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歐諾以春天為題材，設計了四款女裝，樣衣她只做一件。雲想容的師傅們，被請入達官貴人家裏時，總免不了替她推銷一下。而那邊到店裏來買布匹的人，看到這些衣服，也忍不住就要做上一套。

春日正盛時，歐諾去查賬，無意間看見大街小巷女人們的衣服大多帶上了熟悉的感覺。果然京城就是一個盛刮流行風的地方。同時看着那些被改掉或者做得不到位的設計，她狠狠磨了磨後槽牙，太便宜那個商珏了。

屬于雲想容的手筆的竟然不到一半。

但到店裏拿到那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時，歐諾的笑容卻燦爛了幾分。偏偏燦爛中又有幾分精明在裏面。

商珏背脊一寒，“你、你又想幹嘛？”

歐諾将衣擺一提，坐到他對面，開始給他講解品牌之道。

“雲想容”這個招牌在布行裏算是頂尖了。

但成衣和裁縫師傅這一塊卻名不見經傳，比不上另一家錦衣記，還是需要大力扶持的。

歐諾洋洋灑灑講了足有半個時辰，忽悠得商珏醍醐灌頂茅塞頓開，都開始拿崇敬的眼神看她了。就在這時，歐諾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就比如我設計的款式，自然是要标注屬于我的标志才能讓那些仿款貶值。”

商珏眉頭一抽，這才是這個家夥的目的吧！啊？

但誠心細想，的确是如此。就成衣而言，他們的利潤會更大。但那些人家自己一仿制，他們成衣就直線下滑，只能靠新的設計來撐門面。先不說歐諾能不能設計得出來更受歡迎的款式。即便設計出來，對于不同款，裁縫師傅也是需要一個适應過程的，這必然會浪費時間。

權衡之下，倒是歐諾這個方法更能治本。

最後歐諾将二十一世紀的品牌理念融入進來，給自己設計的衣服定了一個十分狗血而又充滿土豪氣質的名字，“千金一諾”，同時LOGO，是兩片玉蘭花瓣，繡在袖口裏。

桃花落。

無羁看到面前擺着的兩錠銀子，嘴角抖了抖。一百兩！普通百姓辛勞一年也存不下十兩來。她這不過一個月而已，哪裏來這麽多銀子？雖然有聽穎兒說她在做裁縫師傅，可這絕對不能是這個價呀！

但無羁卻好好地将銀子收了起來，而且還扯出一抹不冷不熱的微笑，“這一百兩銀子足夠姑娘幾年的開銷了。”

歐諾見這人收得爽快，心裏寬慰。現在她本無親無故，暫留此處也的确只是權宜之計。本想過去住那個皇宮出口的院落，可想到自己現在打算做生意，被人看到她出入那個鬧鬼的院落，多少有些不吉利。

再則，她孤身一人在外居住，又不像以前有應龍保護，說實話，這個社會的治安絕對趕不上二十一世紀。更何況，她也想過段時間就離開京城，的确沒這個必要再去接觸其他人。

“另外，我還有一事請公子幫忙。”歐諾手指捏着應龍，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無羁當然看到了，卻只是瞟了一眼，便繼續看着她的眼睛，平靜無波地問道：“何事？”

“可有認識的信得過的高僧？”

無羁眉頭驀然一動，眼中一點好奇的神色都沒表露出來，只是口中說道：“好！”

無羁沒有追問，這讓歐諾松了一口氣。

宮外的日子，過得很快。比之二十一世紀朝九晚五上班，如今清閑得多。出門就是大花園，賞心悅目，閑來無事還可以去外面逛逛。

茶寮酒肆，向來是百姓閑話八卦的地方，甚至還有人說書。

歐諾有些時候就會去那種地方，聽聽宮中近況。

年後那場紅雪被稱為天兆。是福是禍或是冤，衆說紛纭。

“随國後宮，美人如雲。唯獨有一位面貌醜陋的皇後，善妒成性，殺美人，斷龍嗣，諸事做絕。後被廢棄冷宮，不得見天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殊不知，随後不甘寂寞，燒了宮殿，意圖逼迫随帝。然，惡人有惡報，随帝雖不忍殺随後，随後卻因救火不及燒得面目全非，形如鬼面。若是常人，這等傷勢，早命歸黃泉，可随後卻不出半月行動已如常人。自那之後，後宮之中愈發不得安寧，妃嫔相繼被厲鬼纏身，連太皇太後也夢魇不斷……”

講故事的是一位老者，手裏端着茶，看着支棱着耳朵聽他講解下話的人，嘴角一扯高深莫測地一笑，“你們當這随後還是人嗎？其實不然也！早在她被火焚燒之前，便業已被惡鬼附體，才幹出如此多傷天害理之時，只不過之前随後魂魄未散，能壓制一二，殊不料，那場大火，惡鬼沒除，卻将最後一道壓制掃除。而這惡鬼專門吸食美人神魂，是以後宮紊亂。後太皇太後力挽狂瀾，請仙山真人出道，将惡鬼驅逐。”

老者定住，故意吊着人的胃口。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旁邊還有人急切地問道：“後來呢？”

老者一口飲完杯中茶，嘿嘿一笑，“日已西斜，老朽要回家抱孫子咯！”

歐諾端着茶杯，将老人看了一眼，卻也不說話。無論哪個朝代，都禁言當朝事，尤其禁皇家。

但無論哪個朝代的皇家也懂得用輿論來愚民。俗話說，禍從口出。有些人的口禍是因為無知，而有些人則是居心叵測的咎由自取。

在歐諾與穎兒一起回家時，看到巷子裏，那個老者被兩個黑衣人直接堵在裏面。

穎兒眉頭一顫，就要過去鋤強扶弱。

歐諾則抓住她的手臂，搖搖頭。

這自掃門前雪的行為，讓穎兒當即将歐諾看淡了幾分。可翌日，她們再到那個茶寮，那個老者依然在講故事，只不過，這次故事峰回路轉，太皇太後的力挽狂瀾，瞬間成了皇上用廢後引蛇出洞的奇招。而那位皇後，不是什麽厲鬼附身，只是他們做出來的幌子罷了，引老妖婆上當。

這個故事是否合情合理，倒都不在別人的關注下。百姓關注的是，最後那位冤死的皇後最後如何了。

老者只是搖頭嘆息。

再到後來，再沒見過那位老者。有人說是遷出京城了，也有人說，發了筆橫財，路遇匪徒，慘遭不幸……

歐諾也就再沒去過那一家茶寮。

但從別人口中，弄清楚了一點，那就是，皇後死了。而那位冒充皇後的人因為皇帝仁慈被禁足永壽宮，代替逝去的皇後伺候那位太皇太後，全是盡了一分孝心。

事實怎樣，歐諾無心理會。最後放的那一把火，沒人查，只不過奇怪的是，救火的宮人竟然找到一句面目全非的女性屍體，而且還是在鳳榻上……

歐諾将手指的指甲已經啃到肉了才肯罷口。有些事情她想不通。聽京城傳言，靖王那日在永樂宮昏倒之後，纏綿病榻數月之久，連兵權都拱手讓人了。

歐諾知道其中利害關系。

如果公孫琦真的風癱，靖王将會是韓熙最大的威脅。薛麒不笨，至少以養病為由交出兵權，又以身體虛弱留府中養病，不過問政事，完全退出了韓熙的利益圈。

而韓熙對薛麒的做法似乎很滿意，加封食邑三千戶，另有五百金年奉。

但歐諾毫不懷疑，韓熙肯定派人盯着薛麒。這就是她現在不敢貿然去找他的原因。薛麒的處境，她多少還是有點擔憂。那日若他真到了永樂宮，難保那些符咒不對他有影響。

“姑娘，你又在想心事嗎？”穎兒看看歐諾的手，把茶點放好，耐心地拉過她的手，用指甲锉慢慢休整着被歐諾啃得十分難看的指甲。

歐諾一笑，只道：“穎兒這般賢惠，應該找個好夫家了。”

穎兒面色一紅，頭也沒擡，“夫家再好，也難保沒有三妻四妾争寵的。女人老是圍着男人轉，不嫌累得慌？”

歐諾面色一凜。這小妮子竟然有這種想法。看她平日作風，在府裏是個乖巧伶俐的丫頭，可到了外面絕對是女漢子一枚，還是懲惡揚善的俠女！

心下一想，不由得對這個小丫頭多生出一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