是你和原無鄉……”

“咳咳……”乍然聽到原無鄉的名字倦收天一激動讓最後一口藥嗆了個正着,猛烈的嗆咳讓胸口包紮好的敷料再次被滲出的血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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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激動。”淩幽揚急得差點摔了碗,一邊拍背一邊道:“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

倦收天有些無力道:“我和好友都想隐居山林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但……咳咳,我知曉他最初接近我是為了什麽。他恐怕也知曉他所要的一旦挑破我必會阻止。我們注定回不到過去了,更何況現在的倦收天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見到遠穆為禍靈空的那一日。靠冰弦花靈力維持性命,一旦花瓣靈力散盡便是倦收天殒命之時。這一點你我都知曉。”

“也不盡然。”淩幽揚再次給他包好傷口,“若在靈力耗散之前破損的血脈能修複好……”

“呵~說得這麽不确定,你恐怕也知曉這種事幾率有多大吧。”

“糟糕!原無鄉來了!”夢錦痕推開門急急道,“這個時辰城門早已關閉,原無鄉硬是要闖進來,靈祭司守城之人被他打傷了好幾個。”

“他不見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倦收天合上書頁,“罷了,我去一趟。”

“你這樣子要怎麽去?”

倦收天默念着一個口訣,淩幽揚立即臉色大變:“倦收天!都跟你說不要……”

“我雖向往歸隐,但……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倦收天的作風。不如趁着還有力氣處理好手頭的事。不用擔心我。”語畢倦收天不再理會榻邊兩人反對的眼神繼續念完剛剛的口訣,強行調用的靈力讓他有些不适,皺着眉緩緩站起适應片刻後禦風抵達城樓。

城下一片漆黑,原無鄉一襲白衣在夜幕下格外顯眼。

“阿倦,不鬧了。跟我回去。”

“鬧?你當倦收天是三歲孩童嗎?我倆早已兩不相欠,你回吧。若有朝一日你持冰弦花為禍靈空,倦收天必手刃禍患。”靈力雖勉強維持着倦收天的站行卻抵消不了胸口一陣陣的灼痛。倦收天緊握着拳努力讓自己在原無鄉走之前不至于倒下。

“胡說!倦收天你摸着良心問問你真能放下我?”原無鄉咬着牙問出這句話,其實他并不知道答案只是在賭,賭倦收天不會如此絕情。

“原無鄉,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倦收天對你從未動過半分心思,還請速速離開月朦。”口不對心的話像是一把鏽鈍的刀刃一點點地蠶食着他勉強維持的神志。

“呵呵……哈哈哈……”原無鄉氣急攻心之下一掌呼出,銀白的氣勁破開夜空沖着城樓上的倦收天而去,“我!不!信!”

倦收天沒有動作,不是不想躲,而是這個時候原無鄉所帶來傷痛反而是一劑良藥,讓心口的鈍痛稍稍化解。

喉間一陣腥甜,倦收天強忍着沒有讓那口血噴出。就在此時原無鄉身邊紫銀色的光暈乍現,久違的少女從光暈裏現形,擡手就給了原無鄉一記耳光,接着起身一躍到了倦收天身邊:“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走!”

“靈杳?”倦收天啓唇的一瞬,血沿着唇角蜿蜒而下将原本蒼白的唇染上一層凄絕的豔色。

“不要說了,我帶你去醫治。”靈杳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都說了讓你不要找冰弦花。你這孩子為何就不聽話呢!”

“倦收天!這就是你離開我的理由?”城樓上的兩人顯現出一個暧昧的姿勢,“好!很好!我如你所願再不糾纏。”

“你接近我無非是為冰弦花。我曾問過你冰弦花是否非要不可,你的回答已然給了我答案。”倦收天閉上眼深呼出一口氣,“一直以來你我都在相互試探,我累了。你回吧。”

倦收天拍拍靈杳的肩低聲道:“倦收天無悔,你現在恐怕不能離冰弦花太遠,我自己回去便好,花瓣的靈力還能維持很多天,暫且不必擔心。原無鄉就拜托你了。莫要讓他為禍靈空。”

“倦收天,他恐怕現在還在怪你,值得嗎?”靈杳帶着一絲哭腔。

“那不關我的事。”倦收天勉強一笑強行運轉靈力回到自己的住所。

靈杳看着城下的原無鄉不怒反笑:“你現在是要回遠穆複命還是在這兒等着給倦收天收屍?”

“呵……他的屍體恐怕也輪不到我收吧,更何況我還沒有那個本事傷到他。不過,我沒想到的是,自始至終他竟然不信我。哈哈,你也喜歡他吧?啧啧,可惜了。你恐怕還不知道他的味道,被我捷足先登還真是對不起。”

“休得胡言!你知曉一切後定會後悔現在所說所做的一切!倦收天是我看着長大的,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嫉妒心!靈杳只是護主花靈。即便倦收天不願說有些事情你也必須知道。”原無鄉極怒下的口不擇言徹底惹怒了靈杳。

“哦?他到底隐瞞了我多少。我倒要看看這所謂好友到底瞞了我多少!這夜絕城真讓人厭惡,還是回絕寒山的好。”原無鄉擺擺手,故作滿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知曉此時的理智已然随着倦收天的每一句言語灰飛煙滅。

再次同靈杳回到絕寒山,兩人剛剛抵達倦收天的住所靈杳便開始質問原無鄉:

“你可知冰弦花何處而來?

你可知冰弦花要怎麽取到?

你可知定緣禮是何意義?

你可知倦收天在聽到你說冰弦花非要不可時有多痛心?

你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無妨,我給你看!”

語畢靈杳便拉過原無鄉揚手一揮——眼前是無盡的白雪,冰封的居所在冰雪的常年侵襲下均顯現出一片華麗肅穆的白淨。

“這是什麽地方?”原無鄉看着眼前的光幕,滿眼的白雪将滿心恐慌點染。

“冰靈主神在人間的居所。怎麽?不敢看了?”

“并沒有!”

畫面一轉,穿着淩宇國師府式樣鬥篷的三人出現在冰封的居所裏。中間的那人一看便是倦收天。三人兜兜轉轉來到居所最深的一處石洞門口。其中一人摘了鬥篷,俨然是淩幽揚。只見他拉住倦收天的衣袖,神情是少有的認真。他說:

“倦收天,你可想好了。我不敢保證你能活下來。”

倦收天緩緩拉下鬥篷的兜帽:“我說過,只要他要的我都會給,我意已決,走吧。”

“阿倦要做什麽?”看到此處原無鄉氣息微微有些淩亂,言語中還帶着些許慌亂。

“聖子可曾想過冰弦花現世後你若不在又有誰能守住?”一旁的夢錦痕唰地一聲掀掉兜帽。

“我相信原無鄉會有分寸的。他只是因為受制于人,脅迫消失之日便是他大展拳腳之時。在這之前我必須助他少了這層束縛。”

“所以聖子是要讓原無鄉做下一任聖子?”夢錦痕問道。

“我只想讓他過得自由平安僅此而已。”倦收天仰頭看了一眼碧空,晨曦般的眸子裏漾着少有的脆弱和迷惘,“我們進去吧。”

畫面一轉,此處說是石洞不如說是一處冰窖。碩大的冰岩四散,中央是一座精細打磨的巨大冰榻。

倦收天看向淩幽揚,後者對他微微點頭。倦收天了然轉身,利落地脫掉上衣橫卧于冰榻之上。刺骨的寒氣蝕骨而來,倦收天忍不住咬緊下唇極力支撐。

“錦痕,繼續降溫。盡最大可能冰封住倦收天的血脈!”

原無鄉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轉頭怔怔地看着靈杳:“為何要這麽做!”并不是猜不到,而是根本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

“冰弦花就在他胸口,若想得必須……”

“不!你騙我的!你騙我的!”

“是不是你擡頭看看就好,你不是質疑倦收天沒把你放心上嗎?你不是質疑倦收天從未信任過你嗎?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到底為你能做到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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