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告白

因為缺挖礦的人手,趙越堯索性就不讓人挖礦了,而是讓他們專注做白玉糕。

做出來的白玉糕就放到城中的鋪子中售賣,趙越堯手中有幾個半死不活的鋪子,都是王妃給的。但他除了話本和玩,對別的一概不上心。

王妃氣惱後,便不再管,那幾個鋪子每年都在艱難維持收支,生怕虧損。

一時半會兒,山上的那些暴民們不會下來,趙越堯便打算去城中賣白玉糕,礦場讓何大守着,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讓人來通知。

到了城中的鋪子中,掌櫃看見趙越堯,連忙将賬本拿出來訴苦:“小王爺,實在不是小人不上心。這生意一天比一天差,您得想個法子啊!”

趙越堯不耐煩:“我看你們一個個都是懶蛋,什麽都要我想辦法,要你們掌櫃做什麽?”

在老掌櫃跪下喊冤之前,趙越堯及時制止:“行了,別說話,我有事讓你們做,将櫃臺上的東西全部都撤了,我要賣別的。”

跟着趙越堯來的人将白玉糕從車上拿起,一塊塊擺放在木頭櫃臺上。

這兒本來是一間賣布的鋪子,因為貨源不好,只能進一些中下等的布。百姓生活艱難,能吃飽就是頂好的事,衣服最多一年一換。有錢的上層大家族又看不起這兒的貨,所以這店子就這麽半死不活的拖着。

趙越堯讓人拿出來的白玉糕每塊都嫩出水,放在架子上別提多誘人。老掌櫃小心翼翼的問:“小王爺,這是什麽?”

“這是我從書上看到的,秘法制作的白玉糕,今天就放在這兒試賣。”

老掌櫃問:“那這價錢幾何啊?”

趙越堯想了想,他不靠這個發大財,不用賣的太貴,所以薄利多銷最好:“賣三文錢一塊。周啓時,你覺得怎麽樣?”

周啓時:“小王爺定的價錢很合适,三文錢,平常人家不會舍不得,窮人家狠狠心也能吃上一頓。”

趙越堯興致勃勃,覺得自己肯定能将白玉糕大賣。誰知等了一個時辰,竟沒有賣出來一塊,連前來問價的人都沒有!那些婦人小姑娘提着菜籃子,看了幾眼便離開了。趙越堯恨不得拽着人家的袖子,拿刀逼着她們買!

周啓時看他急的跺腳,面色耳根都泛着粉色,像一株春天開的燦爛,想要留住行人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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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愛,就像是春天一樣可愛。

周啓時對柳枝說:“去找口鍋,弄點調料和油來。”

柳枝聰慧,一句話就明白了周啓時想做什麽,行了個禮,叫上人去弄東西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陣陣香氣從這個店鋪飄了出來。

周啓時穿着黑色的圍裙,挺拔如同一杆修竹,站在門口大鍋面前,用筷子炸白玉糕。炸完之後裹上王府廚娘特制的調料吹涼,頂着一圈兒灼灼目光,将白玉糕放進了趙越堯的口中。

外焦裏嫩,咬開便是一汪汁水在口腔中爆炸,他眨巴着眼睛,捂着嘴唇:“好好吃。”

趙越堯這饞貓樣兒,簡直就是個活招牌。再加上老掌櫃在旁邊忽悠着,說這個是古方秘法制作的,營養豐富,吃了能強身健體還便宜。

重點是好吃和便宜,光這兩樣要素,就能引得那些婦人們搶購了。

柳枝挽着袖子,在旁邊煮了白玉糕湯,分給衆人。那些猶豫的人嘗了之後,紛紛上前購買。

沒一會兒,這兒的白玉糕就全部都賣完了。

趙越堯拿出紙筆算了算,掙了差不多三兩銀子。一個普通家庭一年到頭不過花五兩銀子,這麽一會兒就掙三兩,還挺賺錢。怪不得周芍清要從商,還将東西賣的死貴。

既然白玉糕這條路走得通,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別人去做。柳枝是個勞碌命,哪裏有需要往哪裏搬。

趙越堯:“柳枝,你去礦場找人負責賣白玉糕。人選絕對不能有小心思。”

不僅如此,店鋪門口還貼了招工啓事,招人去礦場工作。

半個月之後。

制作白玉糕的場所被搬到了礦場隔壁,當時招工,來了很多的人。一些平民,衣不蔽體的流浪者,還有一些孤兒,他們走投無路跑來湊湊運氣。

沒想到,第一天來的,全部都被收下了,小孩子幹的活少,工錢就減半。但是這也足夠讓他們覺得欣喜,就像天上掉餡餅一般。

趙越堯暫時有了錢,那他改革礦場的事兒就該做了。

燈火昏黃,趙越堯坐在簡陋的桌子上,咬着筆頭,有些遲疑的問:“周啓時,你覺得我應該這麽做嗎?這南涼山礦場從傳下來,就沒變過。若是我這麽一改,将礦場弄得更糟糕了怎麽辦呢?”

周啓時正拿着趙越堯寫的計劃書細細的看,越看就越覺得驚嘆:“制作礦場身份戶籍,以點數代替銅幣。成年人一天三點,就是三文錢,點數只能在礦場中的店鋪兌換東西。”

“這個不錯,礦民們都是流民,要不然就是因為稅收的原因罰來做苦力。他們不是自由人,不能有私産。但是你制定的這個細算起來,就不算是私産,堪稱精妙絕倫。”

被這麽一誇獎,趙越堯立刻就尾巴都翹了起來,覺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你說的對,我不該猶豫。懲罰的用處遠遠比不上獎勵,若是礦民們不能吃飽穿暖,那挖的礦只會一年比一年少。”

“這些錢呢就從白玉糕那邊掙得出,反正柳枝在礦場找到了合适的人。”

周啓時點頭,兩人湊到一起删删減減,就将礦場的改革臨時弄了個雛形出來。

第二天,趙越堯将所有的礦民召集起來,頒布了他新寫的各種計劃。

有的大家沒聽明白,但是裏面有一條大家明白了,就是從今天起,他們挖礦是有報酬的,而且再也不用餓着肚子幹活了。

單單這一點,就能讓所有人喜極而泣。那個站在中央,拿着紙張說話的少年,此刻,就是礦場中所有人的神明。

周啓時趁着沒人注意,肆無忌憚癡迷的看着散發光芒的趙越堯。

何大與洛凜從旁邊駐紮的營地中走來,面色凝重:“小王爺,南涼山有動靜了。”

趙越堯心中又有些害怕又有些喜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場面,也高興于終于可以解決這件事然後離開這兒。

還不走,礦場這兒的蚊蟲就要将他咬死了!

走到營地中,五百府兵已經嚴陣以待。何大穿着铠甲,跪在地上:“請小王爺下令,屬下必定将那群賊人殺的片甲不留!”

趙越堯搖頭,胸有成竹:“硬碰硬沒有必要,我們等得起。等到他們按捺不住,我們再來個甕中捉鼈。傳我命令,疏散那些礦工,所有人全部躲在隐蔽處,将整個礦場圍起來。”

洛凜第一次看見這樣殺伐果斷,腦子利索的趙越堯。他意識到,自己一直護在身後的小孩兒,終于長大了。

等到傍晚時分,山上的人集結在一起,滿臉兇相的闖了下來。

他們遠遠的看着礦場每日都升起大火,架鍋煮吃的。相比他們在山中食物日漸變少,沒有睡的地方,需要處處提防蛇蟲野獸,礦場的日子倒是過得潇灑極了!

于是,所有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再次下山,搶些吃的和被褥衣裳。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燒怕了,礦場的人手只有零星幾人。褚念的人混在裏面,覺得情況不對勁兒。

“大哥,這兒怎麽靜悄悄的。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先走吧!”

“走什麽走,我們上一次将那些可恨的兵們打得屁滾尿流,這一次也可以!”

“快來,這兒有吃的。”

衆人蜂擁而上,廚房中一盆盆煮好的白玉糕散發着清香。顧不得拿筷子,他們直接上手抓來吃。

褚念的人覺得很不對,暗中罵這群人簡直就是朽木,面上賠着笑催促他們快走。

誰知,沒走兩步,他們就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在了地上:“食物有毒!”

礦場兩邊同時沖出來精銳士兵,拿着刀槍,不費一兵一卒就将他們輕易的抓住了。

何大的一雙眼睛看着趙越堯,簡直就在放光。

趙越堯得意的走過去,看被捆住的那個大胡子首領。看着不像是礦場的人,長得身強體壯,目露兇光。

“将人帶下去審問,我倒要看看他們是怎麽将這所有人糾集起來的。”

趙越堯不至于将這些人都殺了,但是組織這場暴動的人,是不可能被留下的。

褚念的人互相看了兩眼,眼看大勢已去,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殺了趙越堯!

他們兩人沒有吃東西,被毒倒也是假裝的,一人反過來将按住的自己府兵打倒,吸引注意力,另一人拔出藏的隐秘的匕首,直接兩步上前捅趙越堯一刀。

這一切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周啓時離得遠,眼中是駭人的深淵,心中如同寒冰一般冰冷,害怕趙越堯受到傷害。

趙越堯毫無察覺,被身旁的洛凜抱住轉了個身,右手搭在洛凜的腰上,只覺一片濡濕。

他微帶哭腔:“洛凜,你怎麽了,我...”

洛凜捂住趙越堯的眼睛,呼吸沉重:“沒事兒,你別看。”

周啓時臉色陰沉,他略微深邃的眼睛中毫無感情,在男人服毒自殺之前,捏碎了那人的下颚。

礦場□□一事解決的比老王爺想象中完美,唯一不足的就是洛凜的受傷。

趙越堯因為洛凜的傷,暫時去了洛府。

“表哥,該換藥了。”

洛凜躺在床上,穿着白色的中衣,勁瘦的腰側裹着滲血的繃帶,正在看翻看賬本。

趙越堯端着托盤,上面是大夫開的上好金瘡藥。

洛凜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讓丫鬟來,你手腳粗苯,将我弄得生疼。”

趙越堯将托盤放在桌子上,滿臉不高興:“那你看不起我,為什麽又要讓我來洛府照顧你。我最讨厭來洛府了,那個該死的桑竹為什麽還沒走?”

洛凜合上賬本:“桑竹是丞相大人托付給洛府的,和我一起長大,情同兄弟。他不是洛府的奴仆,也不是洛府的庶子,沒有必要對你百般讨好,奴顏婢膝。”

趙越堯被戳中了小心思,鼓着臉頰哼了一聲,傲嬌的轉過頭:“好嘛,我知道了。表哥,你吃過我鋪子中賣的白玉糕嗎?”

說到這個,洛凜倒是來了幾分興趣:“你那白玉糕,祖母特別愛吃,每日都要吩咐人去買。我猜,雖然鋪子每日門庭若市,但是賺的并不多。”

趙越堯點頭:“嗯,我賣的又不貴,剛好收支平衡罷了。”

洛凜搖頭:“并不是因為你賣的便宜,而是因為你的方向錯了。這白玉糕我嘗過,老少皆宜,味道很好。只是因為它一開始就是在貧民中有知名度,所以世家大族不屑嘗試。”

“薄利多銷,最重要是多字,南岳能有幾個人?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将白玉糕銷到京都去。”

趙越堯簡直心花怒放,揚起笑臉抱住洛凜,莽撞的力度壓到洛凜的傷口,讓他痛的悶哼一聲。

“表哥,你真的太好了,從今天起,我一定什麽都聽表哥的!”

洛凜哭笑不得,趙越堯這家夥有事就是表哥,無事就是洛凜:“先說好,這個我可要三層利潤。”

趙越堯頓時不滿的站起來叉腰,臉上是不敢置信:“什麽,洛凜,連我的錢你都要賺?”

洛凜微微勾唇:“親兄弟明算賬,這生意也不是你一人的。”

趙越堯才不聽他的話,端起桌子上的小碗雞湯,一口氣喝了。

洛凜看他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笑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用完就丢。”

趙越堯騎馬回王府,發現周啓時正站在窗邊看一根簪子。趙越堯輕手輕腳,想要去吓他一跳。

“嗷嗚!”

周啓時轉了個身躲開,趙越堯一時收不住,差點摔倒,被拎住衣服穩住了身體。

“你不知道,正午時分人是有影子的嗎?”

周啓時将玉簪收回胸口,點了點趙越堯的眉心,語氣親昵。

趙越堯鼓起臉頰:“沒意思,你今日怎麽比洛凜還無趣?”

周啓時冷哼一聲,整顆心如同泡在了鹽水中:“我當然比不上洛少爺,他能讓你一連照顧他好幾日不回王府,我卻不能讓你留下來跟我說幾句話。”

趙越堯心中很不耐煩待在洛府,回來就是想找周啓時出門玩兒。誰料他竟然一見面就板着臉,還說出這些話。

“洛凜是為了我受傷的嘛,我娘特意叮囑一定要照顧好他,我有什麽辦法?你不想見我就算了,我走了!”

周啓時上前兩步,拉住趙越堯的手腕,眼中布滿血絲。他嗓音低沉沙啞,仿佛極為痛苦:“你根本不知道,我恨不得那個受傷的人是我。”

“趙越堯,我願意為你去死!”

趙越堯被吓住了,慢慢的往後退。周啓時則一步步的向前走,直到趙越堯背後抵住書桌,退無可退。

“可,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啊。”

周啓時将他圈在懷中,周圍這一塊空間變得粘稠灼熱起來。他的手放在趙越堯的側腰,慢慢的往上摸。

趙越堯感覺腰側的那塊皮膚都要被燙紅了,縮着往後躲。周啓時像是被蠱惑一般,俯下身就要吻趙越堯的唇。

滾燙的氣息打在趙越堯的唇邊,趙越堯不願意,委屈的眼中含淚,拼命的掙紮:“我不,我不想這麽做,柳枝!”

周啓時用了力氣,扣住趙越堯的兩只細白的手腕,将他的驚呼全部封進了唇間。

這是趙越堯第一次與人這樣親密,和想象中的惡心不同,竟然還挺舒服的。

只是,他将來是要繼承王府的。肯定還要娶一個溫柔賢淑,家世良好的王妃,怎麽能同周啓時混在一起呢。

趙越堯一口咬傷了周啓時的唇角,周啓時用拇指揩掉嘴角的血跡,整個人的氣息顯得十分邪氣。

少年縮在桌邊,有些怕:“我不會和你好的,将來我要娶妻生子,繼承南岳。這事兒你別想了!”

周啓時面上帶着偏執:“你要反悔?我們拜了堂,敬了天地。只不過沒喝交杯酒而已,早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堯堯,你不是和我爹說過要娶我嗎?”

這話誰都知道當時只是為難周啓時,現在他居然還拿出來說,真是讨人嫌!

趙越堯抿着唇角,白皙的小臉覆滿寒霜,指着門口:“我不跟你說這些可笑的事,趁着我對你還有幾分情誼,你滾,從王府給我滾出去。”

“你不走,我就讓人将你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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