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誅邪由來

林落羽夜裏是被冷醒的，冰涼的雨點打在身上寒意刺骨，他皺眉微動了下指尖，發現自己手中似握了什麽東西。只是他還是好累，身體好痛，一點都不想動。

“師尊……小師弟……”遠處有人在叫喚，聽聲音似是大師兄，他在叫師尊。

師……尊？

林落羽猛然睜眼從地上坐起，朝四周看了看，他依舊在原來的林子裏面，衣服已被雨水淋透，而寒祤鳳已不知去向，師尊的氣息更是半點都感覺不到了。

師尊去哪了？

他心中一緊，倉促起身之際卻感到腳下一軟，險些又載回地面，幸好有一雙手及時扶住了他。

那是一雙皺紋滿布的手。

林落羽慌忙擡頭後就見一白發白眉白須的老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手執一把白色油紙傘，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恍如一個深山隐居的道家仙長。

來參加赤華秘境的居然還有如此年長的仙長？

林落羽心生疑惑，但此刻師尊不見了，他也來不及細想太多，忙從仙長手中抽出，禮貌的朝他拜了拜，“多謝仙長，只是小輩還有要事在身，仙長可留下仙門名號？等小輩出了秘境後定當上門拜謝。”

仙長笑着搖了搖頭，将手中的紙傘放到他手中，啓唇道:“你是龍？”

林落羽心中一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自己是什麽時候暴露的？

龍乃人間至寶他不是不知，之所以萬涉世，是因為他與其他龍不一樣，他生來便是人形态，無需修煉化身，而且在他出殼的第一年，他就曾遇到過一位道法高深的仙長。

那時候他唯恐身份暴露，被抓去抽筋扒皮，一直都是躲着那位仙長的，卻不知身上錢袋被賊人偷了，還是那位仙長幫他将錢袋找回，他還與仙長一起把酒言歡了片刻，他這才知曉，其實哪怕是修仙之人，也是不能将自己身份看破的。

但他畢竟還是龍，還是有些擔憂害怕的，于是隐身草原近二百年不敢涉世。這二百年間，因無法化為龍體，有時候他自己都快忘了，其實他真身是龍，而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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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日他做了個夢，夢到了那個與他相依為命數十載的啞巴孩子，他夢見那孩子滿臉是血，跑到他床前來問他，他為什麽不找他。

這時候他才驚覺，原來男孩離開自己，已過了二百年，若是他已然轉世的話，這已經是第二世了吧！況且那日，他還欠了一個女孩的恩情，若是一并算起來的話，他的家人和恩人，應當都已轉世，重回人間了吧！

報恩、尋人，他不得不涉世，他都想好了，等找到女孩報了恩，再找到自己的小男孩，就可以帶着他一起重回草原，至此以後，他們就可以永永遠遠的留在草原了。

可意外總是比夢想來得更快，他才拜入師門第一天，就遇到了雨露期的師尊，師尊的信香于他來說似有一股特別的力量，不僅僅是欲，還能輕易的勾出他體內的妖氣，那一天，是他做龍二百年來第一次化龍，他也是第一次見着了自己的真容以及真身。

他本以為，有了第一次化龍後，以後化龍都會很簡單的，誰知那晚以後，他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和從前一般無二，直到第二次，他在秘境之中再次聞到師尊的信香，又迎來了自己的第二次化龍，以及今天的第三次化龍他才知道，原來他是否能成功化龍，全靠師尊信香的牽引。

雖然他入世不久已化龍了三次，但他化龍前和化龍後容貌靈體都是不一樣的，而且每次就連師尊都沒有發現自己是龍，眼前的仙長又是怎麽發現自己的身份的呢？

林落羽不解。

“小師弟，師尊，你們在哪？”

就在林落羽深思之時，葉淩風的呼叫聲越來越近。林落羽眼中微閃，擡頭看向了聲源之處，正打算伸手回應之時，那仙長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用指尖在口邊做了個噓的動作，随後揮了揮衣袖。

等林落羽再次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置身于一個山洞間。

“仙長這是何意？”林落羽有些惱怒，他還想去找師尊了，這仙長雖剛剛扶了他一把，但也不能在未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将他帶到此處吧？

白發仙長無視他有些沖的語氣，唇角乃是挂了分柔柔的笑意，一揮手點燃洞中燈火，一指洞中石床，“坐。”

“仙長，還望能恕在下無禮，在下還得去尋師尊，恕不能奉陪。”林落羽朝他禮貌一拜，轉身欲離開此處。

“你知道你手中所握之物……是什麽嗎？”白發仙長斟茶間，突然開口，“他是從你身體裏掉出來的。”

“……”林落羽握緊了掌心，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竟握着一個令牌，他疑惑擡手，放在眼下看了看，只見那令牌普普通通，中央刻了大大的誅邪二字。

這東西什麽時候到他手中的？

“是誅邪令，可誅天下所有妖魔邪怪。”白發仙長啜了一口茶，淡淡的看向林落羽，“持誅邪令者，便是這妖魔之界的下一任魔主。”

林落羽疑惑轉身，把那牌子放到白發仙長的面前，“哦，那這個給你，我要去找我師尊了。”

白發仙長:“……”

可走到一半，林落羽才發現，這地方……居然是沒有門的！他左右看看，又确認了一遍，然後還是沒有找到門，最後又不得不退回那個山洞裏，微怒道:“放我出去，我師尊有危險，我還得去救他！”

白發仙長微微擡頭，朝他看了看，輕笑一聲，一指對面的位置，“你坐下，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不聽故事，我要出去！”林落羽心中狠狠，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将此話道出。

仙長也不惱，将另一杯茶推至他面前，“我有一個寶物，可看到每個人未來的命運，你想不想看看自己未來是什麽命運？”

“不看！”林落羽忍無可忍，一把打翻了面前的茶，怒視于他，“我要去救我師尊。”

仙長依舊保持着淡笑，沖林落羽眼前揮了揮手。

林落羽不由自主的閉了眼，再睜眼時，眼前已換了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但細聽之下，就能聽到有人在輕聲呻/吟。

林落羽心中一緊。

這聲音……是師尊。

他忙幾步走上前，本想将人抱入懷中的，哪知一伸手，指尖卻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你眼前所出現的不過是幻想罷了。”

白發仙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林落羽疑惑回頭，卻見他身後仍舊是之前的那個山洞。

“你若想快些去找他，那就安心的聽我說，我說完後自然會放你去找他。”白發仙長再次給他斟了一杯茶，推到他眼前，“不然的話，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他受苦而幫不了他了。”他眉梢輕挑，又補了一句，“放心，他現在身體裏有你的東西，邪魔是不敢近他的身份。”

林落羽咬牙握緊了拳頭，回頭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山洞，努力平複了情緒，坐到了白發仙長對面。

“我給你講個故事。”白發仙長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

雖不想聽故事，但思及師尊，林落羽還是強行的點了點頭，端起手中得茶一飲而盡。

“從前，魔族出現了個魔童少年，他以自身魔血，一百顆世人最邪惡的人心，百個強大妖丹，以及百簇厲鬼的鬼火煉制出了一塊能號令天下邪祟的萬邪令。少年用此令在百年不到的時間裏一舉統治了妖、鬼、魔三界，成了這世上的第一個魔王。”白發仙長語氣淡淡，說話時也不忘時不時的抿一口茶，好似在閑談一般，“可好景不長，修真界出現了個天才少年，少年八歲練氣，十歲築基，十二歲結丹，最後不過二十便已到達渡劫期，可他這個渡劫期一卡，就卡了百年，後來有仙長指點，說他此生有一劫，只需渡得此劫，天劫将至。”

林落羽聽得糊裏糊塗的，這個跟他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講給他聽？但出于想讓對方快點講完，他好去找師尊得心态，他還是耐着性子聽了下去，不打斷他。

“魔童少年統治了三界後仍舊心生不滿，他想做六界之主，便将目标放在了人、仙、神三界，于是他帶着魔族子弟，一舉攻入了最好出手的人界。一時間屍橫遍野，生靈塗炭，那時候的人間恍如真正的地獄。”白發老師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一揮手在二人面前制造了知道幻境。

那是一個只有一個紅日的世界，地上的屍體鬥堆砌成山了，到處都是烏鴉禿鹫在啄食着地上的腐屍。一個白衣少年手執一把血紅色的劍立于高空之上，冷視着另一邊的一個黑衣少年。

白發仙長并沒有将兩人的面容露出來，林落羽只看到了一個人形的白影和一個人形的黑影，他們在空中對打，打了七天七夜，最後那個白衣少年一劍刺穿了黑衣少年的心髒，并從黑衣少年的心髒抽出了一縷黑色的物體放入了自己的心髒之處，最後幻境沒了。

林落羽滿臉疑惑的看着白發仙長，“這不是以前口口相傳的羽鶴神尊的故事麽？”

以前在草原隐世的時候，也偶爾會有人從外地帶來些修真界的故事，而這個羽鶴神尊，更是一個如神話般的存在，幾乎家喻戶曉，這有什麽好講的？林落羽實在不解。

“不錯，正是他。”白發仙長捋了捋胡子繼續道:“這後面還有，容我細細道來。”

還有……

林落羽苦目愁眉，一幅不大願意聽的樣子。

可白發仙長卻不以為意，繼續道:“羽鶴神尊曾用自身的一把佩劍與自己一縷幽魂煉制了一柄神器。”他說着拿起了身前的誅邪令，放到林落羽的手中，“這柄神器叫誅魔令，可誅天下魔物。”

林落羽看了看手中的誅邪令，又擡頭看了眼仙長。

“可他在百歲之年曾遇到了一個貌美的孕婦，那孕婦為一雌龍，雌龍正被魔物欺淩，是羽鶴神尊出手相助，救了這條雌龍。”

聽到與龍族相關，林落羽瞬間豎起了耳朵細聽。

“魔王已滅，這誅魔令實乃在他身上已無半點作用，他便将手中誅魔令贈予了這條雌龍。”

“真大方。”林落羽不禁感嘆，又甚是不解，于是問道:“可這和誅邪令有什麽關系？”

仙長笑笑，低頭看向了他手中的誅邪令，“百年後，羽鶴神尊駕鶴西去，龍族一家獨大，稱霸六界，為了更好的管理六界生靈，他們又在誅魔令裏加入了龍王之魂以及……龍女之淚，從而煉制出了如今的誅邪令，龍王曾言，持誅邪令者，世間邪物皆要俯首稱臣。”

仙長說着說着，突然起身單膝跪地，跪在了林落羽面前，把他吓了一跳，連忙起身将他扶了起來，“仙長使不得！您一大把年紀了，我可受不起。”

“您乃龍族之後，又為誅邪令主人，您受得起。”仙長卻是不肯起，還固執的朝他拜了三拜。

林落羽有些不知所措，等仙長再次起身後才小心翼翼問道:“我現在可以去找我師尊了嗎？”

仙長啓唇似是有話要說，可偏偏被他這句話給堵了回去。他笑笑，将之前的話收回，朝林落羽點了點頭，“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不留你，不過……”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林落羽一眼，卻是再未言語，一揮手，前方的石壁突然出現了一個洞。

林落羽心中一喜，又是朝那仙長拜了拜，“多謝仙長了，來日必當登門拜謝。”

仙長笑笑，朝他拜了拜手。

心性不定，這時候和他說什麽都是徒勞。

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得嘆了一口氣。

林落羽走至洞口之時，又思起一事，折了回來，兩手中的誅邪令放到了仙長面前，有些腼腆道:“口頭的承諾都是虛的，我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以送給仙長，既然仙長說這東西這麽珍貴，那我就把這個送給前輩，以當謝禮。”

怕他會拒絕，林落羽放下後立馬小跑着離開了山洞。

以前他只想做個人，現在……他只想做師尊的男人，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想太多。

哪知，一出洞門，那仙長已經在洞口等着了。

仙長将手中的誅邪令放到他心口處，語氣淡淡:“它這麽多年來一直藏于你心間受你心頭月滋養，早已認你為主，是不會再聽任何人的命令了，你将它放回去，危急時刻，它能救你性命，而且……”他頓了頓，繼續道:“你不是一直不能自主化龍麽？你以後想要化龍只需用靈力催動心間的誅邪令，它可祝你化龍。”

那誅邪令竟是在他胸口貼了片刻，自主又進入了他心間。

林落羽怔了怔，摸了摸胸口之處，才發現，那東西進去後，之前身上的傷痛也一一愈合了果然是個好物。

林落羽擡頭看了眼仙長，又是一拜，“敢問仙長尊姓大名，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報答今日之情。”

仙長笑笑，在他面前慢慢變得透明，“無名無姓，你若想找我，便搖一搖手中鈴铛。”

話落，仙長消失在了他眼前，随後從空中掉下一串鈴铛來。

林落羽将鈴铛小心翼翼的揣進懷中，嘗試着用靈力催動心間誅邪令，化作一尾巨龍消失在了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