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獵人

就算是一千只草泥馬,也咆哮不出蘇輕此刻苦逼的心情,他想:我靠,老天坑我!

為什麽他面前的不是那發個傳單都被人看出破綻的小妹?為什麽他面前的不是只會在老大一聲令下後沖出去的特警?為什麽他面前的不是那個帶着瓶子底一樣眼鏡的許如崇?

胡不歸謊話說完了,就不心虛了,伸手把被他按得一條腿跪在地上的假大叔拉起來,出于職業習慣地審視着對方,眼神就像照妖鏡裏射出的X光。

蘇輕感到有種結局呼之欲出,它的名字叫做露陷。

然後蘇輕在如此豐富的內心活動中,做了一個動作,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卻不是拉住胡不歸的手,而是攀在他的胳膊上,接力撐了一下,先露出個頭,睜着一雙驚恐慌亂的眼睛往被捕的藍印那裏望去,看了一眼發現沒事了,才拍拍胸口,卻仍是不急着站起來,反而伸長了脖子,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圍觀模樣。

“哦喲,啧啧……”他用自己那張精心打造的滄桑的側臉對着胡不歸,用一口能以假亂真的南方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說,“大白天的,把人都吓死掉喽。”

胡不歸皺皺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個“中年人”,這個人……真像他。

蘇輕餘光瞥見胡隊的倫琴射線眼仍在掃描着自己,于是一邊厭惡地拍着西褲上蹭的土,一邊還不忘百忙之中擡起頭瞟一眼瞟一眼地看熱鬧,直到歸零隊和被捕的藍印出去了。

蘇輕瞥見他盯上的那個男人開始低下頭認真用餐,想着,得琢磨出個法子擺脫這尊大佛。

于是他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一個市儈中摻雜着審視的笑容,熱情地對胡不歸伸出手去:“您是警察呀,幸會幸會,我侄子今年也剛剛從警校畢業,正不知道去哪裏找工作呢,我看你們這工作也挺危險的哈。”

胡不歸遲疑地跟他握了一下手,就聞見對方袖子裏帶出的刺鼻的假古龍水的味,估計到了夏天蚊子都不圍着這個人轉。

蘇輕就從懷裏摸啊摸,摸了半天,摸出一個十分騷包的名片夾來,從裏面挑出一張遞給胡不歸。胡不歸就覺着一股更濃重的香味撲鼻而來,他抽了抽鼻子,感覺嗅覺快失靈了,腦袋被熏得有點暈。

名片上的頭銜是“清泉大酒店總經理季蒙”,四周還鑲着金邊,就好像給人闡釋什麽叫做“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似的。

胡不歸也不好意思不接,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往後一退,蘇輕就往前一蹭,眨巴着他那雙還不如眼袋寬的死魚眼,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變态的興奮,壓低了聲音,指着門口問:“剛才那個人,犯了什麽事?”

胡不歸的目光仍然逡巡在蘇輕臉上,他一開始的疑惑終于慢慢消失了,感覺這個人只是五官和蘇輕有微妙的相向,氣質和年齡卻完全不符——如果說年齡還是能僞造的話,那這……

胡隊看着對方呲着牙笑起來,一笑嘴還是歪的,就顯得更猥瑣了。

Advertisement

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這個老男人和他像?胡不歸心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在胡隊心裏,蘇輕永遠是帶着那樣一副略有青澀的少年模樣——眉目如畫的,生動、漂亮、倔強、堅強。或者胡不歸也不一定真的了解蘇輕,在他們短暫的相處和漫長的分別裏,他看見的都是蘇輕的好。而這些臆想的好,又在長達三年的追尋和深埋在心底的愧疚裏慢慢發酵,凝成了一個近乎虛幻的影子。

蘇輕跟着季鵬程別的沒研究透,就是如何察言觀色研究明白了,馬上發現胡不歸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于是明白,對方無論是懷疑什麽,這會都遲疑了,就再接再厲,假裝沒發現胡不歸一直在往後退,巴巴地又湊了一步,把聲音壓得更低:“他是毒販子,殺了人,還是……嘿嘿,你明白的,那種比較不要臉的犯罪分子……”

這句話還沒說完,胡不歸就生硬地搪塞了他一句“還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蘇輕在他背後招手說:“哎,你不要走嘛,話還沒說完哪!”眼見胡不歸在聽見這句話以後腳步更快了,就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遺憾表情,兀自搖着頭啧啧幾聲,坐回原位,頤指氣使地轉向服務員開始嚷嚷:“哎,你們這裏的服務是怎麽回事嘛,我要的濃湯怎麽還不端上來?我趕時間的好不好?”

“先生對不起,由于剛才……”

“我不要聽解釋,找你們經理來跟我說話,我跟你們不是一種人,你懂不懂的?你曉得我耽誤一分鐘是耽誤多少鈔票麽?”

直到胡不歸走到了門口,還能聽見那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不滿意的聲音,他腳步在門口微妙的頓了一下,終于把拿在手上的反光設備折了起來,塞回到上衣口袋裏——如果對方只是在裝模作樣,那自己要離開背對着他的時候,對方一般會因為放松下來,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可是沒有,如果……那這個人就太天衣無縫了。

一個人想在騙術上無往不勝,他就必須先能騙過自己。

蘇輕深谙此道,所以他是“季蒙”的時候,就絕對不會做出別人的肢體語言。同時他也知道胡不歸這人是很仔細的,他照顧人的時候仔細,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仔細,即使他自己被熏跑了,只要心裏還有半點疑惑,就一定會留人盯着。

蘇輕做戲做全套,一點都不省着,終于最後在餐廳老板的出面調停下,白吃了這頓飯,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時間掐算得極準,剛好跟那角落裏吃飯的男人前腳後腳離開。

角落裏坐的男人看上去三十來歲,板寸頭,長着一張叫人過目就忘的大衆臉,穿着白襯衫和休閑西裝這樣一身同樣大衆的衣服,融入人群裏就像一滴水。

他也注意到了跟他前後腳一起走出來的男人——蘇輕為混霸王餐吃鬧出來動靜簡直恨不得讓整個餐廳的人聽見。

板寸頭因為身份的特殊性,對這種或有意或無意靠近自己的人總是心懷警惕,他一路走一路借着各種東西觀察着這個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的男人,好在才過了兩個紅綠燈,這男人就一邊打電話一邊滿臉不耐煩地鑽進了一個大賣場。

板寸頭松了口氣,繼續往自己和同伴約好的地方走去,十分鐘以後,他神經又繃緊了,因為一個髒兮兮的流浪漢突然滾到了他腳底下,看面部表情,大概智力不大正常,流浪漢雙手攏起來做碗狀,笑得哈喇子直流哼哼唧唧地說:“給點吧,給點吧。”

板寸頭皺皺眉,打算從他面前繞過去,誰知道流浪漢又跟了上來,依依不饒地叽叽咕咕地說:“給點吧,給點吧。”還伸出油光锃亮黑乎乎的爪子去抓他的褲腿。

板寸頭急了,伸腿把他踹開:“滾一邊去,躲開。”

流浪漢這才不敢糾纏了,縮到牆角,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戰戰兢兢地看着板寸頭從自己面前走過。

過了一會,流浪漢才站了起來,依然傻乎乎瘋瘋癫癫地走在路上,搖晃着雙手哼着是人都聽不懂的火星文歌,間或夾雜着一句壓得低低的“滾一邊去,躲開”,路人都躲着他走,只當他發瘋,沒有人發現,當他把這句話重複了三四次以後,發出的聲音竟然和那板寸頭一模一樣了。

擺脫了流浪漢,板寸頭加快了腳步,他心裏隐隐約約地升起某種不祥的預感,天漸漸黑下來了,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他快步走過整條街區,徑自穿過市區中心的一個公園裏,買了一杯熱橙汁和一份報紙,坐在人工林子深處的石頭板凳上,一邊喝水一邊看報紙,裝作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過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手上那杯橙汁的水面可并不平整。

他不知在那裏多久,整整一份厚厚的報紙都翻完了,此時夜已經深了,星星布滿了天空,逛公園的游人都回家了,更不用說他所在的這個偏僻地方。

板寸頭最後一次确認周圍沒有人,這才彎下腰,從座位底下摸出一個銀色手機,翻開蓋子,接通以後開口才說了三個字“我到了……”

聲音就陡然卡住——那改裝過的手機蓋子上的能量指示器指針突然瘋狂地旋轉起來,幾乎活像個電風扇了。

板寸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危險來源,就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從猥瑣大叔又到流浪漢的蘇輕已經恢複了他在飛機上那副“青年才俊”的模樣,在手機落地的剎那,就一伸手給撈了起來,垂着眼看着被他打暈的板寸頭,伸出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很小的錄音裝置,湊近聽筒:“半路上遇到點麻煩,已經解決掉了。”

聲音模仿得像極了。

電話那頭的人說:“怎麽樣?”

蘇輕想了想,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他……被抓得也太簡單了。”

那頭說:“沒關系,他什麽也不會知道,已經瘋了。果然,藍印其實也是有極限的,這種生命體依然不完美。”

蘇輕笑了一下:“這種生命體的不完美性不止體現在這一方面吧?”

“說得也是——你小心點,三號的死亡被報道出來,這太敏感了,看來歸零隊們最近活動很猖獗。”

蘇輕立刻意識到,這個所謂的“三號”指得就應該是趙一菲,于是吸了口氣,低聲問:“你覺得……下一步,應該怎麽辦才好。”

對方有些奇怪:“怎麽了6086,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蘇輕一聽這個稱謂和口氣,立刻就明白了,這個“烏托邦”只是個跑腿的,并沒有權限過問“上面”的事,于是放軟了口氣:“我就是心裏有些不祥的預感,也可能是歸零隊人太多,讓我有了些壓力。”

“你不用多想,回來吧,協助處理四號,那邊不好下手,但是他要比三號重要得多,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他活下來,懂麽?實驗你就先放一放。”

蘇輕停頓了片刻,才用一種猶豫的口氣說:“……嗯。”

然後他挂斷了電話,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被他打暈的這個烏托邦,彎下腰,從褲腿裏抽出一把手掌長的匕首,慢慢地蹲下去,刀刃湊近了板寸頭的脖子。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下,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好半晌,蘇輕才嘆了口氣,把匕首收了回去,然後動手扒光了這個烏托邦的衣服,在他身上搜了好幾遍,把零零散散的大小儀器全部沒收,确定沒問題了,才把人光溜溜地綁了起來。

接着他從懷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餐巾紙,在上面畫了一個路線圖,裹上錄音器和繳獲的手機一枚。

第二天,這些東西被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送到了仍在路邊假裝發傳單的姑娘手裏,蘇輕本人,則連夜坐飛機離開了——他想他知道這個“四號”指得是誰。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