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解圍

秦東安給重岩推薦的武館叫尚武武館。用秦東安的話說,這家尚武武館雖然規模只能算中等,但是設備都是頂級的,而且裏面有幾個教練很不錯。秦東安給他推薦了其中一個叫林權的教練,說這人是退役的特種兵,厲害的不得了。

秦東安說的口沫橫飛,重岩聽得漫不經心。在他看來,特種兵也好,什麽兵也好,能當教練就說明比他的水平高,再說了身懷絕技也不表示他就是個好教練啊。會學跟會教那可不是一回事兒。

重岩周末去了一趟尚武武館,給自己報了個散打班。班上八九個學員,除了兩個大學生,其餘的都是附近的白領。重岩是年紀最小的一個。教練姓何,個子不高,精瘦,看外表不怎麽起眼,授課時對學員極嚴厲。第一天上課重岩就差點兒被他給折磨吐了。都這樣了,何教練還在旁邊說風涼話呢,嫌他體能太差。

重岩一直以來都拿打架鬥毆當鍛煉來着,覺得自己身體素質挺好的,結果到了專業人士手裏就不夠看了。他之所以想要學這個,其實還是被李延麟找人來教訓他的事兒給刺激的。當時他能憑着一根鋼管挑了四個流氓,不過是憑着一股憋了十好幾年的悶氣。雖然贏了,但也沒少吃虧。于是重岩就開始琢磨了,有那麽一窩子不省心的親戚,以後要是還有這樣的事兒咋辦呢?防賊一時,不能防賊千日,他也不能總帶着一根鋼管去上學啊。還是學點兒防身功夫吧,就算打不過流氓,至少能比別人跑的快些不是?再說了,他現在的這個小身體也才十來歲,大有改造的餘地。

重岩精神百倍地去受虐……哦,是去鍛煉,秦東安在一邊看的心癢癢,也跟着一起去。他這一去,就被林權給看見了。林權就是他之前給重岩推薦過的那位厲害的教練,重岩這才知道這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的林權林教練曾經是秦東岳帶過的兵。看林權的年齡,應該是跟秦東岳差不多大,但言談之間卻對秦東岳十分推崇。重岩隐隐覺得秦東安這位大哥,大概真的是很厲害的。

林權自己就有武館的股份,他不拿秦東安當外人,也不用他辦什麽手續,見他來武館就直接拎到了他自己的班上。秦東安被他操練了幾節課,抓着重岩的袖子哭嚎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來是來看個熱鬧的,沒想到有來無回。他剛冒出嫌累不想上課的念頭,林權的話就遞過來了:秦哥如何如何厲害,秦小弟你比不了他,至少也不該差太多對吧?

秦東安後悔不疊,可現在打退堂鼓顯然已經行不通了。于是每到周末,秦東安就痛苦的不行。重岩給他出主意讓他裝病,被秦東安給否了,他說他哥已經知道他跑到林權手下找死去了,還特意打了電話過來鼓勵(警告)他要練就好好練,還放話說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話等他回去會揍他。

“最要命的是,”秦東安哭嚎,“他最近就要回來了!”

重岩,“……”

重岩下了課,頂着一身臭汗先跑去浴室沖澡,等他換了衣服收拾好東西出來,秦東安已經在休息廳等着他了。

“吶,給你要的檸檬茶。”秦東安把飲料杯推到他面前,“要點兒吃的不?”

重岩搖搖頭。剛做過劇烈運動,他實在沒胃口吃東西。再說武館休息廳賣的都是一些快餐類的吃食,重岩對這個沒什麽興趣。

重岩一口氣喝了半杯飲料,緩了一口氣問他,“你家人幾點來接?”

秦東安看看手機,“今天不用接。”

重岩詫異了一下,“那你怎麽回去?”

秦東安搖頭晃腦地傻樂,“等下你就知道啦。”

重岩報的是下午的班,下了課正好溜溜達達回家吃晚飯。秦東安跟他湊熱鬧,也跟着上下午的課,重岩離家近倒也無所謂,從秦家到武館則需要倒兩趟車。秦東安有點兒路癡的屬性,唐怡放心不下,一直是讓司機接送的。

重岩以為他不想回家,就說:“要不上我家?保姆今天做蝦。”

秦東安雙眼一亮,舔了舔嘴唇。

重岩想樂又忍住了,“想吃就走吧,吃完飯我打車送你回去。”

秦東安不滿,“怎麽你們都當我是小破孩兒?”

重岩心說你本來就是個小破孩兒。

“下次吧。”秦東安挺遺憾地嘆了口氣,“下次你家保姆再做好吃的,一定告訴我哦。”

重岩剛想問問為什麽,眼角餘光掃過休息廳的玻璃牆,見外面走廊裏走過來兩個男人,一個是林權,上課時穿的訓練服已經換成了一身淺色的休閑裝,正語笑晏晏地跟旁邊的男人說着什麽。那男人鬓角削的極薄,側臉的輪廓有種雕塑般堅硬而流暢的質感。

重岩的雙眼倏地睜大。

怪不得秦東安說今天不用司機接他呢,原來是這個裝逼犯回來了。

重岩頓時覺得無比的堵心,放下手裏的飲料杯,拎着背包站了起來,“我剛想起來家裏還有點兒事,我先走了。”

秦東安背對着玻璃牆,還沒發現他哥和林權正朝這邊走過來,見重岩要走忙說:“別的啊,等下一起去吃飯。”

重岩擺擺手,“不了,真有事。”

世界上有那麽一種人,各方面的條件都挺好,性格、人品、為人處世都無可挑剔,但他這種好只針對他自己劃定的、固定範圍之內的人。很顯然,在秦東岳劃定的那個圈子裏,并沒有重岩的位置。而重岩也不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毛頭孩子,哪裏還會把自己送上門去碰這種釘子?

重岩走的急,一轉身險些撞到身後的人,那人後退一步,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怎麽這樣急?有沒有碰到?”男人的聲音微帶笑音,頗有幾分儒雅溫和之意。

重岩不習慣有人離他太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沒想到那人攥的用力,他掙紮了一下竟然沒有掙紮開。重岩心中微愠,一擡頭見這人正專注地盯着自己,見重岩擡頭,還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重岩心裏的驚訝一閃而過,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程蔚。尚武雖然條件還不錯,但是跟頂級會所還是比不了的,程蔚這樣的大少爺怎麽會跑到這裏來消遣?重岩掃了一眼程蔚身後幾個神色各異的跟班,微微蹙眉,“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

重岩把手腕抽了回來,剛一轉身,又被程蔚拽住。重岩眉頭皺了起來,“怎麽了?”

程蔚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模樣,“是我碰到小兄弟,還沒跟你道歉。一起喝杯咖啡怎麽樣?”

重岩知道程家的人都不好惹,李家那頭母老虎就是最好的明證,便強忍着脾氣說:“言重了。是我走的急,談不到道不道歉的。先生好意我心領了,還有事,咖啡就不喝了。”

程蔚不知怎麽想的,不但沒松手,反而随着重岩的手勁兒上前一步,神情裏竟透出了幾分親昵,“我肯定見過你,眼熟得很,只是一時想不起。”

重岩耐心告罄,一把将他推開,心裏卻有種匪夷所思的感覺,他這是被調戲了?怎麽宮二會看上這種人?難道眼睛瘸了?

程蔚被他推得踉跄兩步,被人扶住,擡擡手攔住了要上前找麻煩的跟班,臉色微微有些不悅,“你叫什麽名字?”

重岩冷笑,“問名字做什麽?打埋伏?”是男人就該單挑好吧?

程蔚卻笑了起來,似乎重岩刺猬似的脾氣讓他覺得有趣,“我是好意,你要是有急事趕時間,不如我送你?”

重岩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程蔚這人他上一世只在家宴上見過幾次,甚至沒說過幾句話。沒想到私下裏竟是這樣一個人。

“重岩?”秦東安站起來,略有些緊張地看着這一幕。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麽事,但程蔚攔着不讓重岩走,這卻是顯而易見的。

重岩沒回頭,淡淡說了句,“沒事。”

程蔚松開他的手,正要說話,就聽一旁有人說了句,“程少,好久不見。”

程蔚眼神微沉,視線掃過去,換上了一副輕笑的表情,“好巧,原來是秦中校,好久不見,你這是……休假?”

重岩回頭,見秦東岳和林權正從休息廳外走進來。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秦東岳是跑來替自己解圍的,不過這樣好的機會,不利用也太可惜。重岩的視線掃過剛進來的兩個人,在秦東岳臉上微微一頓,便又漠然移開。也不再理會程蔚這賤人,拎着自己的背包轉身走了。

秦東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哪有那麽多休假呢,出來辦點兒事。你這是?”

程蔚幹巴巴地笑了笑,“約了人,談點兒事。”

程蔚的跟班見重岩要走,原本想攔着,見程蔚沒有表示,又有些猶豫。這麽一遲疑的功夫,重岩已經出了休息廳,下樓去了。

程蔚目送重岩離開,心裏稍稍有點兒遺憾,又覺得秦東岳出現的莫名其妙,“秦中校來這裏是?”

秦東岳笑着指了指秦東安,“我弟弟在這裏上課,順路過來接他。”

程蔚做恍然狀,“是二少,都這麽大了?”

秦東岳笑着說:“不耽誤程少的正事了。咱們再聯系?”

程蔚含笑颌首,“好。”

秦東安之前只看到程蔚攔着重岩,這會兒也有點兒反應過來了,拉着秦東岳的胳膊低聲問他,“他是想勾搭重岩?”

秦東岳微微蹙眉,“瞎猜什麽呢?”

秦東安不滿地瞪他一眼,“你別當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林權在一旁笑着說:“那小孩兒就是跟你一起來的同學?小何班上的吧?我看他身體素質要比你好一點兒。”

秦東安胡亂點頭,腦子裏還在想程蔚的事,“不行,我得跟重岩說一聲。”

“你消停消停吧。”秦東岳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重岩心眼可比你多,你瞎操心什麽呀。”

秦東安氣鼓鼓地看着他,“不是你的朋友你當然不着急啦。”

秦東岳懶得理會他這種無賴話,見他鼓着臉一臉糾結的小樣兒,便捏着他脖子後邊的軟皮小聲提醒他,“你也不想想李家和程家什麽關系?重岩沒事的。”

秦東安眨巴眨巴眼,“可是重岩他媽媽又不是程家的人。”

“沒媽還沒爸啦?”秦東岳心裏倒是不擔心程蔚把重岩怎麽樣,就算李家不把私生子的存在當回事兒,但若重岩真在程蔚手上出了事,被圈子裏的人知道,李家還要不要臉面了?這些老派的世家,不管底下捂着多少龌龊,面子上還是講究個光鮮亮麗的。

秦東安沒想那麽多,他捏着手機正在憂心重岩家的父子關系。雖然重岩有爸爸,可是他爸爸真的會管他麽?他哥跟他說過,程蔚可不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普通纨绔,這個人暗地裏是有些本事的。要是李家不管這事兒的話,重岩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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