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王爺挨揍

在史瑤來到這邊之前, 太子從未跟劉徹耍過心眼, 面對劉徹的質問, 太子劉據心虛, 一想到三個聰明的兒子, 瞬間壓下那點心虛,道, “孩兒這些日子搜集了一些東西。”說話間沖身後擡擡手,聞筆和莘墨分別抱着幾卷竹簡走過來。

劉徹下意識看一眼太子, 太子由着他打量。劉徹扯了扯嘴角輕哼一聲, 道,“放朕案幾上。”

聞筆和莘墨把東西放下就退出去。劉徹見狀,屏退左右, 然後才問, “這都是些什麽?”

“父皇別急。”劉據走到案幾前,跪坐在左側, 打開最上面的竹簡。

劉徹勾頭一看,上面記載着漢立國以來的大事, 不禁皺眉, “你怎麽把這些東西搬來了?”

太子也沒賣關子,一邊把他抄錄的那卷竹簡遞給劉徹,一邊說漢立國發生了多少起謀逆案, 而這些謀逆案中又有多少起和皇室宗親有關。

以往劉徹沒多大感覺, 看到太子記下的數字, 很是吃驚——多的出乎他意料。也瞬間意識到太子要說的事不小。面上不動聲色, 道,“然後呢?”

太子沒有直接說他的三個弟弟,先說他的三個兒子,把早些和史瑤的談話潤色一下,說給劉徹聽,在劉徹示意他繼續時,太子才提到三個弟弟。

以往令劉徹費解的地方瞬間想通了,道:“難怪你提議讓他仨住宮裏,合着就是為了今日?”

“是的。”劉據實話實說,“三個孩子出生後,父皇下旨召三個弟弟回來的時候,孩兒才想到二郎和三郎長大了,也得去封地。

“孩兒舍不得二郎和三郎去封地,就想為何一定要他們去封地,不能留在長安嗎?後來孩兒就查到這些東西。”指着案幾上的史料,“孩兒覺得把他們留在長安,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們以後連犯上作亂的機會也沒有。”

劉徹打量他一番,道,“這麽說來你以前沒想過此事?”

“孩兒以前年幼,父皇沒跟孩兒講過,孩兒哪能想到。”太子道,“再說了,孩兒以前也沒當過父親,如果那時父皇跟孩兒說,想把三個弟弟留在長安,孩兒一準認為父皇對孩兒不滿。”

劉徹回想他還是太子時的情形,忍不住點頭,換作他也會這麽想,“闳兒身子骨不好,朕下旨把他留在長安,沒人會上奏反對。

“老三和老四比闳兒小,朕想留他們在長安住幾年,也沒人會反對。不過,據兒你要知道,留下他們容易,日後想送他們回去,可就不是這麽容易的事了。”

“父皇,孩兒不是信三個弟弟沒有争儲之心,而是信父皇。”太子望着劉徹說,“以後弟弟們生出別的心思,那也是因為父皇不喜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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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心中一動,這孩子是真長大了,居然敢這麽跟他說話,“那朕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這麽信朕?”

“不用謝。”太子一本正經道,“父皇是孩兒的父親,孩兒若是連父皇都不信,還能信誰啊。”

劉徹好氣又好笑,深深地看着太子,“朕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如此會說?”

“以前孩兒沒孩子,自從有了三個嫡子,孩兒每天哄他們睡覺,逗他們玩,不知不覺就變會說了。”太子見他沒生氣,又怕劉徹心裏不痛快,便扯出三個兒子。

劉徹當了幾十年皇帝,哪還不知道太子的小心思。太子說不舍得兒子去封地,其實劉徹也不舍得,只因孫兒還小,就沒想那麽遠。

太子今日提起,劉徹一想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孫兒一個在長安,一個在邊疆,瞬間感到胸口悶痛,“這些書留下,朕會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外面下着大雪呢。”劉據道。

劉徹冷哼一聲,道,“你來的時候都不擔心,走的時候還怕?”

“孩兒自然不怕。”太子道,“孩兒的三個兒子怕啊。”

啪!

劉徹抄起一卷竹簡就砸,怒道,“你還知道大郎他們怕冷?!”

太子捂着又痛又懵的腦袋,很是委屈,“孩兒怕父皇不同意啊。再說了,孩兒說的事跟他們仨有關,他們仨理應在場。”

“別什麽事都扯他仨身上。”方才太子一進來,劉徹就想罵他,見他有正事,才壓住怒火。這會兒正事都說完了,太子還拿三個小孫兒當借口,劉徹又拿起一卷竹簡,“他仨才三個多月大,懂什麽?以後再敢拿他仨說事,朕就如了你的意,直接封太孫。”

太子臉色微變,放下捂着腦門的手看向劉徹,小心試探,“父皇別說氣話。”

“朕沒說氣話。”劉徹指着太子道,“他仨是你兒子,不是你手中的棋子!”

太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一看劉徹面色不渝,頗為不在自的咳嗽一聲,“孩兒是他們仨的父親,天天照顧他仨,偶爾用他們一下,哪能稱得上把他們當成棋子啊。”

“稱不上?”劉徹嗤一聲,“朕如果時不時利用你一次——”

太子打斷他的話,“父皇盡管用。兒子這條命都是父皇給的,哪怕父皇要了孩兒的命,孩兒的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滾!”劉徹擡手扔出手中的竹簡,頗為無奈地說,“你的臉皮何時變得這麽厚?!”

太子心說,還不是你逼的。以前好生勸你,你當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我耍一次心眼,你才聽我的,我只能繼續這麽做了,“孩兒又長一歲,其他地方肯定也跟着長了。孩兒如今十七歲,若是還像宗兒那樣,父皇不得愁的頭發都白了。”

“你——”劉徹指了指他,“你給朕閉嘴吧。”

太子見好就收,“孩兒去裏面看看仨孩子。”

劉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得了個沒趣,太子摸摸鼻子,悄悄走到裏間。

天到晌午,大雪還沒停。太子帶來的竹簡被劉徹看完了,三個小孩也醒了。太子和劉徹便抱着三個裹得只露一雙眼睛的小孩站在廊檐下看一會兒雪,随後回殿內用飯。

申時左右,雪停了。太子才帶着三個孩子回去。

三個小孩穿的厚,又裹着被褥,出去一趟也沒着涼。反而是窩在屋裏沒怎麽出去的史瑤病了。

史瑤上輩子聽別人說起過,古代氣候和二十一世紀很不一樣,漢朝中原地區濕潤,植物茂盛,動物數目繁多。

史瑤是南方人,在北方上大學,在北方工作,人生的五分之二都在北方。所以她既是南方人,也算是北方人。對南北氣候都有所了解。正因為了解,來到漢朝,史瑤發現長安氣候濕潤,便認為長安的冬天和二十一世紀長江中游差不多。

在太子往身上套很多衣裳,出門就披上大氅時,史瑤根本沒動她的披風,雖然到外面覺得有些冷,也沒當回事。第二天早上醒來,史瑤的喉嚨說不出話了。

太醫過來一看,着涼了。

太子和史瑤發生關系後,倆人就睡在一起,也就是同蓋一條被褥。太子沒着涼,史瑤着涼了,那肯定不是夜裏凍得。

太子又看到史瑤的披風還挂在屏風上面,和早幾天一模一樣,瞬間知道她是白天凍的。史瑤喝了藥,太子就勒令她穿厚點,病好之前不準出屋。

史瑤也怕傳給別人,弄得整個長秋殿全是藥草味,生生在屋裏呆了三天。

十一月十六日,早上,史瑤用過早飯就去偏殿,看到兒子醒着就問,“幾天不見,你們仨有沒有想我?”

二郎伸出胳膊,母親抱抱。

三郎咧嘴笑笑,算是打招呼。

大郎撇撇嘴,沒有。

史瑤朝大郎小臉上擰一下,“你現在還小,我揍你,你父親心疼,他不踢我也得訓我。等你會走了,我一天打你三頓。你小子給我等着。”

你敢!大郎瞪大眼威脅她。

史瑤哼哼道,“我是你母親,有何不敢?”外面太冷,史瑤不好意思把奶姆趕出去,便命她們去外間。怕她們聽見了,小聲說,“無論你上輩子是誰,這輩子都是我兒子。再說了,你上輩子很厲害,也不一定有二郎和三郎厲害。”

二郎使勁搖搖頭,母親,母親,我不厲害。

三郎點點頭,母親說得對。

史瑤一看倆孩子的反應,氣得朝二郎屁股上一巴掌,“你小子怎麽這麽沒出息?上輩子厲不厲害,除了你誰知道?你要說你很厲害,知道嗎?等等,二郎,你還沒告訴你兄弟,你上輩子是誰吧?”

大郎和三郎齊刷刷看向二郎,天吶,忘了問這個小笨蛋上輩子是誰。

史瑤見狀,笑了,“是不是覺得我們二郎不如你倆聰明,就沒問我們二郎以前是誰?”話音一落,兄弟倆不約而同閉上眼,裝沒聽見。

“現在想問?晚了。”史瑤看向懷裏的小孩,“二郎,以後他倆如果問你是誰,別告訴他倆啊。”

二郎眨眨眼,怎麽問?

“寫字啊。”史瑤以前也沒想到,後來鄂邑公主邀太子過府一敘,三郎在史瑤手上寫字,史瑤才意識到三個兒子不會說話也可以交流,“不管他倆在你手上寫什麽,你都說看不懂。”

二郎點點腦袋,孩兒聽母親的。

“真乖。”史瑤看向大兒子和小兒子,“是不是很後悔,很懊惱不把二郎放在眼裏?以後有你們後悔的呢。”

三郎睜開眼,苦笑。

大郎睜開眼瞪一眼史瑤,少幸災樂禍。

“你倆告訴我,皇上給大郎起名劉宇,給二郎起名劉寧,給三郎起名劉憲,和你們上輩子的名字有沒有關系?”史瑤話音一落,窩在她懷裏的二郎就搖搖頭。史瑤瞬間明白,就看向大郎和三郎,“跟我說你倆上輩子是誰,你們以後闖了禍,我也不揍你們。”一手摟着二郎,一手放在大郎手邊。

大郎攥緊小手,睜大眼望着史瑤,想都別想。

史瑤朝他臉上擰一下,手放在三郎手邊,示意他寫下來。

三郎笑笑,搖了搖頭,對不起,母親,無可奉告。

“你倆給我等着。”史瑤虛點點他們,“二郎,以後他倆欺負你,告訴母親,母親幫你揍他。”

二郎樂得抓住史瑤的衣襟,嘴裏“哇哇啊啊”,哪怕史瑤聽不懂,也知道他十分高興。

史瑤也忍不住笑了,“今天日頭好,我把你們放在小床上,咱們去外面曬曬?”看向大兒子和小兒子。

大郎沒反應,史瑤當他默認了。三郎點一下腦袋,史瑤把二郎放在小床上,然後把大郎和二郎放進去。随後喊奶姆把他們擡到正殿那邊。

太子晌午回來,就看到史瑤坐在墊子上,趴在小床邊,正逗三個孩子,“孤早上去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就醒了,一直沒睡?”

“沒有。”史瑤道,“下午該睡了。”擡頭看到太子的臉通紅,“殿下又出去了?”

太子:“出去有點小事。對了,孤有沒有跟你說過,父皇下旨令齊王、燕王和廣陵王留在長安?”

“沒有。”史瑤早兩天病得昏昏沉沉,太子從外面回來就問她好點了沒。估摸着太子只顧得擔心她,就把這事忘了,“父皇怎麽說的?”

太子:“父皇說他年齡大了,希望兒子陪在他身邊。”

四十多歲,在史瑤看來正值壯年。可她所處的朝代是醫療水平極低,一個風寒的都能要人命的漢朝。

據身邊的宮女所說,七十歲在漢朝真的很稀少,一百男人當中也難出一個。劉徹拿年齡說事,朝中大臣倒也無法反駁,“他們不能一直住在北宮吧?”

“孤之前不是說父皇在長安城東南方給孤建一座院落麽。”太子道,“父皇打算在那邊選幾塊地,讓他仨建王爺府。”

史瑤沒聽明白,“他們自個建?”

“他們早已封王,有自己的封地,封地一年所出也夠蓋一座王府了。”太子道,“好在他們還小,還能在宮裏住兩三年,有足夠時間建自己的王府。”

史瑤:“不會過了兩三年,又都要回去吧?”

“不會的。”太子道,“他們都不傻,在長安住的好好的要回去,不是明擺着告訴孤和父皇,他們起了別的心思麽。”

史瑤一想,“這倒也是。”低頭看着幾個兒子,“你們以後就有玩伴了。”

“父皇今日考校四弟功課,發現他都不如比他小好幾歲的宗兒,父皇很生氣,認為老師不盡心,把四弟的老師全換了。”太子道,“孤覺得哪怕是休沐日,四弟都沒空來找他仨玩兒。”

史瑤不禁眨了一眼,“有這麽嚴重?”

“應該是。”太子道,“我到宣室的時候,父皇正發火,三弟的臉色也不大好,如果不是礙于父皇在旁邊,我估摸着三弟得揍四弟。”

“三弟打不過四弟,四弟自己說的。”史瑤笑道,“不說他們了。殿下剛才說父皇說他年齡大了,妾身又想到菜籽油。”

太子微微搖頭,道:“沒買到,之前買的那兩袋胡麻和油菜籽留着開春當種子吧。我已經交代城外的匠人,留兩塊地出來留着種胡麻和油菜籽。”

“那豈不是得他仨會走了,咱們才能吃上菜籽油?”史瑤不禁皺眉,還得再吃大半年豬油啊。

太子:“不一定。要是榨不出油來,咱們還得繼續吃豬油。”

“殿下別亂說。”史瑤瞪一眼太子,“一定能榨出油。”說着,見二郎揉眼睛,“是不是困了?”

二郎想點頭,一看他父親在,又揉揉眼睛,眨一下眼,告訴史瑤,他很困。

“你們仨何時才會說話啊。”太子抱起二郎,“父親送你回屋睡覺。”

史瑤:“讓他們在這邊睡,日頭下面暖和。屋裏雖然也暖和,但是太悶。屋裏的火盆,妾身已命人熄滅了。窗子打開通通風,晚上再點着。”

“行吧。”太子也覺得屋裏悶,把二郎放床上,看着同蓋一條被褥的仨兒子,“這張小床睡不下你們仨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就會說話了?”

史瑤看一眼仨兒子,“他們仨頂多還能在一起睡兩個月。”然而,三個月後,二月中旬,太子的三個嫡子才分床睡。

二月十二日,休沐日,早上,劉胥拉着劉闳和劉旦來看三個侄兒,進來看到太子和史瑤在用飯,劉胥沒容倆人開口就說,“皇兄,皇嫂,弟弟去找小侄兒玩了。”說着就往偏殿跑。

“站住!”每到休沐日,三人就過來,東宮門房也不再通傳,直接放他仨進來。太子皺眉道,“他仨還沒醒,過一會兒再去。”

劉胥有點怯太子,忙停下來,忍不住嘀咕:“日頭都出來了,怎麽還在睡啊。”

“你們用過飯了?”史瑤笑着問,“二弟,是不是還沒來得及用飯,就被四弟拉來了?”

也許是因為經常陪劉胥從東宮走到這邊,劉闳的臉色比早幾個月好多了,不再是煞白煞白,小臉上有些血色。

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劉胥瞥一眼劉胥,很是無奈地說:“他昨兒下午就跟弟弟說,今天來這邊,叫弟弟起早一點。卯時一刻,天蒙蒙亮,他就跑去喊弟弟和三弟起來。弟弟被他喊得沒法睡,起來用過飯還沒到辰時。”

太子放下箸,瞪一眼劉胥,“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壯的像個小牛犢似的?”

“弟弟才不是小牛犢。”劉胥不高興,“父皇說,弟弟是小老虎。”

太子漱漱口,站起來,“小老虎?孤沒看出來。不過,孤知道,你再胖下去就是小豬崽了。”

“你才是小豬崽!”劉胥脫口而出。

啪!

劉旦朝他腦袋上一巴掌,“沒大沒小!”

劉胥捂住腦袋,扭頭瞪劉旦,你幹麽這麽用力?!

“說到小豬崽,殿下早先買的豬崽該長大了吧?”劉胥口無遮攔,史瑤擔心太子動怒,便轉移話題,“該有一兩百斤了吧?”

太子仔細想想,“才四個月,最多七八十斤。”

“不一定。”史瑤道,“妾身記得殿下說,殿下買的那幾頭豬崽是用碎麥稭和麥麸以及野菜摻和一起喂的。百姓喂豬不用麥麸,用麥麸喂的豬長得快,殿下今日無事不如去看看。”

劉旦驚訝又不相信,就忍不住問:“皇兄喂豬?皇兄擱哪兒養的豬?弟弟為何從未聽人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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