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回去

胡不歸的表情就嚴肅下來,看起來黑沉沉的一張臉,還真有點壓迫力,他說:“你別瞎鬧了,上車,趕緊跟我離開這裏。”

蘇輕試圖耐心地解釋說:“我那朋友年紀大了,我看你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地方,就算找到了,他們也可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我、……”

胡不歸懶得聽他再廢話,一把拉扯過他的胳膊,要把他拎回車裏,蘇輕于是閉嘴了,覺着自己和這個人不但犯沖,還話不投機半句多,于是一低頭作勢要咬人,趁着胡不歸手松的剎那,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跑了。

蘇輕雖然個高腿長,可是體力一般,沒多遠又被胡不歸給逮了回來。胡隊十分想把他打暈了事,省得這人再弄出什麽幺蛾子來,可一看見他那一脖子的傷,又覺得無處下手——而且他認為蘇輕這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精神上受了傷害,有些不大正常導致的。他便十分威武地用胳膊箍住蘇輕的腰,拔蘿蔔似的把他從地上給“拔”了起來,然後托住他的肩膀,夾在胳膊底下,大步往車上走去。

蘇輕兩條胳膊沒了自由,就開始無意識地蹬腿掙紮,活像是一只離了水的王八。可胡不歸不愧是“練過”的,拎着他這麽個百十來斤重的人,就像是拎着個充氣娃娃,輕松自在得很,一點也不在乎他亂撲騰。

蘇輕就臉紅脖子粗地開罵:“什麽他媽歸零隊,一幫鳥人,我看是‘龜苓膏’,‘烏龜’的‘龜’!自己占着滿坑不拉屎,不幹活,不辦事,還攔着不讓別人辦。姓胡的我告訴你,你見死不救,遲早變成個縮頭王八,別以為你……”

他一邊叨咕,一邊瞅準了胡不歸按在他肩膀的手往下滑動了一點,于是伸長了脖子“嗷嗚”一口咬了上去,又痛苦地松開嘴——反動派皮糙肉厚,英雄人民把牙崩了。

胡不歸低頭看了蘇輕一眼,心想這家夥難道是個屬狗的?沒一會功夫,已經咬他兩次了,還有一次未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悶頭解釋說:“我們不可能讓普通民衆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說完,把蘇輕把車裏一扔,在他張牙舞爪地準備撲上來之前,自己也迅速坐進去,合上門,以身軀封住了蘇小狗的出逃路線。

蘇輕氣急敗壞,眼看他又要發動車子,一擡手攥住了胡不歸伸向方向盤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撕開了自己本來就破破爛爛的衣領,白皙的鎖骨和流動的灰印晃了胡不歸的眼,他于是下意識地移開目光,就聽見蘇輕說:“我是普通民衆?我他媽的還算哪門子的普通民衆?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有了這東西,我能逃到哪?叫你們的人保護一輩子,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夢見那個灰房子裏的事麽?我還能回到以前麽?”

最後一句話說得實在太辛酸了,蘇輕眼圈一紅——他也委屈,活得好好的,突然碰見了這種要死要活的事,就算是平時表現得再沒心沒肺,他好歹也是個人。

胡不歸沉默了一會,低聲說:“我對不住你。”

蘇輕硬是把那一把辛酸淚給憋回去了,冷笑,伸手去推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一句‘對不住’,誰還不會說說?你滾開,讓我下去。”

胡不歸不動如山地坐在那,不說話,不反抗,更不合作。

“他說得對。”僵持間,沉默了半晌的聯絡器忽然傳出了陸青柏的聲音,胡不歸眼皮一跳,擡起頭,監控投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間斷裂的緣故,已經徹底花了,陸青柏幹脆把視頻接過去,以一副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的形象,出現在蘇輕面前。

他十指交叉,頂在下巴上,從頭頂的屏幕裏居高臨下地看着蘇輕和胡不歸:“他說得對,灰印的能量循環不是完整回路,作為工具,在藍贏打獵’的時候,受到的精神上的創傷有時比受害人還要大,并且多半是不可逆轉的,即使你現在把他接回來,他這一輩子,也不會擺脫灰印的身份。”

Advertisement

胡不歸攥着方向盤的手握緊了,筋骨都浮在皮膚表面,看起來有些猙獰。

陸青柏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說:“即使他現在精神狀況各項指标基本在正常人範圍裏,也不代表他真的就好,我們都知道,精神創傷不一定會馬上有反應,有可能隐藏得很深,或者他反應太遲鈍,要過一陣子才以各種心理疾病的形式表現出來,然後在這些心裏疾病的影響折磨下,最終和那些當場瘋了的人們殊途同歸。”

陸醫生為了顯示他的話的真實性,還特意補充說:“雖然不多,但是我見過幾次這樣的病例。”

在蘇輕眼裏,此時的陸青柏一身的白大褂忽然都成了黑毛,變成了一只人模人樣的大烏鴉。

胡不歸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陸青柏,你什麽意思?”

陸青柏一點也不怕他,反正知道他不能從屏幕裏爬過來,于是幹脆利落地說:“我說你把他帶回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既然是他自己要求,倒不如把他放回去……”

“那不可能。”胡不歸說。

陸青柏突然被他打斷話音,變臉立刻比川劇還快,剛才還和風細雨諄諄善誘的一張面孔,下一刻就忽然成了夜叉他表弟,“啪”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嚷嚷起來:“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姓胡的,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屁都不懂你插什麽嘴?你以為精神創傷是回來往腦門上貼倆創可貼就完事的?藍印那幫畜生還知道相反情緒相抵定律呢,你這……”

“大猩猩。”許如崇補充。

“你這大猩猩!”

胡不歸皺了皺眉,該他拍板的事,他雖然向來說一不二,但他不懂的事,也是從來都能聽得進別人說道理的——即使陸青柏的模樣像讨債像打架,唯獨不大像講理。于是問:“你的意思是,讓他回到灰房子,反而有利于他的精神恢複?”

陸青柏擺擺手,轉向蘇輕:“你現在出來接受治療,很困難,如果想起你的朋友,會加重你的負罪感,對你這樣的二型灰印來說,尤其難辦。這樣回去以毒攻毒,說不定效果還要好一些。不過要決定回去救人,你可得想好了,可能你救不出人,自己也會折在裏面,人死了可活不過來,信春哥信夏哥都不能讓你原地複活。”

蘇輕的勇氣在吼胡不歸的時候就發洩得差不多了,聞言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擡起頭看着陸青柏。

陸青柏不吱聲,只是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好半天,蘇輕才又猶豫又遲緩地點了點頭,在胃裏發苦、肝上打顫、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點頭你就死翹翹了”的聲音中,喉嚨幹澀地說:“我、我還是回去。”

胡不歸看了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把車門打開,讓他出去,又把手伸到駕駛座底下,鼓搗了一會,掏出一個小箱子來:“那我給你做些準備工作。”

他打開箱子,先是從裏面掏出一個注射器來,像是征求意見似的看着蘇輕的眼睛,蘇輕猶豫了一下,默默地挽起袖子,伸出胳膊。

胡不歸一邊注射一邊解釋說:“這是個簡單的屏蔽器,新研制出來的,還沒有實驗過,但是你放心,沒有副作用,只不過作用也不好說……”

許如崇趕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地說:“作用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屏蔽被動吸收情緒時,外來情緒對你本人的影響,我做的,質量你放心。”

蘇輕看了一眼身邊這輛苦逼的迷你車,心不但沒放下,反而揪了起來。

胡不歸又拿出了一個銀色的耳釘,輕輕地掀起蘇輕鬓角的頭發,對在蘇輕原本的耳釘上,只聽見一聲輕響,再一看,銀色玫瑰型的小耳釘外觀上竟然變得和他本來的黑鑽耳釘一樣了,胡不歸微微湊過去一點,笨手笨腳地幫他換上,低聲說:“這個是通訊器,可以和我二十四小時保持聯系,也有定位功能,能幫我們找到藍印的基地。”

這個動作過于親密,讓蘇輕猛地想起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個什麽情況,就覺着氣氛暧昧起來,呼吸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垂下眼。

胡不歸給他戴好以後,放開蘇輕,又說:“我不能給你太明顯的武器,你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很容易被發現,會給你帶來危險,只能給你這個東西,你的慣用手是右手吧?”

他說着,從箱子裏取出了一枚戒指,蘇輕睜大了眼睛,心說我嘞個去,這幫人是什麽毛病,“工具”怎麽都弄成這樣?就算是右手,這、這這戒指是能随便戴的麽?

他一臉黑屏死機樣,木乃伊一樣地任胡不歸拉起他僵硬的爪子,把戒指扣在了他的右手中指上,在戴上的剎那,那枚戒指就消失了,蘇輕有些好奇地摸了上去,戒指還在,只是看不見了。

胡不歸擡起他的手指,指導說:“這裏有一個開關,正好可以用拇指操控。”

然後他也不知道是按了什麽東西,一縷電火花從蘇輕中指上冒了出去,胡不歸躲閃得很及時,只是對面的牆給燒焦了,把蘇輕吓了一跳。

“可以防身用。”胡不歸說。

蘇輕看着牆上被雷劈一樣的痕跡,咽了口口水,心想這肯定是防衛過當。

最後,胡不歸又指指他的脖子:“你的磁力項圈已經被破壞掉了,如果真的要回去……自己小心點,不要被發現。”

這句話一落地,胡不歸就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蘇輕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身上連灰帶土,領子破洞,袖子上還有血痕,頭發太長時間沒打理,已經顯得有點長了,一只腳還微微有些跛,活像個逃荒的流浪漢。

胡不歸就站在車門口,叼出一根煙,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背影。

蘇輕走出一段路,感覺到了什麽似的,回頭看了胡不歸一眼,聽見他說:“這是玩命的事,你千萬想好了……小心點。”

那聲音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一樣,蘇輕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釘,知道是從聯絡器裏傳來的,腳步頓了頓,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青柏在一邊點評說:“心如刀絞。”

許如崇說:“生離死別。”

陸青柏又說:“依依不舍。”

許如崇繼續成語接力:“伯勞飛燕。”

蘇輕轉了個彎,人影已經看不見了,胡不歸這才上車,把頭頂的屏幕給翻了過去,眼不見心不煩那兩個貨。

蘇輕一個人走回了陳林圈禁他的小房子,腳步在門口遲疑了一下,狠狠心,終于還是擡腳進去了。一頭倒在沙發上,先昏天黑地地睡起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房間裏并沒有開燈,他身上磨破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蘇輕反應遲鈍地爬起來,擡起頭,就看見陳林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像是一個孤獨而陰郁的剪影。

聽見動靜,陳林慢慢地回過頭來,蘇輕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這才注意到,陳林的肩膀上有一處槍傷,還在往外流血,他面容蒼白,眼鏡破了一邊,呼吸略有些急促,卻對蘇輕微微笑了一下:“你醒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